仿佛有有黑色的海水从梁思让心底一直一直冒出来,危险又可怕……
恒王定定地看着他神色的变化,适时地道:“还不只呢!随后,又是昭王妃、松年先生还有陛下三人在书房里商议事情,应该是在研究崔婕妤的病情。看看,这本来也应该是皇后该做的事……”
“皇后……”梁思让的手在发抖,“他们置我于何处!”
“其实你没必要生昭王妃的气!”见梁思让真的生气了,恒王反倒又劝道,“毕竟崔婕妤与她是好姐妹,她关心崔婕妤也是应该的。她又心地善良,想要救那些太医也在情理之中。怕的就是……”恒王倾身向他,用手在桌面上叩了两下才又道,“神女无心,可襄王却一直有梦啊……”
手指叩在桌面上发出“通通”的闷响,梁思让心中亦是一个激动,转头望着恒王。
恒王的眼睛熠熠生辉,闪着一种光,仿佛能蛊惑人心似地!
梁思让看了一阵,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狠下心来道:“说句不好听的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我有意让贼永远只能惦记,成不了强盗,不知二皇兄肯不肯帮我?”
恒王却在这时坐直了身子,气定神闲,眼中的光点亦黯淡下来,悠悠喝下一杯酒后才道:“五弟想让我怎么帮?”
梁思让道:“二皇兄足智多谋,肯定比我有办法。我绝不做大逆之事,我只想让陛下永远都需要我,那么我就永远不会有鸟尽弓藏的那一天。如此,我的昭王妃就能永远是我的昭王妃。”
恒王一笑道:“这可比谋反还要难!这样为难我,我情愿借你一把宝剑,助你弑君!”
梁思让一惊道:“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杀害皇兄!当初我病重之时,多亏他带我去松年先生,救了我一命。虽然他曾对我不好,害得我好苦,但我欠他一条,就是欠他一条命,我没法子抵赖的!”
梁思让拒绝的态度反倒令恒王觉得安心,反倒愈发安然地坐在那里,缓缓倒了一杯酒,道:“好……我有一个法子既不会毁了你们的兄弟情,又能保证他日后绝无能力当‘强盗’!”
“什么法子?”梁思让立刻问。
恒王却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五弟,你可还记得,我说过让你纳一个投名状吗?”
“你不信我?”
恒王道:“不是我不信你,而是这件事太冒险了,牵扯着我整个昭王府许多条人命,我不得不谨慎啊!”
梁思让想了想道:“好,那你想让我以什么纳这个投名状?”
恒王用手叩着桌面,声音断断续续,他眸中的光点也随之暗了又明……
终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来,道:“这里面是一丸药——毒药……你服下它,一个月后便会毒发。解药在这里!只要你服下,我敢保证,我能在一个月内做完我答应你的事。事成之后,我就将解药给你。”
梁思让望着那个小盒子,想要伸手拿过来,口中还道:“毒发后,我会怎样?”
“全身溃烂而死!”
梁思让的手停在半空,狠狠地颤了一下,双眼含恨地转头望着恒王道:“你我兄弟,非得如此才能彼此信任?”
恒王却冷冷地道:“本王与陛下又何尝不是兄弟?可他从来唤本王为‘贱婢之子’……你想想这些年,本王是如何对他卑躬屈膝,可又能怎样?本王依然是‘贱婢之子’……”
梁思让眸光凄凄地发冷,一直一直望着他道:“我倒真愿我是令晖,有个一不痛快就来骂我的姐姐,我不会生气,反而会庆幸。因为我知道,她是真心看重我们之间的血脉亲情,知道无论怎么骂,我们依然是亲姐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恒王也不由得感慨起来道:“是啊!我们兄弟之间,非得死死攥着对方的性命,才敢彼此信任!”
他说着,又将那个小盒往梁思让面前推了推。
梁思让知道没有退路,只得拿起来看了看,道:“我想考虑一下……”
“可以!”恒王微微一笑道,“什么时候服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梁思让心中厌恶,不想多言,便将小盒子放入怀中,站起来走了。
恒王起身送他,走出月洞门,团玉也从书房里出来了。
恒王一看到她,脸上便露出温柔的笑意,拉住她的手道:“你又出来做什么?”
团玉道:“妾身想送送昭王殿下。”
“一起送。”恒王便携了她的手,走出一重又一重的门,经过深深庭院,来到大门口。
梁思让上了马,便在马上望着两人道:“二皇兄……团……”
“你该叫她二皇嫂的!”
团玉脸上一红,羞得道:“昭王殿下的二皇嫂是恒王妃,妾身当不起的。”
恒王却道:“本王说当得起,那就当得起。”
梁思让便依言道:“二皇兄,我告辞了。”
团玉扬起头来,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梁思让亦深深望她一眼,从心底叹出一口气来,也便驱马走了。
问明白了赋云又和令晖去了上仙公主府,梁思让也便过去找她。
彼时,赋云正不管不顾地痛哭。
自与梁思让成婚,赋云还没有这般痛哭过,即便是凌紫璎死时,她亦因为有许多疑惑在内,所以是思考的时候多过痛哭。
最近一次痛哭的经历,还是在成婚之前,她想到自己居然要嫁给梁思让这个无礼冒犯自己的人,就觉得心如死灰!
更令她觉得心如死灰的,还是她发现自己一直等着想着盼着的人,居然并不是自己想像中的样子……
虽然后来一切误会都又解开了,她又一次真心爱上了梁思让,可当时那极深的失望却是真真实实有过的,正与她此时的心境相合……
所以如此一哭,不免又想到从前,便在心中将团玉和梁思让一起骂。
梁思让到时,正碰上令晖、梁筠还有苏昭惠三个人都劝她不住,看到他来如蒙大赦,三个人赶紧都走了。
剩下他们夫妻二人相对,梁思让看她哭得一张小脸像刚洗过一样,一脸的泪水,坐在那里还抽抽噎噎个不停,细瘦肩膀一抖一抖的,心疼地长叹一声,便蹲下身扶着她道:“好了……你别哭了……”
赋云气得“哼”了一声,奋力一扭身子甩开他的双手,又痛哭道:“我恨死你了!”
梁思让道:“这件事不能怪我的……真的是她自己愿意的!”
赋云就哭着道:“她是愿意的,可你就不知道劝着她吗?我明明把事情都跟你说了……你怎么就不想想恒王从前是怎么对她的!还由着她去恒王府,你还带她去!我恨你,我恨你……” 她有气无处撒,便往梁思让身上捶。
梁思让不闪不躲,一下又一下地挨着,只是心疼地望着她。
赋云打了几下,看着他的脸,她所深爱的一张面孔,心头又是一阵悲痛,禁不住紧紧抱住他,又是一阵痛哭……
梁思让听得心疼,却也只能长吁短叹地抚着她的背,任由她将眼泪流成河……
哭完了,赋云的嗓子也哑了,便用“沙沙”的声音道:“我也中了聚毒蛊……”
“什么!” 梁思让身上猛然一颤。
赋云也不想让他十分担心,连忙又道:“没事的,很少……只不过会让我难以有孕……”
梁思让却还是连忙扶着她的双肩,盯着她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赋云只得道:“我喝了恒王送给陛下的茶。”
“又是恒王……他真是该死!”
赋云恨得又哭了起来,“对啊,他该死,可团玉姐姐居然还成了他的侍妾……”
梁思让愧疚万分地道:“都是我不好,没能劝住她!”
赋云这时却又道:“其实也不关你的事……都是团玉姐姐她……”说到这里,想到团玉那凄苦的命运,赋云又是悲从心中来,用手抵住鼻端,嘤嘤哭道,“我拿团玉姐姐当亲姐姐的……我真不忍心看她这样……”
梁思让无话可说,只有将她紧紧抱住。
终于,赋云哭到没力气再哭,也就跟着梁思让回去了。
赋云带走了苏昭惠,还派个人跟恒王说,她的人既然给了恒王当侍妾,那她就要留苏昭惠在自己身边伺候。
恒王很快回话,嘱咐苏昭惠一定要好生伺候赋云与梁思让。
当天夜里,赋云就在床上,将白天发生的事一股脑全说了,还将留苏昭惠在自己身边目的也说了——那就是逼苏昭惠说出聚毒蛊的解法!
恒王那时,还不知道哪个是苏昭惠。
从上仙公主府回来时,他一心扑在赋云身上,也没留神看那个叫苏昭惠的女子,只记得她是个细瘦的女孩子,并不起眼,这时知道她是个关键人物,不禁在心中对她“刮目相看”。
待到了第二天早上,梁思让又一次对她“刮目相看”。
他有些没想到,苏昭惠竟是个笑容可亲的温柔女子,还以为她会十分阴险狡诈呢!
她很快便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成了赋云和梁思让的侍女。
这天,是她在梁思让练完剑后,微笑着递上了一条毛巾,亦是她盛了一碗汤,吹得不烫了才端到梁思让面前……
自始至终,她都是笑脸迎人,配上一双水波盈盈的妙目,说不尽的温柔可人。
梁思让受她贴心服侍,一时之间倒拉不下脸来审问她。
不过就是这半天的犹豫,便传来一个令人震惊——光王去向皇上坦诚,是他往皇上喝的茉莉花茶里下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