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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禁止“结会树党”律例的出台

第一节 雍正年间查禁“结会树党”活动

《大清律集解附例》颁布后,各地仍不断出现异姓结拜弟兄的活动,而且进而发展为“立有会名”的“结会树党”即会党组织。

雍正四年,台湾诸罗(今嘉义)出现父母会。是年五月初五日,诸罗县莲花潭有蔡阴与陈卯等十三人结拜弟兄。雍正六年三月十八日,蔡阴觉得结拜弟兄的组织人少难以行事,又在原来结拜组织基础上,增纠林生、萧养等八人,共计二十余人,在萧养家中饮酒结拜,取名“父母会”。众人共推蔡阴为大哥,以石意为尾弟。不久遭官府破获,蔡阴等人被捕。经审讯,因蔡阴等人仅止拜盟,未曾歃血焚表,蔡阴被依“异姓结拜弟兄”之例,杖责一百。(注:《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一辑,福建总督高其倬折,雍正六年八月初十日。)

同年正月,台湾诸罗茇子林地方又有陈斌、汤完、朱良、陈岳、苏亮、赖妹、朱宝、魏迎、魏祖生等十三人结拜“父母会”,相约每人出银一两,于是年正月十三日在汤完家中歃血拜盟,各人均以针刺血,滴酒共饮立誓。以汤完为大哥,朱宝为尾弟,蔡祖为尾二。给予朱宝、蔡祖各缎袍一件、帽一顶、鞋袜一双、银扳指一个,其余之人未给予物件。众人相约:“如父母老了,彼此帮助。”(注:《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一辑,福建总督高其倬折,雍正六年八月初十日。)汤完等人所结父母会,带有明显的互济互助性质。其宗旨在于解决父母的养老和丧葬问题。这种互助性质吸引了附近的穷苦人民,因而迅速壮大。本欲于雍正六年三月十九日汤完生日那天,约定所有曾经入会者写立盟书。旋事泄,三月十八日被官府破获。经审讯,汤完虽系大哥,但因结拜事由陈斌所发起,故于量刑定罪时,陈斌被判为首犯,处以绞监候;汤完等十四人作为从者,处以流放发遣;朱宝等三人,因年未及岁,照律收赎。(注:参见《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辑,福建巡抚调云南巡抚常赍折,雍正六年八月初四日;福建总督高其倬折,雍正六年八月初十日。)

父母会是由铁鞭会改名而来的。福建总督高其倬奏称:“福建风俗,向日有铁鞭等会,拜把结盟,奸棍相党,生事害人。后因在在严禁,且铁鞭等名骇人耳目,遂改而为父母会,乃其奸巧之处。”(注:《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一辑,福建总督高其倬折,雍正六年八月初十日。)

雍正七年,福建出现了桃园会,同年,台湾出现子龙会。(注:参见庄吉发:《从清代律例的修订看秘密会党的起源及其发展》,载《台湾师范大学历史学报》,第18期。)

雍正八年,福建厦门李才等结拜一钱会。李才又名李彩,原为水师营兵,雍正七年三月,因结伴酗酒闹事伤人,被地方官锁拿枷责,旋被革粮发回漳州府原籍。雍正八年九月,李才复来厦门,在友人李环机家中饮酒,酒后复逞凶闹事,被水师提督许良彬差辕门总统官颜汉锁拿回营,究责后又押解回原籍。颜汉绰号“白虎汉”,原为厦门闯棍,曾被观风整俗使刘师恕拘捕枷责。后入水师营当兵,被水师提督许良彬委以辕门总统官。李才知其底细,被枷责后,心有不甘,起意报复。后潜回厦门,邀集曾被颜汉欺压者拜盟结会,自任大哥。众称:“我们从前曾被白虎汉所害,今每人要出银一两,代大哥李才再谋充补营粮,要与白虎汉日后结仇。”因“各出银一两,打造军器”,故名“一钱会”。雍正八年十月,李才纠三十余人,议定于十月十五日在鼓浪屿会齐,先抢当铺,再抢海防厅衙门军器,然后举事。因事机不密,尚未动手,即被破获。(注:参见《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七辑,福建海关监督准泰折,雍正九年二月二十二日。)

雍正九年,广东潮州府饶平县余猊等人结拜父母会,其宗旨也是为了同官府相对抗。余猊即余道举,系广东饶平县“已革武举”。他平日“好为结纳,浪博仗义之名,以致未经谋面之人,皆肯为其出力”(注:《雍正朱批谕旨》广东总督鄂弥达折,雍正十年十二月初一日。)。从这段短短的话语中,不难看出余猊是一位行侠仗义之人,颇具好名声,由他出面纠人结会,自然有较大的号召力。一次,他因窝藏偷牛之人,被潮州府“详革枷责”。余猊对此怀恨在心,欲纠人结盟拜会,以便打闹官府,并趁势抢劫潮州府东门一带之铺户,借此制造事端,同知府为难,以报知府枷责之仇。雍正九年八月十五日,余猊来到与广东饶平相邻的福建省诏安县下葛圩黄五舍家中,具体商议报仇之事,请求黄五舍代为纠人相帮。黄五舍当即应允,答应为他招纳一二百人。黄五舍旋为官府逮捕,在被捕前,曾嘱令其侄黄乌皮说:“如余猊来要人,你们可以约些人去。”(注:《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九辑,广东观风整俗使焦祈年折,雍正十年二月二十八日。)并令诏安县之黄加皮、黄亦宛、黄全招等前赴饶平,帮助余猊打闹官府。约定凡去参加打闹之人,每人先给一部分钱作为路费,等到达潮州之后,再由余猊付给每人银五钱。各人抢得的东西,俱由本人自行拿回处理。(注:《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九辑,广东观风整俗使焦祈年折,雍正十年二月二十八日。)余猊本人也在饶平县纠得陈阿兰、陈阿幼等二十余人,于九月初二日在海阳县属之归仁都横溪乡一同“歃血结盟”,取名“父母会”,众人共推余猊为大哥。结会之后,余猊便令陈阿力等人分别前往海阳、揭阳、饶平等地去散帖,纠众结盟,约定九月二十日在潮州府城南门外教场聚齐举事。又派同会之人,在揭阳县所属之河婆六约地方“布散谣言”,声称先年曾有海丰县守备李光,被该约居民所害,如今其孙请兵前来报仇,欲行剿洗。这一说法一经传开,使得当地居民发生骚动(注:参见《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九辑,广东提督张溥折,雍正九年十一月初六日。),引起了官府的关注,遂派遣兵役将余猊等十三人拿获。雍正十年四月初七日,陈奇和等人在罗谓玉家中商议迎救余猊之事,拟于余猊押解回县时,在途中劫持。后来因各处查拿甚紧,难于下手,只得准备先下海再作商议。不久,陈奇和等被捕,迎救余猊一事,遂告失败。(注:参见《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二十一辑,广东巡抚杨永斌折,雍正十一年五月初八日;《雍正朱批谕旨》广东总督鄂弥达折,雍正十年十二月初一日。)

雍正十三年,据江南总督赵弘恩奏称,宿州有探花、大刀二会,寿州有五岳会,定远有抬天会,南陵有三乘会。五岳会系鲍文光为首,聚众烧香,有张东明等九人附和。官府因鲍文光“霸占行市,结党行凶,扰害良民”(注:军机处录副奏折,江南总督赵弘恩折,雍正十三年四月初十日。),将其杖毙。

雍正十三年六月,安徽霍邱县高二等结拜铁尺会。颍州知州李元祥禀报:“访得州属霍邱县叶家集地方,有愚顽多人聚众结盟,名为铁尺会,有高二、王三洒、宋大汉、郭长腿等数十余人,于闰四月二十二日在丁届远家拜盟,会酒演戏,前搭布篷十座,各执铁尺一根。高二、王三洒居中,摆列扁担二条,以作刑杖。凡不听指挥者,以扁担责之。五月二十二、二十三等日,又在菜园内演戏三本,在王三洒家中聚会,共有二十余席。”(注:《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七辑,江南总督赵弘恩折,雍正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

乾隆初年铁尺会流传于福建清流、宁化、长汀、上杭等地,其中尤以邵武铁尺会影响最巨。据福州将军新柱奏,访有杜国祥、杜奇、罗家球、罗家璧等二十人结会。据罗家璧供:“起会之初,系乾隆元年间,因伊父物故,遗有家赀,恐人欺负,随同伊弟罗家球与罗康松等十一人结会,并无铁尺名色。迨弟长成学习拳棒,与杜国祥、杜奇交好,遂邀结城乡远近士民入会。于乾隆十三年五月十八日在村中之下神庙聚众饮酒,凡遇事争产打架,在会者各相帮护,数年以来,相沿未改。”(注:《宫中档乾隆朝奏折》第五辑,福州将军新柱折,乾隆十八年三月二十九日。)

雍正年间有些“结会树党”活动,已具有政治色彩。

雍正七年十一月,四川忠州府垫江县新场地方,有杨成勋等人结盟拜会。(注:参见《雍正朱批谕旨》广东总督鄂弥达折,雍正十年十二月初一日。)雍正七年八月十一日,垫江人黄四、赵汝海等在王可久指使下,纠集杨大铭等人到该县董家大湾山上,声称由赵汝海出银,让大家一同去渠县购买棉花。同行者还有垫江县何大、何二、何四等共十九人,来至酆都县白石丫王可久家中。王家已有湖广人陈姓、李姓等四十余人。八月十三日,王可久在家中置备了血酒,让众人同饮,立誓结拜弟兄,其誓言中有“请神归正事,孤丁无术,末劫催来,众人不许抽车拽炮”等语,含义颇为费解。誓毕,王可久对大家宣称:忠州府杨爱咀地方出了杨家将,为首的叫杨成勋,家中藏有“金镶玉印”及《刘伯温碑记》。又说:杨成勋的第七个兄弟“必将成王”,如今被捕,押送到酉阳州去了,要求大家齐心帮助。他声称已招有一百多人,为首者是杨成勋、陈文彬、杜炳凡、王可久等四人,令每人先出银一两,制造纸符。王可久又写了“包约”,其文曰:“立包约人王可久。今有天星出现,神圣相扶,靠众福佑。今会合各位弟兄,人众相扶,万事平安,无有虚言。若有见怪,王宅一应万事包管,并无虚言误事。立包约为照。雍正七年八月十三日立约。”王可久又抄录《刘伯温碑记》,发给众人,其文曰:“黄河水,清三日,清四十里,崩出《刘伯温碑记》来。三三见九是一年,清风明月撞中之。十年之事不必问,只有清风那一年。乾坤乃无皆以定,过后黎民仔细查。菊花雪尽茶花开,血冉成河骨山推。兔儿拦面冰冰冷,龙蛇相斗血辛辛。劝君莫待春光好,禄马群羊好共生。只在猴子相交首,鸡鸣犬吠去相寻。猪鼠三年来仃胖,过后黎民得安康。刘伯温碑记。”(注:《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五辑,署理陕西总督查郎阿折,雍正七年十二月初四日;《雍正朱批谕旨》四川总督黄廷桂折,雍正七年十二月初一日。)明清之际的许多政治性预言,皆假托《刘伯温碑记》。四川忠州垫江县杨成勋等结盟拜会,并假称杨家第七子将要成王,借以号召群众,已带有反对清廷的政治内容。而所假托的《刘伯温碑记》中最后两句“猪鼠三年来仃胖,过后黎民得安康”,也带有政治性预言性质。猪年指雍正九年即辛亥年,亥年为猪年;鼠年指雍正十年即壬子年,子年为鼠年。这两句的寓意指杨家造反成功,待雍正九年、十年过后,黎民百姓便可以得到安康,过上太平日子了。王可久、杨成勋纠众欲行造反一事,很快被官府所访闻并派遣兵丁前往缉捕。陈万一、杨成勋等将前来捕人之兵丁捆拿。后来,忠州府又派遣大量兵丁前来擒拿,杨成勋见事已无可挽回,遂至屋后自缢身亡。(注:参见《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五辑,署理陕西总督查郎阿折,雍正七年十二月初四日。)

雍正七年,河南固始县武生周图廉约人拜把结会,也具有反抗清政权的政治色彩。是年十二月,浙江总督李卫拿获“谋为不轨”的甘凤池,供出周图廉“门下党羽甚多”,并且是秘密组织小车会的首领。小车会成员都是推“盘子车”即二把手小推车(独轮车)之人。周图廉早在康熙五十八年便开始在方家集“设桌收钱”,后来又与范廷侯等八人一同结拜弟兄。他对小车会成员说:“我们虽然穷苦,中了还有出头日子。”意指事成之后,大家便可以有“出头之日”,过上富裕生活。因此,会内之人皆称他“素有大志”。他同甘凤池交往,目的就在于参加反清活动。雍正七年九月,他曾亲自去会见甘凤池。甘凤池被捕后,将周图廉供出,致使小车会也遭到破获。(注:参见《雍正朱批谕旨》河东总督田文镜折,雍正八年二月初一日。)

雍正十年二月,台湾凤山县(今高雄)吴福生等人结盟拜会,提出“复明”等口号。吴福生又名吴佛,原籍福建平和县,迁居台湾凤山县浊水溪大庄,家中有田两甲(每甲约合内地十一亩)、草房三间。平日同附近的吴慎、林好等相互来往。雍正九年,因该地练总向上级禀报吴福生“结交匪类”而受到迫害。恰好当时有素相交好之林好来到吴家,吴福生为了对官府进行报复,便怂恿林好说:北路“番子作歹”(指台湾北路少数民族反抗清政府统治),官兵俱往北路,台湾府城守兵稀少,可以趁机起事。林好应允,并约杨秦、许筹等人,于同年二月十八日在吴福生家中“刺血拜盟”,结拜弟兄。众人推吴福生为大哥,林好为二哥,吴慎为三哥,杨秦为四哥,许筹为五哥。同时议定举行反清起事,由吴福生任元帅,陈倡(一作谢倡)为军师,洪旭为副军师,杨秦为副将军,许筹、吴慎、林好为国公,并制造黄、青、白三色三角布旗及札付,上写“大明招讨左将军”。二月十九日夜,吴福生等率众攻烧冈山汛清营。吴福生把队伍分成五支,自率一支,持有“长泰布”做成的三角旗,上书“大明”二字。二月二十七日清晨,又焚烧旧社汛,中午,又焚烧猴洞地方。三月初一日,再烧石井汛,夺得清军许多兵器。初二日夜间,吴福生又与林好去会乌眼赛,并于初三日早晨率领三四百人,抢夺布店,后驻扎在凤弹山顶。初五日,又去埤头打仗,结果为清军所败。初八日早晨,吴福生一支队伍只剩下四十余人,回到浊水溪,然后往内山逃走。最后,吴福生只身由山边前往北路加冬张壮家,张壮让他改名蔡受。后来在斗六门地方张裕家中以锄草为生,旋被官府访闻拿获。(注:参见《吴福生供词》,见《明清史料戊编》第一本,33~35页,台北,中华书局,1987;《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十九辑,觉罗柏修等折,雍正十年闰五月初十日。)

雍正十年,四川酉阳司兔园地方秦启柱等人纠众“违禁结盟”,也带有反抗清政权的政治色彩。雍正五年三月初五日,湖广茶陵县人杨应明来到秦启柱家,称他兄弟在云南口外孙碧岭扶助姓朱的为“真主”,差他送文书一角、札付五张,交与秦启柱。杨应明在秦启柱家住了七八天之后,便称回湖广“招兵”去了。秦启柱便与同县的姚世臣等人“违禁结盟”,并“妖言惑众”,散布札付,其文曰:“钦命大镇将军秦,为委任以复中原事。戴奉圣君简命,敕行札委。凡天下草泽之间,有素怀忠义豪杰志士,文武韬钤,才干善射者,共有同心可效,一律擢用领札。率众归降,尽忠竭力,恢复天下,底定开疆,加职加爵,立功升级,为此具札,须至札者。丙午年十二月初三日。”在札付上盖有篆文方印,周围刻有龙纹。札上写有“天命镇国将军札”字样。(注:参见军机处录副奏折,四川总督黄廷桂折,雍正十年八月十四日。)

有些“结会树党”的会党,具有危害社会的性质,其结会宗旨是倚恃人多势众,抢劫殷实人家之财物。

雍正六年,山西泽州与河南济远县交界一带地方,以翟斌如为首的会党结会便是为了抢夺本地乡绅家的财产。翟斌如是河南济远县人,他“素性奸邪,结交匪类”,又“素知医卜,兼习道教”(注:《雍正朱批谕旨》山东按察使蒋竳折。)。平日借堪舆谈星命,“妄号神仙”,当地百姓皆称他为“翟神仙”。康熙六十年七月,翟斌如闻说陕西郃阳县有一潘道人,年逾百岁,能知过去未来,便亲往陕西访寻。在途经山西绛州时,恰好潘道人也在该地,翟斌如便亲往拜潘道人为师,取名“道静”,旋即归家。康熙六十一年二月,翟斌如再次来到陕西郃阳拜见潘道人,一直住到同年九月才返回河南济远县。回家之后,翟斌如“忽生妄念”,借潘道人之名声“欲图大事”,但恐怕无人肯信。因忆及曾有谣传,说陕西有个李开花,又名李九桃,遂捏称潘道人欲在陕西辅佐李开花举事,而由他本人在外纠人接应。翟斌如又以其亲属周三曾于康熙六十一年正月拜见过潘道人,便同周三等人陆续纠约到李谓南、翟明远、杨延先等九人,欲往拜见潘道人。雍正二年,潘道人屡次受到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传唤,皆抗命拒往。年羹尧怒其妄自尊大,下令将潘道人逮捕,由威宁县知县严士俊审讯。审问中潘道人出言不逊,结果被当场杖毙。同年九月,翟斌如闻知潘道人已死,感到如仍以潘道人辅佐李开花相号召,恐难以有人响应。又看到所纠之人群龙无首,难以成事,遂与周三、李谓南等人用焚表拈阄的办法,决定首领人选,结果翟斌如拈着而被推为首领。其后,翟斌如又用散布黄符的办法,纠人入伙。规定每一大符需纠约十人,中符需纠约五人,小符需纠约一人。不久,翟斌如又听说山西长子县有个张冉公即张进斗(注:张进斗的弟子后来又发展出收元教与混元教。),素习白莲教(实系无为教),教内有刘新泰、李锡侯、申伦、靳广、焦明山、李自仓等二十六人。翟斌如见张冉公教内之人甚多,欲引其入伙,以壮大自己的声势。雍正三年九月,他假托卖卜,来到山西泽州辘轳井地方,先设法接近并结识了张冉公教内之焦明山,又在李自仓家中见到了张冉公及靳广。这时,翟斌如已有将张冉公拉入自己一伙之心,而张冉公也有将翟斌如招入自己教内之意,二人各有打算,因而“彼此诋毁,各不相能”,都未达到自己的目的。翟斌如旋即返回河南济远老家。不过,他并未就此甘心,而希图拉拢张冉公的弟子入伙。

雍正四年三月,翟斌如再次来到山西泽州辘轳井,住在李自仓家中,借替靳广算命的机会,吹嘘靳广八字“大奇大贵”,“不是等闲之人”,又诋毁张冉公所信奉之教乃“一派邪言”。他威吓靳广等人说:“若在他教中,将来必招大祸。”后来,恰好又有济远县一个名叫段卜年的人,也为靳广算命,称靳广“上应二十八宿之斗木獬”,将来必成大将。靳广闻言,对翟斌如更加信服,便抛弃张冉公,而同翟斌如交好。雍正四年十一月,靳广来到河南济远县会见翟斌如,翟斌如把从前见过潘道人并拜其为师,及潘道人要辅佐李开花之事,向靳广等人进行夸耀。对于潘道人已经被年羹尧杖毙一事,则只字不提。又把所书写的黄符多件交与靳广,让他带到山西各处分散售卖,声称该符可以免瘟疫,避刀兵。大符每件索银五钱,小符每件索银三钱。并对靳广说:“将来西边有事,此符可以保得全家。”还利用靳广盼望升官发财的心理,向他许愿说:“将来大事若成,你即可为挂印总兵。”靳广对此深信不疑,便将黄符、印凭、合同等物收受,加入翟斌如一伙之中。雍正五年三月间,翟斌如等见已聚有多人,打算抢夺本地王、卫、陈三家乡绅之财物。但是,王姓乡绅乃是靳广的东家,靳广未允。同年六月,卫姓乡绅卫建勋之养子卫智,因犯盗案被卫家驱逐,对卫家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便同靳广相勾结,欲借抢夺卫家财物之机泄愤。翟斌如闻知此情,便以谢神为名,散布黄帖纠人,“学习拳棒,夜聚明散”,持械逼人入伙。靳广向众人宣称:长子县的张冉公是“后天正人”,是个斋公。河南的翟神仙和杨将爷(杨实际上只做过清军千总),时常在大箕村走动。又说:“翟神仙说陕西出了紫微星,河南是天心地胆。河南动了,别处就都动,你们山西就来接应。”(注:《宫中档雍正朝奏折》第八辑,护理山西巡抚成龄折,雍正八年八月十六日。)卫智勾结靳广等人欲抢劫卫家一事,被卫建勋探知并上报官府,州县便派遣兵丁衙役前去搜捕。靳广闻讯纠集同伙,于大箕村地方率众拒捕。六月二十八日,焦明山等九十余人被官兵捕获,其事遂败。(注:参见《史料旬刊》第九期,正红旗汉军都统高其佩折,雍正五年十一月初六日。)

雍正年间还有手工业者与运输、搬运工人所结成的一些秘密会党,主要为了互相帮助,或恃众欺人。

雍正六年,苏州砑匠栾晋公与徐乐纠集众砑匠结盟拜会,约定同年五月初五日放火劫库,然后一同夺船下海。雍正七年九月,栾晋公之侄、砑匠栾尔集纠约砑匠段秀卿等,一共二十二人“拜把结盟”,“祀神饮酒”(注:《雍正朱批谕旨》浙江总督李卫折,雍正七年十二月初二日。)。

雍正十三年,山东高唐州手推车工人结拜小车会,乃“推车之人所立会名”(注:朱批奏折,雍正十三年九月二十二日,作者不详,藏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朱批奏折号:756/1。)。入会者称为“盘手”,每年于寺庙处所聚会几次,每人纳钱数百文,会毕即散。每个盘手皆有暗号,有的在小车上插以雉尾,有的悬挂小铃,有的挂一个小瓷瓶,有的则刻木为傀儡,或结绳穿缀琉璃,或涂染车轮,黄黑各半。用这些暗号作为标记,以便相互识别,使同会之人相望而识,结伴而行。小车会成员在途中遇到困难时互相帮助,但也往往恃众斗殴,无人敢管。有时一会多达数百辆小车,拥戴地方上的乡绅作为会首。后来,一些“市井无业之徒”也加入其中,发给车辆与资金,因而当地民间传有谚语说:“投了盘手不顾家。”如有会内之人在外生事犯法,被拿到官时,会内之人即以所积之钱,为之“奔走营救”,致使小车会会内之人“相藉肆横,略无忌惮”(注:朱批奏折,作者不详,藏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朱批奏折号:756/1。)。

雍正十三年,安徽凤阳府定远县的抬天会则属搬运工人的组织。严格说来,抬天会并未形成固定组织,而且抬天会的名称也是外人所取。抬天会也称“尖刀会”。雍正末年,在定远县有一伙搬运工人,常在北炉桥谢东升的饭铺中吃饭。脚夫温二乔、李三癞毛等十余人,每逢赚得钱,便来到谢东升的饭铺聚饮,称为“吃攒盘会”,谢东升则以饭铺主人身份充任会首。北炉桥是个水旱码头,有大量客货在此装卸。温二乔等脚夫力气甚大,虽扛抬极重的货物,仍然行走如飞。路旁行人见到后称赞他们“好力量”,温二乔等同伙中有人开玩笑说:“不但抬货,连天也抬得动。”于是,北炉桥一带的人们便称他们为“抬天会”。又因他们凭借人多势众,做事不让人,说话锋利,而且“倚恃劲力,结党凶横”,人们不敢与之争斗,而称他们为“尖刀会”。(注:参见朱批奏折,江南总督赵弘恩折,雍正十三年五月十二日。)“抬天会”虽然还不能算作正式的秘密会党,只是一种行帮性组织,但从其功能来看,同秘密会党已没有什么不同。此案经江南总督赵弘恩审理,谢东升被认定“实系首恶”而被杖毙;温二乔被处以枷号八十日;李三癞毛、姚天助等各枷号一个月,满日重责三十板。(注:参见朱批奏折,江南总督赵弘恩折,雍正十三年五月十二日。)

针对各地结会事件,雍正帝发出上谕,指出江南卢州、凤阳一带,“以勇力相上,每好恃强生事,难于管束”,“每会聚集多人,皆无赖棍徒,或衙役子弟,学习枪棒,结党行凶,威胁乡民,吓诈富豪,霸占客货,抗拒官差,肆意妄行,藐视王法。地方有司虽亦查拿禁止,然往往希图省事,苟且塞责。而受害之家,又复畏首畏尾,或惧日后报复,或忧官事牵连,隐忍含糊,不行控告,以致此辈无所忌惮,扰害良民”。因而命令江南总督赵弘恩:“将实在首恶杖毙数人,其余无知附和之辈,谆切化导,令其迁善改恶,予以自新。”(注:雍正十三年正月二十一日内阁奉上谕。)

第二节 乾隆前半期“结会树党”活动的发展

自从雍正年间出现“结会树党”活动以来,到乾隆前半期,各种名目的“结会树党”组织在各地大量涌现。

乾隆七年,闽粤边境地带出现子龙会与小刀会。

是年春夏之际,福建、广东出现了旱灾,米价腾贵,人民生活难以为继。地处闽粤边境、地势险要的白叶乡之民人陈作,与其儿女亲家、生员官亦阳商量结会,并邀集邻村乡民许尾、何屘、何指等多人,在陈作家里拜把结盟,创立子龙会。以陈作为首,准备伺机聚众抢粮,并由官亦阳编撰歌谣,鼓动群众闹事。因一时人心不齐,不敢冒险动手。后因漳浦小刀会事发(详后),子龙会亦被侦破,官方搜捕甚急,陈作等头目逃匿至闽粤交界山区。不久,风声平息,陈作等又返回白叶乡,重邀乡民入会,加紧准备。七月间,其活动为诏安营游击闻上达侦知,上禀告急,并谘会广东黄冈协防军加强戒备。子龙会骨干何屘、许尾、何指、欧二等先后被捕,藤牌、大刀等军器亦被搜获。陈作见事已败露,遂以抢粮救死相号召,于七月二十日集结乡民数百人,开赴离城十三里的考湖暂歇,欲进攻县城。官兵得报紧急出动,四乡团练亦奉命赶来协剿。子龙会及其他乡民,慌乱不堪,各奔山头逃窜,起事不战而败,陈作亦被千总林三追获。(注:参见朱批奏折,闽浙总督那苏图折,乾隆七年六月二十二日;福建陆路提督苏明良折,乾隆七年六月二十八日。)

乾隆七年六月初三日,福建省漳浦县县令朱以诚在县衙大堂审案时,突然被躲在座椅后面名叫赖石之人刺杀。漳州镇总兵龙有印查明,赖石乃是被监生蔡怀收买之刺客。事缘蔡怀品行不端,曾遭县令朱以诚训诫,怀恨在心,遂勾结同被朱以诚枷责过的胥役陈士亮、衙役李珠,用一百两纹银收买赖石行凶。(注:参见朱批奏折,闽浙总督那苏图折,乾隆七年八月二十一日。)汀漳龙道陈树耆查办此事,发现了小刀会的存在,并涉及陈作等人和子龙会。而且,在擒获小刀会之张昆等十一人中,还有沈秦等四人系云霄营兵丁。同年七月八日,诏安县之何指同白叶乡之陈作等多人起事,藏有藤牌等军器,拟于十九日抢夺县城。二十日,陈作带领潮州、诏安数千人,由新径墟前来围城。清军调闽粤两省兵丁出剿,陈作等十一人被俘,余众逃散。(注:参见朱批奏折,两广总督庆复折,乾隆七年八月初十日。)事后,当局查明,漳浦县蔡怀所结小刀会,有营兵蔡炎参加;云霄县所结小刀会,有兵丁沈秦等四人参加;顺昌县李用周等“纠众刺臂,希报夙怨”,则有邓伯璋等三人参加。经审理,将上述诸人分别正法、遣戍,并将钤束不严及知情故纵之把总郑可等三人、守备翁魁等二人、游击陈贤生等二人、总兵项朝选等“严参议处”。(注:参见朱批奏折,闽浙总督那苏图折,乾隆九年正月二十四日。)

乾隆初年,“结会树党”活动在福建有愈演愈烈之势,并有兵丁加入。乾隆九年,闽浙总督那苏图等奏称:“查闽省环山带海,人多桀傲,习尚强梁。无赖之人,每与兵丁等联盟结会,认为兄弟。或者自刺其臂,或者买刀演习。既有技艺,复多党羽,因而横行乡里,拒捕抗官。虽无远大之谋,实有不法之状。”(注:军机处录副奏折,闽浙总督那苏图折,乾隆九年正月二十四日。)同年正月十五日,兵科给事中胡定奏请严禁兵民结盟联会,奏称:“臣闻闽广之间,每有无赖之徒与兵丁人等,使人结为兄弟,横行乡里,遇有事故,抗拒官长。一二无识员弁,每为姑息隐忍,恐生事端,若辈益以骄悍,此风在福建尤甚。臣请敕下该省督抚提镇,严切晓谕,申禁结盟联会,务使穷乡僻壤莫不周知。申禁之后,如有犯者,立拿究处,毋得姑纵。”(注:军机处录副奏折,闽浙总督那苏图折,乾隆九年正月二十四日。)

乾隆十二年,福建省福安县出现边钱会。该会由吴和荣等倡立。吴和荣平日喜好耍拳弄棒,稍有武功,曾入营为兵,与营兵高全等往来密切。乾隆十二年三月二十四日,吴和荣邀集营兵孙尚文等十一人,在家中写立盟单,割破手指,滴血入酒共饮,取名“边钱会”。该县角源地方,亦有民人何老妹纠集多人于金冈山,欲谋起事,立会结盟,结拜边钱会。会首将制钱对半夹开,每人各得半边,作为入会凭证。又用红纸一张对裁,半张用来包铜钱,半边写上各自的生辰姓名,交与何老妹保管。会中以“永天”为旗号,二会不久均被官府破获。(注:参见庄吉发:《清代天地会源流考》,22页,台北,“故宫博物院”,1981。)

乾隆十二年,四川涪县出现铁船会。

是年六月,四川涪县俞鸿彬因其舅父陈子明将其母改嫁,并夺占其家所属田地,遂怀恨在心,欲向陈子明报复。他因听说“铁船教头朱洪生”之名,遂捏称云南有朱洪生,现在西藏用兵,不久将要称帝。捏称朱洪生曾在山海关、云南封他为四川提督,并令钱仁贵招人入会,还说云南、贵州有许多人服从他。钱仁贵是吴世魁的亲家,与俞鸿彬素有来往。俞鸿彬结立铁船会,让钱仁贵去云贵两省招人,并刊刻印信,书写票文,票上盖有朱红印章,沿用前明洪光年号,“文词多有荒诞、难解之语”,旋被破获。(注:参见张莉:《清前期的会党》,见蔡少卿主编:《中国秘密社会概观》,228页,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8。)

乾隆十七年,福建漳州府南靖县县学文生蔡荣祖,因倡议捐银纠伙,被众人推为盟主,结为会党。蔡荣祖住在福建平和县琯溪地方,与南靖县南坪山道士冯珩交好。冯珩自幼吃素修道,自称曾学过“推算法术”,能知过去未来。乾隆十六年十一月间,蔡荣祖与平和县人杨藕、陈循、曾改等人,在冯珩道观内商议“同举大事”。翌年二月,众人再次聚会,商议聚众举事。众人以蔡荣祖是秀才,通文墨,便公推他为“盟主”,蔡荣祖本人亦自任不辞。他倡议“捐银招伙”,众人皆表赞成。同年四月,蔡荣祖等又与冯珩商议制造器械、札付、印信等物,推冯珩为军师。又以《易经》内有“首出庶物,万国咸宁”之句,取名“大宁国”,令人刊刻印章。六月十五日,蔡荣祖等同至冯珩处“祭告天地,结盟吃齐心酒”,进一步招人入伙。众人议定于十二月在漳州城南门外空庙会齐,再分散到城内外,俟黄昏时以放火为号,动手攻城。后因事泄,蔡荣祖等均被捕,事遂败。(注:参见朱批奏折,闽浙总督喀尔吉善折,乾隆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日。)

同年,湖北罗田县东部山区马朝柱利用结拜弟兄的方式聚众造反。马朝柱又名马太朝,原籍安徽蕲县,后迁居霍山,与该县白云庵僧人正修经常来往。正修粗通文墨,常为马朝柱出谋划策。乾隆十二年四月,马朝柱贫苦难度,无计可施,便同正修相商。在正修的指点之下,马朝柱编出一个神话,声言自己在十六岁那年,曾有神灵在梦中告诉他,他的师傅在护国寺。醒后他便寻至霍山县火星庙,见庙内供奉之神像同他梦中所见无异。询之寺内僧人,告以该庙原名为“护国寺”。在僧人正修的指点下,又前往金山,见到杨五和尚,也同梦中所见相同。又称他二十岁那年,梦见神灵告诉他桐城县万云山九龙洞内藏有兵法、宝剑,于是取而得之。声称自己在乾隆十二、十三等年,曾在霍山铁炉地方得到一柄宝剑,及镇天、先兆、喜兆、恩兆、发令、展魂等六面旗帜。又称如今西洋出了个“幼主”,名叫朱洪锦,系明室后裔,得到大学士张锡玉、大将军吴乘云(称系吴三桂之子)及李荣爵即李开花等人的辅佐,统兵三万七千人,准备兴复明朝。而马朝柱本人乃是朱洪锦的军师,改名“太朝”。僧人正修把马朝柱编造的这些神话故事“汇成一书”,令平日认识的张朝选、宋魁元等人广为传播。乾隆十四年二月,马朝柱移居至湖北、安徽两省交界处的英山县大坳沟。正修帮助马朝柱制造铜剑一柄,上面刻有“太朝军令”四字。不久,马朝柱又迁居湖北罗田县天堂寨,带领当地贫苦农民开山烧炭,乘机纠人入伙。他暗中制造一杆铜枪、一件铜笏,枪上仍刻“太朝军令”及“金枪”等字样,笏上刻有“红罗记”三字,背面刻有“丹凤朝阳”。又制造两面旗,一面铜镜。他把这些物件,事先藏在铁龟沟山洞之内,于乾隆十五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夜,约众人前往游观。届时,马朝柱进入洞中,把先前藏在洞内的物件取出,对众人说铜镜、旗、笏等物都是“战具”,铜镜可以“照耀天下”,见人三世。还有一件“遮天伞”、一件“撑天扇”,执拿这两件宝物,能够在云雾中行走,三时便可到达“西洋”。又对众人宣称“西洋不日起事,兴复明朝”,让众人出银入伙,“歃血吞符,结盟上名”(注:《清高宗实录》卷四百十六,乾隆十七年六月甲辰。)。关于马朝柱借取宝迷惑众人的情况,其同伙吕时安的供词所述颇详:“(马朝柱)叫小的于十一月二十六日看他取宝,小的应允了。马朝柱又说,晓得胡南山会拳棒,叫小的去约他来同看取宝。小的原去约了胡南山,于十一月二十六日同到铁龟沟即铁老沟马朝柱家。马朝柱用一块黄纸画符,与小的们冲茶吃了。到半夜时,有三四十人同到铁龟沟石头里。小的站着远望,见有二尺宽、三四尺深的一个洞,有条裂缝。马朝柱先烧香纸,后用剑舞了几下,就进洞去,取出一把剑,像是铜的。朝笏一把,还有金枪。马朝柱向小的们说,是个宝贝,小的就信了。那日马朝柱叫小的上名字,上银子。小的上了一十八两银子,小的做五次交给他的。”(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军机处录副奏折,转引自铃木中正:《乾隆十七年马朝柱的反清运动》,见《明清史国际讨论会论文集》,707页,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80。)辅佐马朝柱者除僧人正修外,还有一位以行医为业的胡济修,被马朝柱“倚为谋士”,曾为马朝柱“称扬作赞”,并作檄文一篇,假称系西洋大都督吴乘云所颁。是年秋冬之际,马朝柱等令人在湖北罗田县之僧塔寺、英山县之大坳沟及茅草畈等处招人,俱以辫外圈蓄发作为标记。胡济修又让刚入伙之道士王朝瑞,将所作檄文、伪令及赞、表等抄录传播。马朝柱称族弟马念帮之妹为“西洋朱洪锦聘妻”,令众人呼她为娘娘,叩头礼拜。又让人暗中制造蟒袍、补褂、顶帽等,对众人假称系“西洋颁赐”。大家见蟒袍等物乃戏班行头,而补褂、顶帽又系清朝服饰,颇感疑惑。济修便同马朝柱密商,作“诏书”一道,令人刊刻,假称系西洋从云雾中“颁诏来楚”,须到黄鹤楼迎接。十一月二十五日,济修遂往黄鹤楼,将“诏书”取回,对众宣读,以释众疑。其诏书曰:“丞运丞奉天子诏曰:法尧舜之高风,汤武之遗迹,入洞精兵各自接驾,天将天神齐入金阙之上。龙日龙时尽起天疆之兵。阴破安庆,阳征南京。三关之上,十万神兵相助。主东盘龙阵,主西白虎阵,主南红水阵,主北黑水阵。辅臣张锡玉敬刊,太朝君令与兴明将士胡南山。天运年月日。”(注:原件藏台北“故宫博物院”,转引自《明清史国际讨论会论文集》,701页注释。)乾隆十七年,胡济修又替马朝柱撰拟印文“统掌山河,普安社稷,既受天命,福禄永昌”(注:《清高宗实录》卷四百十六,乾隆十七年六月甲辰。),并令人打造兵器,购买硝磺。上述情况很快为官府探闻,蕲州知州亲自赶来罗田县进行查拿,在王廷赐家发现了一座打铁炉,及打制完成或半成品的钢刀,和准备用于包装兵器的白布十五匹。马朝柱手下的伙党,闻知官府前来查拿后,多发生动摇。为了稳定人心,胡济修又对大家说,四月十六日午时,将有明朝将士从西洋前来武昌。不久,大批官兵从蕲州、英山来至罗田搜捕。马朝柱等人见事态危急,便率领徒众一百余人,于四月初三日,登上天马山寨。两三天以后,这些徒众纷纷逃散,马朝柱只得只身逃走。

据其弟马朝佐供称:马朝柱先后在天堂寨结拜弟兄一二十次,在大朴沟结拜的更多。“每次拜盟,拿出双刀摆上,说是祭刀,磕了头,吃鸡血酒,又吃符水,是朝柱自画的。凡有功的,名为武士,给符劄一张,是龙边黄纸的。写的有字,年号是年成,开写‘大明军师马太朝’。只与会打的武士,不会打的不与他。”(注:朱批奏折,湖广总督永常折,乾隆十七年四月十四日。)事败,马朝柱逃匿未获,其妻、母均发给功臣之家为奴。被获为从者,分别被处以凌迟、处斩、枷责或发遣。(注:参见《清高宗实录》卷四百十六,乾隆十七年六月甲辰。)

马朝柱事件,是乾隆前半期秘密会党形成过程中的一个典型事例。马朝柱与僧人正修、江湖医生胡济修等,利用当时穷苦人民的愚昧无知,编造神话故事纠众敛钱。在聚有一定力量后,便又萌发了政治野心,企图借兴复明朝的口号,组织群众进行造反,以实现个人登极做皇帝的梦想,实际上是一出荒唐可笑的闹剧。

乾隆二十年,江苏徐州出现顺刀会。

每逢庙会集场,江苏徐州府萧县多有押宝打架、酗酒诱赌者结成会党。但有顺刀一把,便可入伙,故称顺刀会。除江苏徐州外,在河南、江南、山东连界地方,均有顺刀会活动。(注:参见嘉庆《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卷六百十七,刑部,刑律,贼盗,谋叛,历年事例;朱批奏折,山东巡抚鹤年折,乾隆二十二年五月初十日。)乾隆二十二年,大臣彭家屏奏请于河南、江南、山东等省,严禁顺刀会。其文曰:“窃查结会要盟,例载綦严。愚民易惑,每为所动”,“近又有一种顺刀会名色,其属恣愆。此会不念经、不吃斋,但有顺刀一把,便许入伙,即为同党。或逞凶打降,或仗力迫胁,或强奸妇女,或恃众抢劫财谷。一呼佥应,十百成群,横行乡曲,无奈伊何”,“若非定罪杖毙,难寒其胆”(注:军机处录副奏折,彭家屏折,乾隆二十二年四月初六日。)。乾隆帝览奏后,遂即发出上谕:“著再传谕各督抚等,严饬各属设法擒捕,为首者即行杖毙,其党羽充发黑龙江当苦差,俾奸恶知所儆戒。倘地方官仍复因循怠玩,以图省事,即或查出,第以寻常薄惩了局,一经别案发觉,必将该地方官严加惩处,决不少贷。”(注:朱批奏折,山东巡抚鹤年折,乾隆二十二年五月初十日。)

除了上述较大的会党外,雍正、乾隆年间立有会名的会党还有:安徽颍州有罗汉会。(注:参见军机处录副奏折,江南总督赵弘恩折,雍正十三年闰四月初十日。)乾隆元年,福建邵武县出现关圣会。乾隆八年,湖北发生水灾,京山县民侯正卿成立箩筐会,组织灾民向富户强借米谷。乾隆十三年四月,江西建昌府南丰县民饶令德邀约宜黄、广昌二县民人萧其能、唐维瑞、唐荣发等,杀猪宰牛,焚表结拜,成立关帝会。(注:参见朱批奏折,江西巡抚开泰折,乾隆十三年六月二十九日。)另外,雍正、乾隆之际,在四川游民中还出现了以结拜弟兄方式结成的武装集团“啯噜子”,晚清演化成哥老会。

雍正时期到乾隆前半期,各地的会党组织层出不穷,为乾隆中期天地会的出现创造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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