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太阳还在穹顶那头,微光漫漫,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有过路的行人,也有早起的商贩摆好热气腾腾的早点,放眼望去,这条街道云烟氤氲,炊烟袅袅,一派生机。而偌大的太子府还未完全醒来,直到一声尖叫划破了黑夜最后的束缚。
青侧妃爆痘了,不偏不倚,正中眉心。
晚晴和清艾急得四处乱窜,什么土法子都试过了,可这痘非但没消,还更红了些。什么时候冒痘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今日是中秋佳节,午时需进宫和皇上皇后一同用膳,晚上还有太子府的家宴。
青粟只好带上面纱,想着,若是有人问起,就说自己花粉过敏,虽也影响容颜,总不至于让别人说她是遭了报应,谁让这人时常嘲笑别人呢。
晚晴此时,更担心的是主子的小腹,作为贴身丫鬟,晚晴最了解,青粟虽前几日来了红,可那颜色不大正常,量也不多,近来嗜睡,又愈发爱吃酸。
那夜过后,买药煎药,都是她一个人,断然不可能是被人掉了包,况且,在这深院里,谁会希望别的女人生下这太子府里的第一个孩子。
除非,那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
清艾走过来轻轻拍了下她的肩,“晚晴姐姐,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想今晚娘娘穿什么好呢。”
“这有什么好想的,你们瞧瞧我这脸,我干脆别去了,就说我身体抱恙,不宜出行怎么样?”
青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们身后,晚晴冷声的:“娘娘别任性。”语气有些严厉。
不知为何,青粟觉得晚晴就像变了一个人,越来越严肃,也越来越细心。青粟不免有些心疼,若不是为了她,晚晴还会和以往一般天真烂漫。
她有些讨好的说:“我去便是了。”
清艾不明白两人在想什么,只暗自羡慕,娘娘对晚晴姐姐真好。
最后,清艾想了个法子,眉心作画,一朵红梅配上红白相间的长裙,艳而不俗。即便细看,也没人会注意到画下那颗痘痘。
青粟的出场,着实让人惊艳,路溟看了一眼,只是比平常多出半秒,风倾城还是注意到了。
“粟妹妹今日好美。”风倾城抬眼,想要从路溟的脸上看出什么,他低低回了一句:“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
青粟在一旁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道:“太子殿下不喜欢,要不我回去换了?”
路溟佯装没有听到,自顾上了马车。
路途并不遥远,不过半个时辰的车程,可这三人一起,一分钟都是漫长的。
不说话还好,风倾城一开口,青粟险些招架不住。
“太后对妹妹的宠爱当真是羡煞旁人,家宴都要邀请妹妹。”
青粟不过是个侧妃,断然是不能入宫赴宴的,只是太后一个多月未见到青粟,十分想念。风倾城这话,是在提醒路溟,青粟很有可能是太后的人。
“大概是太后一早就知道妹妹会嫁给殿下,会变成她的孙媳妇,才对妹妹格外照顾些。”
“那便是了,缘分这东西好巧。”风倾城没有继续为难她,青粟点头应是,车内又是一片静默。
到了凉宫大殿,青粟落座后便小心的打量,殿内的漆雕龙宝座上,坐着俾睨天下王者,殿下众人也都落了座,太后也端坐在一旁,虽已年近古稀,可保养得当,依稀能窥见年轻时的美貌。
太后也注意到了青粟,唤她来跟前,青粟笑脸走过去,也不管魏皇后那张黑透的脸。
“你嫁进东宫,一月有余,哀家想的紧啊。”
青粟坐到太后身边,刚要说话,魏皇后开了口:“母后,下个月就是孝优太后的忌日了。”
此话一出,太后的脸上的笑容僵住,青粟不好掺在中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路溟远远叫了她一声:“青侧妃。”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向魏皇后和太后告退。
孝优太后乃当今皇上生母,而如今的太后,一直未有所出,先皇疼爱,把皇上交由太后抚养。那时,皇帝已经成年,太后只大他八岁。
这宴会热闹,可青粟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直到皇后说:“那边来消息,宸儿今年中秋还是在九王府过,叫大家不必等他了。”
青粟才明白她为何心里空落落的,想见他,又不敢见他。
皇上路宇昂应了声,“也好也好。”声音里还带着心疼,看来这事过去几年,皇上还没有完全释怀。
太后道:“这人啊,是越多越好,这样才热闹,你们几个也加把劲。”这话一说,路秦安的脸就红了,却也跟着几位哥哥点头应是。
“还有你,二十七了,我这什么时候能看见你娶妻生子啊。”
“儿臣哪有溟儿这番幸运,比不得溟儿春色满园。”路宇凤开口,话虽是对着路溟说的,可青粟觉得有些窘迫,这分明是那晚她的说辞。青粟抬眸打量他,这人还是穿的妖艳,额前一撮碎发垂到脖颈,肌肤胜雪又唇红齿白,不知道是不是青粟的错觉,这男人笑起来像个妖孽。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路宇昂有些不悦:“用膳。”
宴会进行到一半,太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此时众人已有八分饱,几位公主娘娘为了维持体态早就停了筷子,吃饱了就容易闲,话也好说多了,场子渐渐热起来。
不过这热闹和谐的景象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人打破,“父皇,儿臣有一幅画,想着今日中秋,这是儿臣在……”
“胡海义,替朕收下。”那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路宇昂打断,胡海义接了画,退回路宇昂身后,路许文讪笑道:“父皇喜欢就好。”
这么些年,储位之争激烈,如今帝都只剩下七位皇子。
大皇子潜心修道,不愿意过问朝廷之事,现外出游历,一定赶不回来,十二皇子年纪尚轻,而这人三十左右,又神情威严,不怒自威,必然是三皇子路许文了。
说来奇怪,这三皇子在民间声望极高,可却一直不得重用。
青粟还没弄明白这个中原因,就有人将矛头对准了自己。
“海州百姓还在水深火热之中,青侧妃这装扮不妥吧。”皇贵妃洛海仪这话一出,底下议论纷纷,大抵都是些附和的声音。
青粟四处看了看,这殿上有自己的夫君和婆婆,可没有一人替她说话,青粟赔笑道:“洛娘娘不知,殿下最近为此事繁忙,儿臣看了实在不忍,可儿臣愚钝,不知怎样为殿下分忧,只好打扮的好看些,至少让殿下看了舒坦。想不到,竟引来这样的误会,都是儿臣的错,儿臣甘愿受罚。”
青粟以为路溟这时候该出来为自己说话了吧,可偏偏这人还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无奈,她只好装作自责的样子,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
“哈哈哈哈哈哈。”路宇昂的笑声让青粟稍稍安了心,“老五啊,你真是娶了个好侧妃,事事为你考虑,要善待啊。”
“是,儿臣明白。”
青粟瞧着路溟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没心思怪路溟没有替她解围,她不明白,洛海仪是跟她结了什么仇什么怨,若是太后这边的人,知道她和太后感情甚笃,断然不会为难她,若是皇后这边,青粟是太子侧妃,她没面子,太子府也必定受影响,若非这大殿内还有第三个党派,青粟实在搞不懂洛海仪为什么要针对她。
末了,青粟得出一个结论,这洛海仪就是单纯嫉妒她的年轻貌美。为了肯定这个猜想,青粟忽然点了点头,路溟瞧她这副模样,嘴角竟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场家宴总算是结束了,青粟如释负重,连带着看风倾城和路溟都顺眼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