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自己的房间，只脱了外套便躺在了床上。原本应该有困意的我，刚刚见到了母亲的样子，现在一点也不想睡觉了。母亲为我操劳了这么多年，时至今日，我没有为她分担任何事情。反而还让她为我如此操心。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面对她。现在大壮为我找到了挣钱的门路，可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山哥如果哪天不送货了。我自然就没有收入了。
看来，我得想办法找到另外的生财之道。如果不行，那我就在烧烤摊多早一点事儿好了，这样也可以让母亲不用那么操劳。虽然继父对母亲很好，如果我能扛起烧烤摊，这样他们的生活或许会好过一点。行吧，走一步算一步吧，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就这样胡思乱想中，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可是，因为睡得实在是太晚了，感觉没有睡多久，继父就在门口敲门了。
“起来没有？快点儿啊。”
然后就听见他沉重的脚步下楼了。
我一个翻身，赶紧起来，虽然没有睡醒，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但昨天晚上母亲等我的那种焦急神情又瞬间让我清醒了。
来不及洗脸刷牙，我套上外套就奔下了楼。
下楼之后，看见继父已经拉出了他的三轮车。扭头看见我已经下楼了，有点惊讶，估计是他没有想到，平时懒懒散散的我，为什么突然之间手脚这么麻利了。
我一个跨步坐上三轮车后面，继父没说话，开始往前蹬。
现在是凌晨的四点钟，或者是五点钟。我出门没有看时间，但是估摸着平时继父都是这个时间段出门，所以应该差不多。
此时天还没有亮，和刚刚我和大壮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大街上仍然没有人，也没有多少车。本来可以走机动车道，这样蹬起来省时省力，可是继父还是坚持要走非机动车道。一扭一扭往前慢慢走。
他本来就胖，去往菜市场的路又是上坡路。平时买了菜回来估计还好受点，现在上坡就要带上我。很快他就气喘吁吁了。努力让自己屁股离开凳子，想用体重为踏板增加压力，好获得更大的推动力，奈何自己高估了自己可以带动自己庞大的身躯，就只能是努力左摇右晃一下，感觉好像是更有力气了。脖子上的毛巾已经被他拿来擦了无数次自己的脸，应该是出了很多汗。
“叔，我下来走吧，这样你带着我太费劲了。”
“怎么？瞧不起你叔了？这点儿重量我带着跟玩儿一样，你坐好吧。别到时候没菜了。我们要快点儿了。”
说完，他又加大了力量，忍不住发出声音为自己鼓劲儿。
我知道他的脾气，既然他让我坐着，就肯定不会同意我下车的。
路上偶尔遇见两个人，基本上都是清洁工人。他们在一天中最早工作在这个城市。也许是继父每天也要从这条路经过，他们已经彼此熟悉了。遇见的每一个工人，他都会打招呼。内容基本上都是一样的。
还好，菜市场离烧烤摊的距离不是特别远，没多大点儿功夫，我们已经能够听见菜市场的喧嚣了。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个城市的菜市场。来这里三年了，第一次这么早在这个城市感受这个城市的烟火气。
说是菜市场，其实就是卖菜的老百姓和小贩，临时找了一块荒废了不知道多久了的工地，自发将这块空地分成了很多块。也许他们自己有自己的规划，卖相同类型东西的，竟约定俗成的走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小块自属领地。
我们的烧烤摊需要的蔬菜并不多，平时都是继父在熟络的几家人那儿拿菜，他们也乐意为我们留着最新鲜得菜。所以蔬菜我们并不着急。
我下了车，在车后面帮忙推着车，继父仍旧一扭一扭在前面蹬。这块空地全是泥，掉落的蔬菜叶子被人们踩来踩去，逐渐让整个地都湿漉漉的。如果我不帮忙推过去的话，继父往前骑还挺费劲的。但是我估计之前他一个人来的时候，都是自己下车推着往前走。
继父一路上和不同的人打招呼。本来菜市场就不大，况且继父每日都来，自然就和这里的菜贩都很熟络。
卖牛肉和卖猪肉的在市场的最里面，旁边就是卖河鲜的地方。正好可以让我们把肉类全部买齐。
“哟，王叔来啦。今天需要点儿什么？”
问话的是猪肉摊后面的老板。和继父在烧烤摊后面的打扮颇为相似。赤裸着上身，只挂着一片皮质的围裙。手臂上不知道是天热出的汗还是之前报猪肉裹上的猪油，油亮油亮的。嘴上叼着一支香烟，小平头。左眼睁开，有眼闭着，防止被嘴里的香烟熏到。
裂开嘴就向继父兜售今天的猪肉。
“看看，王叔，上好的五花肉，今天早上刚刚杀的。专门为您留的。”
继父没有搭腔，自顾自的翻看着摆在案板上的猪肉。
“哟，今天还带着小跟班，怎么，准备传宗接代了？”
“去你的，说啥呢。”
“哈哈，闹着玩儿呗，这块怎么样？绝对好。”
猪肉贩子看见了我，忍不住调侃几句。其实，在这里买菜的人，都是这儿街坊四邻的，我来到这里几年了，虽然没有和这些人说过话，但是大致各家各户是什么样的生活情况。大家也都在茶余饭后的八卦时间里了解得差不多了。这时候的调侃，其实大家也是心知肚明。
继父翻看了几块猪肉，没有问价，也没有说要买，就要往下一家走。
“怎么？王叔，没瞧上？我的这猪肉是今天早上市场上最好的了。你再到别的地方找不到这么好的了。”
猪肉贩子眼看继父没有购买的意思，赶忙从兜里掏出了香烟，递给继父。
继父摆摆手，没有接过香烟，还是看着案板上的猪肉。
我推着车，跟在继父的身后。看了好几个摊位，突然他就转身往回走。
“去哪儿，叔？”
“前面第一家。”
继父没有多说话，我也赶紧调头跟上他。
早上买菜很顺利，花不了多长时间。毕竟都是熟客，在哪家买，怎么买，买多少。其实来之前就已经定好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来回回看了几家才下手购买。
我们最后在菜市场入口的地方找到一个蔬菜贩子，利落的将我们需要的蔬菜从他的小货车上拿了下来，直接扔到了我们的三轮车上。大概是昨天继父就已经和别人商量好了要什么菜。
蔬菜贩子也调侃了继父几句，大致意思和猪肉贩子那边儿差不多，也就是我可能要接替继父之类的。
走出菜市场，继父准备接过三轮车。
“叔，回去就让我来骑吧。你坐后面。”
继父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直接坐上了三轮车。或许是来的时候确实累了，也或许是因为他觉得确实也需要我来骑了。
我骑着车，带着继父。回去的路上，虽然是下坡，不过还是挺费劲。回到烧烤摊的时候，我已经满身大汗了。
回到家，卸货，装进冰箱。收拾好东西。也就没什么事儿了。通常继父要回去继续睡会儿，我感觉自己也有点困，也就跟着上楼睡觉去了。
接下来几天，早上买菜，白天准备，晚上帮忙料理烧烤摊。再到烧烤摊收工之后，和大壮汇合，山哥运货。就这样过着，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反而让我的生活变得充实起来。
每天在烧烤摊我都积极地干着活儿，不为别的，我只希望母亲能够轻松一点。母亲看我在家里忙前忙后，晚上也会按时回家，也没有再过问我晚上出去的事儿了。继父这几天对我的咒骂也少了很多，兴许是看见我做事儿越来越勤快，也没有再给他添乱了。仿佛这个家突然之间走上了正轨，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家里的氛围反而好了很多。甚至有的时候中午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还难得的听见了大家聊天说笑的声音。
这一天晚上，烧烤摊的客人刚刚走完，我们还在收拾烧烤摊。老远就听见了大壮的破烂摩托车由远至近开了过来。待他停在烧烤摊门口，我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叔，阿姨。你们都在啊。”
“嗯，大壮来了？要吃烧烤吗？”
母亲看清是大壮，只是客气的问了以下，又开始扫地了。继父对大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今晚上的客人很多，估计是因为马上的黄金周要来了，小城市的游客一天比一天多。可把他累坏了。此时，连说话都觉的是在浪费力气，索性也就没有说话了。
“瞧您说得，阿姨，我怎么有闲工夫吃烧烤啊。我就是来找哥说点事儿。”
大壮对母亲笑了笑，示意我过去。
我放下手里的抹布，往大壮那儿走了过去。
“哥，今晚上送货你能一个人去吗？”
大壮压低了一点儿声音，并且时不时的向母亲和继父的方向望了望。
“为什么？你不去了？”
“不是不去了，今天晚上我家里临时有点事儿，估计今天晚上我走不开。所以我提前来跟你说一声，你自己去。行吗？”
“行，没问题。反正送了好几次，路我也熟悉，山哥那边我也熟了。没事儿的。明天你过，我把你的那一份钱拿给你。”
说完我就往回走。想要继续把手上的事儿做了。
大壮一把拉住我。
“什么钱不钱的，我晚上不去，今晚上挣的钱就应该全部是你的。我来的意思就是说，你一定要记得，要按照之前我们走的路线过去。回去的时候千万不要走大路，要走小路。”
“不是，我一直也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走小路？走大路不是更快可以回去吗？”
“哎呀，这个你就不要问了，反正你听我的就没错。待会儿我把我这摩托车还是放在我们晚上见面的地方，钥匙我就放在旁边的花坛里。要不你晚上去也挺麻烦。”
“那我骑回来把车放哪儿呢？还是放在那儿？”
“嗯，就放那儿就行，我自己明天上午去取。”
“你就不怕被别人偷了啊？”
“哈哈，这个地方我还真没见过偷鸡摸狗的事儿，如果真的要偷，我估计也没有睡会瞧得上我的车。放心吧。那我就走了，晚上你不要忘了啊。”
“行，你走吧。”
“叔，阿姨，我走了啊。”
大壮又冲母亲和继父打了招呼。
“好嘞，没事儿过来玩儿啊，大壮。”
“好。没问题。”
还是只有母亲回应了大壮。继父仍然没有说话。
我继续帮着继父和母亲收拾好了烧烤摊。然后才上楼休息。
回到房间只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我就起身准备出门。反正今天晚上也是我一个人，早一点儿去晚一点儿去也无所谓，大不了我就在仓库门口等他们就行了。我这样盘算着，便动身走了。
母亲和继父早就睡下了，经过这几天，他们也对我放心了很多，也不会阻拦我出门，自然也没有人会在半夜等我回来了。
来到街口的时候，大壮的摩托车已经停在了路边，我估计是和我说过话之后，大壮就把车停在那儿了。在旁边花坛找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车钥匙。骑上摩托车，我就往码头走了。
原本以为我来早了，山哥她们还没有到，结果我到的时候，山哥他们已经在门口了。
“咦？今天晚上就你一个人？”
山哥见我自己骑着摩托车过来，疑惑了一下。
“嗯，大壮说今晚上他家里有事儿，来不了了。”
“哦，那行，货已经装好了，钥匙在车上，去吧。”
今晚上山哥站在门口，两个黄毛也站在山哥的身后。看样子山哥有点焦虑，一直抽着烟，看着码头远处。
我没敢多想，毕竟我就是来送货的，山哥有什么事儿也轮不着我来操心。我只需要保证货安全送到，按时把车开回来就完事儿。
今晚上和之前送货没什么区别，送到目的地，车钥匙交给一胖两瘦的人，交换车钥匙，我就把另外一辆车往回开。
回去的路上，我谨记大壮交代我的事儿，没敢走大路，按照我们之前走的路线回去。
一切都顺顺利利，车开回码头仓库，从黄毛那儿拿了钱，我骑着摩托车就往回走。
但是，却在门口被六叔烂了下来。
“六叔，帮忙开开门吧。”
四周黑灯瞎火的，我也只有冲六叔房间喊了一声。
“来啦。”
六叔房间灯亮了起来，又披着外套，一步一步挪了出来。
手里翻转着一把钥匙，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开小铁门的钥匙，帮我打开了门。
我正要加油启动，六叔却对我说话了。
“小伙子，晚上出门儿要留意身后，也要看着前面的路，不要被路上的钉子扎破了车胎。”
这语气，似笑非笑，听着怪难听的。
我没有停顿，继续往前，也没有搭理他。
鬼知道他今天晚上要说这句话，平时都没有关大铁门，我们都是直接走。今天玩上完了门不说，还对我说了这些奇怪的话。
我把车骑到刚刚取车的街口。意外发现大壮蹲在路边抽烟。见我过来，马上丢掉手里的烟头，站了起来。
“今晚上顺利吗？”
我把车挺好，还没等熄火，大壮就迫不及待问我。我熄了火，拔下钥匙，递给了他。
“有什么不顺利的，还不是和平时一样。”
我有点恼怒，感觉好像他不信任我一样。这么简单的一点儿事儿我都做不好的话，那我岂不成了废物了。
“呼……顺利就好，顺利就好。”
大壮长呼了一口气，感觉如释重负一般。
“你家里没事儿了？感觉你今天晚上阴阳怪气的。”
我拍了拍大壮肩膀，感觉今天晚上大壮有点奇怪。
“啊？哦……没事儿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晚上一个人挺累的。”
其实我根本就不累，但是好像也没什么和大壮说的，也就没有说什么，往家里走了。
大壮很快骑上自己摩托车，离开了。
回到家里，也是只脱了外套便躺下了，因为很快就会起床，我也懒得把衣服都脱掉了。
本来不困，但是一躺在床上，竟然很快就睡着了。
“咚咚咚……”
继父敲门的声音把我惊醒了。感觉我没有睡多一会儿，这就又要起床了。
一天的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买菜，准备菜，晚上开张迎客。
夜里快要十二点的时候。店里的客人走了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桌本地的客人还在喝酒，我坐在路边，等待着他们吃完之后收拾东西。
突然就从街道的一头开过来一辆车，直直往烧烤摊开来，速度很快，停在烧烤摊门口的时候，刹车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车还没有挺稳，就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就是一直在酒店接货的三个人，一胖两瘦。
下车之后，环顾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胖子快步走到了我的面前。
“货呢？”
胖子声音很低，像是从地底下挤出来的声音。
我很蒙，从椅子上站起来。
“什么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