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青粟全没了外面的消息。路溟许是怕她担心,派了几人守在外头,却像是要把她圈起来。
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偶尔她也能听到远方街道处凄厉的叫喊,不是生离,就是死别。
夜里下了小雨,隐隐能听见雨水滴落的声音。青粟本就敏感,再加上一堆子烦心事,她一点睡意也没有。
打开门,几个士兵齐刷刷的看过来,惹得青粟愣了愣。路溟这个傻子,怕不是存心要告诉别人这里住的是他的侧妃,对他有什么不满就全找他的侧妃算账吧。
青粟刚要带上门,一张形容枯槁的脸在她的眸间放大,再往她身后看,已经倒了一片。
几人刚用过的晚膳,显然是被动了手脚。
老妇人捂着她的鼻子,虽瘦骨嶙峋,力气却大的惊人。青粟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侧妃娘娘莫要怪罪,草民也是逼不得已啊。”
她的声音很难听,像是被火烫过,叫青粟忽略不了她话里的无奈和绝望。
青粟抽出手拍了拍老妇人的手背,像是在安抚。老妇人总算松动了些,双眸忽的放大,整个人都要后仰下去。
路溟怎么可能就派这几个士兵把守呢,这个院子的周围多的是暗影,青粟一早就知道。可知道和见到是两码事,只有亲身见过,才知道路溟的狠戾,比起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不是在惋惜妇人,是在惋惜自己。如果这支弩箭偏了,如果她动弹了几下,或许今日就要丧命于此了。路溟自诩视民如伤,可伤病的老人他没放过,保不齐哪天也不会放过她。
老妇人倒地,其余同伙也被揪了出来。和暴乱的人不同,这都是些再普通不过的百姓。青粟猜想,路溟下令隔离一切疑似感染的百姓,但他没有想好,下一步该如何。
百姓许是听到了风声,以为路溟要处死感染者,这才不顾一切来袭击她,企图以她威胁路溟。
可惜他们都算错了,路溟故意给她安排了一堆守卫,叫人以为她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太子殿下尽心尽力解决问题,海州刁民却趁其不备袭击青侧妃,青侧妃大怒,恳求太子殿下屠杀所有感染者。
历来疫情的解决都依靠于屠杀,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所以即便路溟做了赶尽杀绝的指令也没人会怪罪他,可如果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是青粟呢。
青粟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老妇人,对路溟所做一切了然于心。这个狗男人,把一切罪过都推给了她。心有些沉,前几日还护着她的人,现在却想方设法的把她推进舆论。
她没说一句,直接带上了房门,好像关上这扇门就能隔绝外头的罪恶似的。屋子霎时暗下来,她心口难受的厉害,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百姓。
路溟也没吭声,实在是不得已为之。随行的士兵有好几个染上了瘟疫,现下暴徒未能全部铲除,朱偌又有反的意思,他没时间耗下去,感染者必须杀。
至于为何要推责给青粟,近年来路宇凤党愈发猖狂,就好像身后有一个看不见的大人物在操纵。他怀疑,路宇凤背后的人,是自己傻了几年的九弟。
帝都谁人不知,路尧宸深爱青粟,一心想把她娶进家门。他那么爱她,怎么忍心她受苦呢。
路溟就是要借此机会,测一测他的九弟到底还能忍多久。
闭上眼睛就是可怕的景象,吓得青粟不敢再睡。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路溟与她,本来就不该有感情,所以路溟此举也无可厚非。
对于这一切,晚晴并不知情,青粟见她这几日夜夜守在门外,怕她撑不住,安排她去别的屋睡了。天还没亮,火把却照亮了半边天。晚晴从梦中惊醒,急急跑到青粟门前,又怕扰了小姐清梦,便想着同前几日那样坐到楼阶上打盹。
好在青粟听到了门外的动静,立马把她拉进来。两人挤着一张床,但各怀心事。
良久,青粟动了动身,柔声解释:“朱偌知情不报,是为了引太子前来。现如今士兵死伤不在少数,又有水土不服者,朱偌便趁此发难。”
晚晴微微颔首,道:“太子殿下一定能护好娘娘。”
闻言,青粟轻扯嘴角,那位太子殿下的眼里只有利益和风倾城,哪里有空来护她周全。
她分析的十分透彻,倒是晚晴,轻信了路溟对她的假意,还一心撮合他们。
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