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翔出门走后,居然就再也没回来,甚至连个电话或者短信也没有。
刘家人的态度已然明朗。
虽然事态的发展并不出乎叶芃芃母女的意料,但是,惨淡的现实突然来临后,还是让人猝不及防,不太能够坦然面对。原本还多少带着些许幻想,但没想到的是,人会这么现实,现实到了如此干脆的地步。感情又会如此不堪一击。
此时,包间内只剩下叶芃芃和妈妈两人,以及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叶芃芃看着眼前的茶杯,轻咬着嘴唇,一滴眼泪也没有,冷静的出奇。
倒是妈妈有些慌张,担心她受到打击,轻声安慰着:“这样也好,比结了婚再反悔强,还好没登记。”
“我们已经谈了两年了。我刚知道得病就害怕他会离开我。但我不相信他能这么绝情,好歹也是发过喜帖的,怎么能说走就走?我以为他能帮我度过难关的。”叶芃芃嘴角挂着几丝苦笑。
“咱把菜打包回家吧?”妈妈问,并没有议论刘家人,对方根本不值得她耗费过多精力。
“好。”叶芃芃回答的干脆利索。二人打包了饭菜,回到家中,次日一早重新返回医院,开始新一天的治疗。
从此,刘志翔像人间蒸发了般,没有解释,没有慰问,音信全无。叶芃芃头几天还时不时地拿出手机来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或者短信或者微信。偶尔有电话铃声响起,心中一颤,当看到是同事或者妈妈时,难免有些失落。但是,随着天数的增加,以及化疗反应的加剧,她慢慢地心就冷了,不再关心手机有没有刘志翔的信息。
直到一周后,她才收到了刘志翔的一条短信:“芃芃,公司准备派我去日本,新房子住不到了,我妈准备卖掉,你抽空去收拾下自己需要的东西吧。”
卖婚房?这不光是要分手,看来还要清算资产了。叶芃芃心里抽痛了下,很快回到:“房子连装修带家电和家具我花了20万呢,什么时候还给我?”
刘志翔那边没有回复,两天后才又发来一条:“我妈说家具、家电你都带走就行,她和我爸都不需要。”
叶芃芃看完后,一阵眩晕加反胃,冲到卫生间,吐了个翻江倒海。泪水混着呕吐物从唇边滑落。她此时正是第一个疗程打完针后出院休养的时期,化疗药物后劲十足,终日头晕眼花,虚弱不堪,头发也开始大把的脱落。强迫症般,时不时她就要抬手顺顺头发,手掌放下来时,手心里就握着一捋长发。
心痛。
为了结婚能把长发盘起,她曾经无比宝贝地养护着自己的披肩长发,像瀑布般闪着光泽,现在却无力阻挡它们一把一把地脱落。她怕头发落到床上、地上,所以就时不时地用手去捋一捋,把脱落的头发收拾起来,扔到垃圾袋里。
妈妈买菜回来时,叶芃芃把刘志翔和自己的短信内容告诉了妈妈。妈妈笑笑,说:“那是他想怎么就能怎么的么?沉住气。”接着又问:“晚上想吃什么?做个海参木耳汤给你喝?”
“他怎么能这么对我?”叶芃芃望着妈妈,说:“房子是他父母出钱买的不假,但是刚收到房时是毛胚房,装修都是我自己找工程队弄得,钱也是花得我自己的存款,他怎么能说赶我走就赶我走呢?”
“林子大了什么鸟没有。”妈妈说:“别琢磨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哦,对了,明天我得回趟老家把你姥姥接来。”
叶芃芃听到姥姥要来,有惊有喜,喜的是自己从小跟着姥姥长到上小学,对姥姥的感情格外深厚。惊的是,姥姥已经98岁了,怎么突然大老远地来妈妈这里了呢?
妈妈看出叶芃芃的疑问,拿起菜往厨房走去,说:“你大舅妈和小舅妈闹矛盾了,两个舅舅都护着自己媳妇,你姨又忙着看孙子顾不上,我接你姥姥来散散心。”
叶芃芃问:“姥姥这么大岁数了,还能坐火车么?”
“怎么不能,你姥姥身体好着呢。”妈妈笑。
次日,妈妈就独自买了火车票赶回了千里之外的老家去接自己的母亲,叶芃芃的姥姥。
妈妈走后,叶芃芃的头发脱落的更加厉害,几乎是随走随掉,一摸一大捋,根本不敢躺,每次躺下,再起身,枕头上的长发就薄薄一层。叶芃芃看着这些头发烦躁起来,从刚开始的不舍,渐渐变成迫切希望它们干紧掉光,也倒干净些。
午夜,一百多平的室内静悄悄的,叶芃芃翻来覆去实在是睡不着,烦躁地捡拾着枕头上散落的头发,终于忍不下去,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卫生间去,面前放上塑料垃圾桶,一手拿着梳子,一手捋着长发,试图让它们全部立刻离开自己。
卫生间里亮着灯,镜子里反射着叶芃芃苍白疲惫的脸,她抬头瞟了一眼,猛然间被自己披头散发的病容吓得一愣:罢、罢、罢,剃光了它们去!
于是,次日上午,叶芃芃就带着帽子,辗转到离自己家小区很远的一个理发店,要求剃成光头。
理发师是个年轻时尚的男孩,白净的脸,很清秀,羊毛卷染着浅咖色,看起来很温柔。他甚至没多说一句话,带着淡淡的职业性的微笑,给叶芃芃的脑瓜剃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泛着白。
剃完后,他说:“再长出来的会比之前的发质还要好。”
叶芃芃听了他的话,眼睛忽就湿润了,笑笑,说了声谢谢,付了钱,戴着太阳帽,返回了家中。
两天后,妈妈带着姥姥回来了。
一进门,看见叶芃芃光秃秃的脑壳,妈妈先是愣了下,很快就红着眼圈把目光躲闪开,眼角有泪光在闪。
姥姥拄着拐,看着叶芃芃,说了句:“小和尚。”
“姥姥!”叶芃芃扑到姥姥肩上,把脸紧紧贴着姥姥白白软软满是皱纹的脸颊,说:“您要陪着我,等我治好了才能回去。”
“我不走了,就呆这里,咱娘仨一起过。”姥姥紧紧握着叶芃芃的手。
“对,你姥姥不回去了,就跟着咱过。俗话说,老太太坐床头,一福压百祸。让姥姥压住你的病。”妈妈边说,边把姥姥扶到了沙发前,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