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群中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母亲。
我缓缓站起身来，用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我现在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脑袋被昨天的一棍子敲坏了，或者我现在在做梦。如果继父出现在这里，对我是一种疑惑，这个时候母亲出现在这里，那就是对我的惊吓了。
母亲笑吟吟的走到我身边，伸手摘下我脑袋上的纱布。
“不认识我了？”
我怔怔地看着母亲，不知道说什么。
母亲拿下纱布，搭着我的肩膀，让我坐下，自己坐在我旁边。
“现在，让你母亲告诉你，你可能会更加接受这个事情吧。”
继父看着我和母亲，慢腾腾站起来，冲人群挥挥手。人群又开始骚动起来，开始往外退出。原来这个空间有很多的门，就在刚刚那些怪异石头的中间。没多大一会儿功夫，人群就已经散去了。只留下了我，继父，母亲和六叔。
继父拍拍六叔的肩膀，然后和六叔一同离开，只留下一脸懵逼的我和母亲。
母亲用手拨弄了一下我的头发，确认伤口处已经没事儿了。
我拉过母亲的手，很奇怪，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口什么时候复原了，而且和没受伤一样，好像之前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
“妈，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继父会在这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我一股脑问了几个问题。我太想从母亲口中知道所有的答案了。虽然我不确定自己现在是否在做梦。如果是在做梦的话，这个梦也太荒谬了。
“小树，你不要着急。我一个一个问题回答你。”
母亲起身，走到刚刚继父坐着的位置坐下。
“其实这些事情，在很多年前，我就想告诉你，但是一来考虑到之前你太小了，二来，考虑到你可能根本接受不了这种事情。所以才一直瞒着你。”
我没有说话，直直看着母亲，听着她继续往下说。
“小树……”
母亲看着我，停顿了一下。
“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在当年你父亲去世的时候，我也已经死了。你会相信吗？”
我摇摇头，这种事情，鬼才相信。
我起身，伸手摸摸母亲的额头。
“妈，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如果生病了我们去医院吧。”
母亲伸手打开我的手。
“你才生病了。我很认真的跟你说。”
“没生病你在这儿说胡话。你闹呢？走，我们回家，这个地方奇奇怪怪的，你也神神叨叨的，这里不太好，我们赶紧回家吧。“
我要拉着母亲往外走，却发现平时瘦弱的母亲，此刻我竟然拉不动。我再次用力，母亲依然纹丝不动，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我。
我心中一惊，这明显不像是自己的母亲啊。我放开母亲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不对，这个绝对不是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每天我都会见着她。常年的辛苦劳作，明明才五十来岁的人，脸上早就已经是各种皱纹了。身型也是弱不惊风的。坐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就和我记忆中的母亲一个样，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她更年轻，也更有精神，特别是坐在这儿我居然拉不动她。我虽然不是什么力大如牛，但是拉动一个瘦弱的中年妇女应该还是不费吹灰之力才对。
这个，绝对不是我的母亲。
我慢慢往后退，越看她越觉得有些奇怪。这个地方太奇怪了。我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
“小树，你要去哪儿？“
母亲起身，想要跟着我。
“你不要过来，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是，我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我转身飞快往刚刚过来的石门跑去，这个地方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空间，早知道我就应该听母亲的话，在家里好好睡一觉也好，就不应该跟着大壮一起来到这里。现在莫名其妙摊上这些事儿，说出去估计也没有人会相信。
我冲过石门，拼命往上爬，说来也奇怪，刚刚下来的时候，整个楼道黑漆漆一片，现在却光亮无比，不知道是入口的灯光照进来的，还是身后空间的光线照亮这里。
待我跑出石门之后，六叔和继父从另外一侧的石门走了出来。
“这孩子接受不了吧？”
继父摸摸自己的头，看着我跑远的地方。
“我就说太操之过急了吧，你们俩弄这么大动静，如果能相信，那才有鬼。”
母亲摇摇头，起身准备离开。
“老六，现在怎么办？”
继父转身看着六叔，六叔被突然文化，顿了一下，笑了起来。
“这很简单嘛。以前我们也是遇见过这种事情，直接给点甜头给他，他不就可以接受了。我就说这次不能这样做嘛。你偏要把他弄到这里来。我估计现在这孩子一惊吓坏了。哈哈。”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嘛。你看我不是已经让他母亲过来了吗。我原本想他看见他母亲可能会接受，没想到，这孩子，脑袋一根筋。”
继父双手一摊，一脸无奈。
“行了，还好你现在是他继父的样子，如果你恢复到他父亲的样子，估计他现在就不是跑开了，而是当场被吓个半死。”
母亲敲打了一下继父的后背，走向旁边的石门。
继父和六叔相视一笑，跟着母亲走进了石门。
这边我在楼道上跑了一会儿，很快就跑到了出口。从出口跑出来，废弃的仓库还是刚刚的样子，一个人影也没有。我没有往回看，也顾不上观察四周的情况，直接跑出了仓库。
不知道在里面待了多久，跑出仓库的时候，外面已经完全天黑了。码头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白天机器的轰鸣消失了，偶尔三三两两的人，也开始往出口走，估计是都准备离开了。
我看了看背后，迅速快步离开。这个仓库太过于诡异，还是早点离开为好。
走到六叔的房间门口，大壮的摩托车还停在门口，房间里面开着灯。
我走进房间，发现大壮躺在六叔的床上，已经睡着了。
“喂，大壮，快起来。”
我拍了拍大壮，叫醒了他。
他睁眼看见我，立马坐了起来。
“你们去哪儿了？现在才回来？”
大壮还没有睡醒，用手揉揉眼睛。我如果告诉他我刚刚遇见的奇怪事儿，估摸着他也不会相信，只会认为我脑袋坏掉了。
脑袋？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刚刚缠着的纱布确实没有了。而且伤口地方也消失了。真的和没有受过伤一样。
大壮见我摸着头，也是一惊。
“你的头怎么好了？”
“哎呀，现在别说这个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我转身往外走，大壮也赶紧跳下床，穿好鞋跟着我走出房间。
我们俩坐着摩托车就离开了码头。
身后黑暗处，六叔从拐角处走了出来。看着我们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
“哎……我就说这种事情要慢慢来嘛。不听我的，瞧把孩子吓成什么样了。”
大壮一路带着我在城市里飞奔，虽然现在不像我们平时凌晨出门那般车少，可毕竟是晚上了，小城市里街道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少。
“我说哥，你们究竟去哪儿了？发生什么事儿了？我看你头上的伤怎么都好了？”
大壮在前面大声对我说话，努力盖过他摩托车的破响声。
“你专心骑车，待会儿到了之后我再告诉你。”
大壮没有再说话了。
车很快就到了平时我们碰头的街口。大壮停好车，我也跳下了车，摘下头盔。
“哥，发生什么事儿了？”
大壮跟着下车，摘下头盔，就靠近查看我头上的伤口。
“咦……真的是好了，一点疤都没有，你们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摇摇头，走到墙边蹲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有烟吗？给支烟给我。”
大壮赶紧从兜里掏出香烟，递给我，并帮我点上。
“哥……”
我深深吸了两口，示意大壮也蹲下。
“我告诉你，今天我遇到了奇怪的事儿，说了你估计不会相信我。”
“你先说啊，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相信你呢？你们去了那么久，急死我了！”
“急？急你能睡着？”
大壮给自己点上烟，挪了挪脚，换了个姿势继续蹲着。
“嘿嘿，那不是太困了嘛。这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我摆摆手。其实我也是随便一说，心里正在盘算怎么和他解释刚刚我遇见的事儿。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大壮听我一说，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瞎说什么呢？你撞鬼了？”
音量明显提高了许多。我赶紧拉下他。
“你才撞鬼了，能不能小声点。”
大壮看看四周，确认并没有人关注到我们。
“我说，哥，你别吓我。我小时候姥姥每天就在家神神叨叨说自己撞鬼了。好家伙，家里被她贴满了各种符纸，怪吓人的。她也和你一样，突然有一天就问家里人想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别瞎说，我只是问问你而已。”
大壮又挪了挪脚步，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蹲着。
“不过，我虽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鬼神，不过，有些事情，还真没办法解释。你就说我第一次去山哥那儿帮忙的时候，那看门儿的六叔就神秘兮兮对我说过一些奇怪的话。”
“他也对你说过？”
大壮扭头看着我，有些惊讶。
“也？他也对你说了？”
我低下头，继续抽烟。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
“哦，他没对我说什么注意安全之类的，倒是说了很多我听不明白的话，什么天道轮回，浮云遮日，引路人什么的。反正都是我听不懂的。”
“像一些咒语？”
“不，不像。咒语我听过，就我刚刚和你说我姥姥以前，她也在家念咒，那些咒语旁人根本听不清楚，也听不懂念叨的是什么。六叔不一样，说的我都能听清楚，可就是不知道究竟什么意思。”
“那是因为你念书太少了，所以你听不懂。”
大壮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我深受求饶。
“被打岔，我说认真的。昨天晚上我回家睡觉，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六叔到我房间里来了。还是对我说了很多乱七八糟我不明白意思的话。我一下就醒了。”
大壮说着站了起来，扔掉烟头。
“我醒了之后吧，也没在房间里看见六叔，窗户和房门都关的好好的。我觉得肯定是在做梦。可是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就好像发生在我身边一样。我听老人说，梦见那么真实的老人到你身边来说话，指定对这个老人不太好。虽然六叔和我们没什么交情，毕竟是那么老的人了不是，于是我决定到码头去看看他。结果我一去码头，你猜怎么着？”
我摇摇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去了之后，六叔好好的坐在自己房间里抽烟。见我到了之后，好像知道我要去似的。也没说什么客套话，直接就说，大壮，你晚上把小树带过来。我有话对他说。你说神不神？他咋就知道我要去呢？他咋就要带你去呢？他咋就像安排好似的呢喂？喂，哥，你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哥……”
我没有再理会大壮，扔掉自己手上的烟头，就往家里走去。大壮没有跟上来。叫了几声，见我没有回应，也只好骑上摩托车离开了。
我走到楼下，没有上楼，这是家后面的小巷子，按照平时，应该从这里都能够听见前面烧烤摊的顾客说话声。晚上喝酒吃烧烤的食客总是会很吵，可是今天很安静。如果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是我在做梦，那今天应该家里的烧烤摊没有开门迎客。
我走上楼梯，刚刚在楼下的时候，家里的灯没有开，我不确定母亲和继父是否在家里。
打开房门，家里黑漆漆的，的确是没有人在家里。我摸黑打开房间的灯，家里的场景让我大吃一惊。
原本这个家比较小，家里人又多，能够放下东西的地方都被塞得满满当当，可是现在这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到处干干净净的，感觉好像从来没有人住过的新房子。
“妈……叔……你们在吗？”
我站在门口叫了两声，却没有人答应我。
我打开自己的房间，一切如旧，我所有的东西都在，和我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关好房门，我又到母亲他们房间看看，他们房间也是空空荡荡的。剩下的房间也是一样。出了我的房间，这个房子里所有的东西突然之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母亲和继父不在了，就连他两个孩子也不在这里。
我赶紧跑下楼，楼下本来同样堆满了烧烤摊的东西，现在也是空空荡荡的。
我打开灯，拉开卷帘门，街边熙熙攘攘的人群，旁边几户邻居都已经开门做生意了。我家门口干干净净。本来烧烤摊油烟特别多，地上因为常年摆摊做生意，总是会有黑黑的一层油腻东西。此刻，这里什么也没有。仿佛这里从来没有做过生意。
我站在自家铺子前面，看着周围的一切，车上的车辆和行人在我面前如同慢动作一般走过，耳边的嘈杂声音越来越大，人们说话的声音，汽车的喇叭声，各种各样的声音，让我头有点胀痛。
突然，一只手拍打在我肩膀上，把我拉回到现实中。
我惊了一下，扭头看见是隔壁邻居的大叔。
“嘿，小子在这儿发什么愣啊？”
我没有回答，看着大叔。我来这儿三年了。和这个大叔说话的次数用手指都能算出来。
大叔见我木纳的看着他，皱皱眉头。
“小子，你中邪了啊？我今天生意好，借用一下你们家门口摆两桌啊。”
我还是没有说话，大叔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你不说话我当你是答应了啊，回头给你点租金。”
说完大叔就往回走。我脱口而出一句话叫住了他。
“你摆在我们这儿，我们烧烤摊摆在哪儿啊？”
“烧烤摊？你什么时候要开烧烤摊？”
大叔也很奇怪，又转身看着我。
“你要准备开烧烤摊了？什么时候？今晚上不开吧。不开就暂时借用一下。”
大叔回到自己店铺前面，张罗着几个人，很快就摆了几桌在我家门口。
没有烧烤摊？我家里开了这么多年的烧烤摊他不知道？
“大叔，我妈他们你见过吗？”
“你妈？你妈来了？你都来这儿多少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有妈，我还以为你是孤儿呢。哈哈哈。”
大叔继续张罗客人坐在摆好的桌椅上坐着。回头从兜里掏出一百块钱。
“来，被在那儿说些胡话，先把钱拿着，我说过，借用一下你家门前的空地，不会白用，这就当租金了。如果今晚上生意好，我会多给点给你的。拿着。”
大叔硬把钱塞到我手里，回去忙活自己的生意了。
我清楚的听见他对自己身边的人说。
“你说这小子今天是不是脑袋秀逗了。刚刚跟我说要开烧烤摊，这么多年都游手好闲过去了。还跟我说要开店。真是个混球，想要租金就要吧，还找那么多事儿。”
“你就小声点吧。这是遇见了，如果没有遇见，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你说也怪，从来没有见他下楼来，今天不知道从哪儿抽风了，还下楼来了。从来没有给过他钱，今天损失了一百块。”
“行了，今天生意好，赶快忙活吧。”
“行，诶，老板，这边儿坐……”
看样子，大叔根本不知道母亲和继父。而我这几年的生活根本就没有发生？这一天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儿，而现在的我，曾经的几年，还消失了？
“突突突突……”
身后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来了。
“哥，大事儿不好了。我撞鬼了。”
大壮叫嚣着，把车骑到我身前，刹车没停稳，还差点撞到我。
我扶着他的车把，看着他满头大汗，面部表情都快要扭曲了。
“哥，哥，哥……”
他上气不接下气，快说好话了。
“你不要着急，你遇见什么事儿了？”
“哥，我家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