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壮摩托车的声音,加上他撕心裂肺的喊叫,吸引了周围邻居和食客关注的目光。我赶忙将他拉下摩托车,拖着他就往房间里走。
关上卷帘门,我摸索着打开了房间里的灯。大壮站在房间正中间,愣愣的看着周围。
“你怎么了?刚刚你说什么没了?”
“哥,你先别管我。你这里怎么回事儿?”
我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就好像是刚刚修好的房子,甚至在空气中你连灰尘的味道都闻不到,新的好像就是今天才出现在这里的房子。
“还能怎么回事儿,你都看见了。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大壮转身面对我,幽幽的说:
“是不是你回家发现什么都没有了?你家里人也消失了?”
我心中一惊,这是我刚刚回家才发现的情况。而且和他说的毫无偏差。
“怎么?你家里也什么也没有了?”
大壮摇摇头,头顶上的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来。
“不是我家里什么都没有了。是我家直接就没有了。而且我家里人也不见了。周围的邻居看见我就像不认识一样,我和他们打招呼,他们还问我是谁。”
大壮从兜里摸出香烟,自己给自己点上。
“哥,你说我们这个是不是就是撞邪了?”
我本来从来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神,也更加不相信撞邪这种事情。但是今天下午到现在发生的事情,实在无法用现实中任何一种说辞去解释它。
我努力摇了摇头,想要清醒一点,不被眼前的所谓假象迷惑,但是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哥,你说,我们是不是撞邪了?今天我就送你去了一趟六叔那儿,我们哪儿也没去啊,什么事儿也没做啊,怎么就变成这样子了?”
大壮说着这些,已经明显带着哭腔了。虽然他相对于同龄人来说,已经在社会上闯荡了几年,不说面对过大风大浪,至少在面对许多事情的时候,要比我们沉稳很多。但是现在,现实已经让这个小子无法淡定了。
他的话我无法回答,现在我连自己家情况都无法弄清楚,自然也没有办法帮助他弄清楚他遇见的事情究竟是为什么。可是,他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最开始的起源,就是在六叔那儿,如果不是他让大壮来找我,我就不会跟着他去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地方,也不会到现在突然发现身边的所有人都不见了。对,现在唯一能够解决问题的关键就是六叔,只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六叔身上了。
我双手搭在大壮肩膀上。
“大壮,先别着急,你先和我一起去找六叔,也许他知道这些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解释我们现在预见的事情的唯一办法,可能就在六叔那儿。”
“六叔?他一个看门儿的残疾老头儿,他能够有什么办法啊?”
“你别多问了,反正今天发生的这些怪事儿,都要从他那儿开始。我们现在去找他,这也是我们现在唯一可以做的了。”
大壮扔掉香烟,和我一起出门,赶往码头。
一路上,大壮骑得飞快,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快要被甩出去了。我没敢说话,我知道他现在心里也非常着急,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造成了今天的情况。
码头很快到了。和平时我们来的时候一样,空荡荡的没有人。六叔的房间还是黑咕隆咚的,没有一点光线。
我还没等大壮停好车,就跳下了车,一路小跑奔向六叔的房子。
六叔的房子关着门。
我伸手一抓门把就推开了。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和我家里的情况一样,以前摆在这里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见了。桌子板凳,床,还有房顶上挂着的那么多塑料袋都不见了。地上,墙上,全都是褐色的铁锈,这里看起来根本没有人住过,或者说,这里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房子。
大壮跟着我跑进了六叔的房间,被我挡住在门口,探着头看着里面。
看见里面的场景,他也不禁吸了一口凉气。
“我滴乖乖,这老头儿也不见了。”
我俩退出房间。本来还打算来问问六叔知不知道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儿究竟是为什么,没想到,他也跟着消失了。
大壮递给我一支香烟,和我并排蹲在六叔房间门口。
“哥,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感觉我俩就好像穿越了一样,这世界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我们了。我们身边发生过的事情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哥,是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啊?这个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听得出来,大壮已经放弃了,放弃找寻答案,放弃了自己所能理解的世界。
我拍了拍大壮的大腿。
“想什么呢?最幸运的事情就是我俩都知道彼此发生了什么,要是你不记得我了,或者我不记得你了。那才肯定会被周围的人当做疯子来对待。”
“哥,你比我好多了。你至少还有个房子。我原来住的那个地方,直接变成了一栋高楼。你不知道,我走到那儿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围着高楼绕了几圈,楞是没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我当时还纳闷儿,我说我没喝酒啊,我也没醉啊,这才几十小时没回来,自己家怎么找不着了呢?”
大壮一边说着,一边手舞足蹈比划着。但是,说着说着,他就沉默了。不说话了,也不再抽自己手里的香烟了。
看着一直在别人面前活蹦乱跳的大壮,第一次这么沉默,我人生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独和无能为力。
“大壮,没事儿,如果真的被咱俩遇见这种撞邪的事儿了。至少我们俩可以相依为命。”
我手勾过大壮的肩膀。这看似一句玩笑话,其实也是我此时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如果真的世界变得不认识我们了,我还真只能和大壮生活在一起了。毕竟,能够知道我们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有彼此了。
“滚蛋,说得好像我是你儿子一样。”
他还是笑了,本来哭丧的脸,终于恢复了一点往日的精气神。
“对了嘛,笑一笑总比哭要强很多啊。”
我抬头望着天,背靠着六叔的强,说实话,虽然我这样安慰着大壮,但是未来怎么办,我自己心里也是一无所知。
这个小城市的晚上,每天都能见到很多的星星,因为这一点,太多的外地游客慕名而来,就是为了能够看看星星,有的摄影爱好者还会整宿整宿蹲在某个山顶等待着最漂亮的星星出现。我很少看这个城市的星星。因为打从一开始来到这个城市,仿佛我每天都过得特别压抑,每天我都不知道明天自己想要做什么,生活好像从来都没有盼头,只能是让日子推着自己往前走。
头一次坐在这个地方静静的看着星星,也是头一次觉得这个城市还有那么一点美好。虽然这个城市好像刚刚才抛弃了我。
“哥,以后怎么办?如果我们身边的人真的消失了,我们怎么办?就这样了?”
我扭头看着大壮。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但是此刻,他还是像一个孩子一样。我比他大几岁,这时候,我就好像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样。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如果真的什么都消失了。我们就一起过得了呗。你送快递,我继续回去张罗自己家的烧烤摊。实在不行,你也和我卖烧烤得了。”
“得了吧,我才不想和你卖烧烤,看着你们天天卖烧烤我都觉得累。看你家叔,每天被油烟熏着,我忍不了。”
大壮又想从点上烟,结果,被我一巴掌拍在背上,手里的香烟也掉在了地上。
“哥,你干什……”
“哎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啊。快,跟我来。”
本来我只是想到,事情的起源是在六叔,我们如果找到六叔了,应该就能找到所有事情为什么发生的原因。现在六叔找不到,我以为我们只能认命了。但是我忘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刚刚大壮说到我继父,正好提醒了我。
下午的时候,我不是还见过我继父吗?而且还见到了我的母亲。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人是鬼,但是那个废弃仓库下面的密室应该还在。下午看见那么多人在那儿,无论如何,在那儿找到一两个人问清楚还是有可能的。那里的人都神神叨叨的,说不定事情的突破口就在那儿。
“哥,去哪儿啊?”
我一路狂奔,根本没有理会大壮,他只能跟着我一起往前跑。
码头很大,下午来的时候,感觉跟着六叔走了很久。现在一路狂奔过来,感觉也没有多远。
废弃仓库的门和下午我离开的时候一样,还是半开的状态,看样子我离开之后,还没有人来过这里。这也很正常,本来就是整个码头最里面的一个仓库,而且又是一个废弃了这么久的仓库,一般人估计都不会来这里。
“哥,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这破烂仓库有什么好来的。”
大壮气喘吁吁站在我身后,双手撑着膝盖。
“我带你来这里看个好东西。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可以从这里找到我们想要的答案。走吧。”
我来这大壮,直接走进了仓库。根据记忆,在仓库的一角,我找到了电箱,打开了仓库的灯。
“哥,这个地方破成这样子,能找到什么啊。咳咳。”
大壮被这里的灰尘呛得赶忙用手捂住鼻子。
“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跟着六叔发生了什么吗?来,跟着我来,你就会知道了。”
我领着大壮往前走,去找寻今天下午的那个密道出口,大壮停顿了一下,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也没有再用手捂住鼻子了。
越往里面走我越紧张,我很害怕走过去之后发现今天的那个地道入口,只是存在我想象中,和我家里以及大壮的家,都凭空消失了。不过,还好。那个入口还在,仅存的一点希望,又重新点燃。
大壮走进地道入口,探头望了望里面。和我看见它的样子一模一样。
“这里面黑灯瞎火的,什么东西啊?”
“六叔下午就是带我到下面去了,发生现在所有事情的愿意估计就在下面。走吧”
我正要往下走,大壮却一把拉住了我。
“不是,哥,你真的要下去吗?这地方看着怪渗人的,我们还是别下去了吧。”
“怕什么,你别看着现在有点黑,待会儿下去之后就亮堂了。况且,我今天下午才下去过。没事儿,跟着我来吧。”
“哥,你真的……哎,小心点儿。”
大壮劝不住我,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我下到地道里。
因为来过一次的缘故,感觉上地道没有第一次下来的时候那么长了。很快就来到了石门的前面。唯一的区别就是,门口的两个火把现在不见了,变成了两个火盆,摆在了地上。
我伸手就要按到石门上,大壮却立马阻止了我。
“别呀,哥,这可是古墓啊。而且,这地方居然还有火盆,太晦气。这地方不能久待,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没事儿,你站到后面一点就行了。”
大壮往后退了两步,看得出来,他非常不情愿和我一起来到这里。
我伸手按到石门上,立马就往后跳开。
石门纹丝不动。
“奇怪,今天下午一碰这个石门,它就开了啊。现在怎么不动了啊。”
我又上前摸了摸石门,没有反应,又敲了敲,也没有反应。我把耳朵贴在石门上,也听不见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哥,你怎么也变得神神叨叨的了?这是古墓,你在这儿忙乎什么啊。我们赶紧离开吧。”
“你傻呀,谁会把自家坟墓安在这码头下面呀,也不怕被水冲走了啊。”
大壮若有所思想了想,似乎觉得我说的也很正确。
“你下午真的来过?”
“废话,没来过我还这么快带你来找到这个地方?”
大壮学着我的样子在石门上摸来摸去,好像也没有什么发现。
“你下午就这样摸一摸门就开了?”
“嗯,但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就开不了了。”
大壮往后退了两步,提了提自己的裤子。
“那家伙你在这儿费这个劲。既然下午能够打开,那就别客气了。你走开。”
我刚一转身,还么有回过神来,就看见大壮的身体飞了过来。我说飞了过来是一点也不夸张,我从来没有想到大壮会跳那么高,在空中好像还能旋转身体。
“咚……”
一声巨响,一阵烟雾。石门就这样被大壮踹开了。
我双手挥动着驱散烟雾。
“大壮,大壮,你还好吗?”
“没事儿,哥。我还行。”
烟雾很快散开,我也终于看见了躺在地上的大壮。连忙扶起他。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大壮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没事儿,一起常干这种事儿,习惯了。”
“常干?”
“额……没事儿。”
虽然我不知道大壮以前是做什么的,但是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儿。现在这种局面,我也不想知道他的从前了。
“我滴乖乖,哥,这什么地方啊。”
虽然我是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不过,白天来的时候这里很多人,倒也没有看清,现在这里只有我和大壮两个人,才真正看清这里的宏伟。
白天我只是觉得这里全是奇形怪状的石头,现在细细看来,每个石头相接的地方,竟然像是透明的玻璃粘合在一起,而且中间还能看见彩色的烟雾缓缓流动。
仔细看来,竟然发现,这里白天所看到的石柱,正好有十二根,每根柱子上面流动的烟雾又是不用的样色。赤、橙、黄、绿、青、蓝、紫、黑、白、灰,在今天继父他们坐着的三块巨石后方的三根柱子,流动的是五颜六色混合的烟雾。
十二根柱子冲向穹顶最上方汇合,汇合处有一块半透明的青色巨石,所有烟雾好像都汇集了那里面,形成了一个若影若现的发光物。
“哥,你快过来。这里太神奇了。”
此时大壮坐在巨石下面,巨石的形状就如同三把宝剑,直直立在那儿,每块巨石下面有块平整的突起,正好就可以坐人。今天继父他们就是坐在那儿。
“你别乱动这里的东西。这里挺邪乎的。”
我开始环顾四周,这里白天的时候很多人,而且当时继父一挥手,他们就从四面八方散去了。我记得这四周墙壁上有很多的石门,他们就是从那些地方走出去的。可是现在却一个门也找不到。
“哥,你不是说这里可以找到答案吗?怎么找?”
大壮走到我身边,他也发现我现在越来越严肃,已经没有了在上面的时候那种放松的表情。
“哎呀,这里居然还有梵文。”
“梵文?什么梵文?”
我看向大壮手指的方向,原来是铺设在地上的石块上的那些奇奇怪怪像文字的图案。今天白天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但是我不认识那个东西,只能当它是图案了。
“你认识梵文?”
“认识一点,我不是跟你说了我姥姥以前发神经的时候,她会念咒语吗?她那时候还拿了很多梵文的书回家,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搞到的。我那时候小,在家里没事儿做,看着这些字儿好玩儿,就让她教我。现在不能说完全认识,了解个皮毛还是可以的。”
我虽然不能完全相信大壮真的看懂这些文字,但是这个时候,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这上面写的什么?”
“别吵,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我看着大壮的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而且渐渐开始有些紧张,最后竟然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你倒是说话呀。”
我用力拉了拉大壮,大壮抬头看着我。
“哥,这次我们真的摊上事儿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摊上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