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待菜上齐,血哀饶有兴趣地看铃铛伸出筷子却拣不到菜的恼怒模样,轻笑着把手当成扇子有下没下地扇脸,终是没忍住问道:“小鬼,要不要帮忙?”
其实在家族的时候,如若在大厅吃,他就会坐在她旁边,看她瞅准哪样小菜便快一秒拣给她;如若在房间就餐,更是亲自喂给她。要说,他可真是又当爹来又当妈,人家亲娘都没他这么对她的。
铃铛抿着下唇,伸出的小手臂只能够到桌子的一半,她可怜兮兮地回头看血哀,莹莹水眸死死盯紧他,却就是死硬不开口。
哈,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鬼这么倔强呢?跟头小倔驴一样。
歪着头把盘子拖近些,直到放到铃铛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总可以了吧?”
“恩。”点头,磨叽地扒了几口米粒,垂下的脑袋几乎要塞到桌肚子里去了。
讨厌,死半妖就不会看得深层面点吗?人家现在又不想吃饭饭!
血哀瞭了眼窗外西落的余晖,揉着鼻翼间的眼窝,有气无力地督促道:“你快点吃不行吗?再过会儿就要入夜了,会……有不好的东西啊。”最后几个字是他呢喃出来的,声若细丝。
“那个,等一下啦。”铃铛用食指与拇指掰着唇瓣,忽而拉下血哀的留海,凑近他小声咬着耳朵:“小哀,人家想上厕所。”
血哀头上的黑线几乎快要结成蜘蛛网了,唇角愤怒地提起又无奈放下,“随便找个灌木丛解决下就行了啊。”
“老师说,不能随便大小便的。”
铃铛乖乖好孩子的模样看着,血哀真想给她一拳,然后狠狠地蹂躏她的脸,再给她一句:“娃,你能别装了吗?怎么装也装不像啊,就你这样还装什么听话的乖宝宝啊。”
当然,冲动归冲动,酒楼里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丢了形象去教训她丫的吧?所以,他眼一斜,眼角冷冷地闪着寒光,“去不去?不去老子就让你尿裤子了。”
好啦,她投降。
铃铛吧嗒从他脚上滑下来,刚想跑去后院,肩头突然被某三只手指勾住,身后传来血哀不放心的声音,“用不用我陪你?”
太阳快要落山了,妖气就会浓烈起来,况且还是这个不安分的年代。
可铃铛不知道呀,她啧啧摇头地睨着他,笑得阴阳怪气:“小哀,你变色色了哦。”竟然看人家尿尿,都要脸红了啦。
血哀的后脑勺上开始聚集越来越多的红色十字路口。
“砰”地踹翻桌子,他追赶见势不妙撒腿就跑的铃铛,狂怒:“该死的小鬼,你死定啦——”
绯白的颀长身影斜倚在斑驳的残砖破瓦边,长长的银发似流水般披散地垂在腰际,光华流动间轻泻而下,两侧跳动的蓝色火焰宛如祭奠的灵火,佑护地闪耀在半空。
狭长的赤红妖瞳定定地注视着远处地平线上的半边夕阳,紧抿的嘴唇微微开启:“出来吧。”
“殿下,你每次都能发现奴家,真不好玩。”就在他话音落定的后一秒,原本静谧无人的树林里渐渐染起一层薄雾,隐约晃动的婀娜姿态伴随着垂坠碰撞声走近他,白皙的葱指轻轻点在他的金属面具上,含笑娇嗔道:“殿下你也真是的,这么久才叫奴家,莫不是心移他处了吧?”
他淡淡地推开她,对于面前白花花的大美女丁点兴趣也没有,斜睨着她,神情漠然:“千奴,找到他了吗?”
千奴,妖兽年代花阁当中响当当的名妓,只要被她缠上的最后都会掏心掏肺地爱上她,就算她是遭人唾弃的妓女,依然有许多身份显赫的妖兽对她死心塌地,其中不免会挖到许多机密的信息。
千奴笑靥如花,美目顾盼眼波如丝,相较于他的冷淡,她还是显得更魅惑勾人。
不过也是,殿下对女子的厌恶程度都叫旁人以为他是断袖了,她还没那个胆子去触怒阎王爷,漾起浅浅梨涡,巧笑着回答道:“奴家刚才跟着他抵达四国都,他没做任何停留就去了那里最大的青楼,但殿下如此心急如焚找他想必他肯定有过人之处了。”
“千奴,最好别乱猜忌我的心思,否则你会死的很惨。”他金属面具外的唇角缓缓上扬四十五度,冰冷的声线湮没在他的讥嘲里,“不过你说对了,他确实是个很有用的人,这次你做的不错,回去继续跟着他随时汇报情况。”
千奴听着他阴冷的声音猛地打了个颤栗,知道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作为属下的她还是少自作聪明去猜忌他的想法,否则他的惩罚可不是她能承受的。
仅仅怔了三秒,她又恢复成原来轻佻的模样,漫不经心地玩弄肩头的卷发,轻嗯,低低说了句奴家告退了,便走向染雾的树林深处。
他若有所思地瞧着她消失的方向,脸上难得地露出捕获住猎物的神色,眸里深藏着微漏的兴奋,“总算……找到他了啊。”
“啊,这种地方人家怎么好意思尿尿嘛。”铃铛忸怩地站在高高的灌木丛后,不好意思地搅着衣角,狸猫般可爱的褐色杏瞳骨碌碌地转来转去,在确定四周附近确实没人了之后,她才红着脸蹲下了腰。
她可是向来都是好乖好乖的文明孩子,这次是死半妖他逼人家的,所以如果有人要骂就请去呵斥他去吧。
“咿,背后怎么凉飕飕的,难道起风了?”正在解亵裤的铃铛俶尔觉得毛骨悚然,搓了搓胳膊,喃喃自语地望天:“没变天啊,怎么这么邪门?”
柔软的树叶轻碰着铃铛的侧脸,随后是粗噶的调笑声:“小妹妹,没起风哦,邪门倒是的确有点。”
“对啊,叔叔你也这么……”咔,暂停!刚才这儿明明没人的啊?哪里会一下子就冒出个大叔来?她忐忑地吞了口唾沫,然后颤抖着别过了脑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涂鸦得五颜六色的恐怖京剧脸,只有一双浑浊的青苔绿眼球正阴森可怖地对准铃铛,如果说他在看一盘上好的烤乳猪,她绝对不会怀疑。
“叔、叔叔好……”冷汗淌了满头,铃铛腿肚子打战着站起来,移开放在裤头的小手,哆嗦地依次动了下五根小指头。
“呵呵,小妹妹你也好啊。”京剧脸上裂开出一条裂痕,仔细看才发现,原来那是他在笑的嘴角。
铃铛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嘴角一抽,笑得比哭还难看:“叔叔,天气晴朗啊,乃是出来逛游吗?铃铛跟你说哦,这边的坏人很多的,你千万别乱走,等下,我回去叫小哀让他陪你回家,这样会比较安全。”说着,她不露声色地向两旁瞥了瞥,如果往右侧挪,那边就是酒楼厅堂,跑快点大抵可以逃生了。思及此,铃铛退后一步,然后唰地蹦起来就往酒楼大厅里跑。
手脖被愕然抓住,五颜六色的京剧脸混杂成了恶心的青蓝色,他阴鸷地左右摇晃着靠近铃铛,低低笑着:“原来小妹妹叫铃铛啊,铃铛是觉得叔叔吓人,不愿意跟我玩吗?”
喵了个咪的,你本来就很吓人啊!铃铛真的想坦白对他说一句很恶俗的话,长的丑不是你的错,但出来吓人就是你的不对了,尤其还笑得这么恐怖,当自己是青楼卖笑的吗?头牌花魁啊你!
好吧,她承认,这些话搁在几百年后铃铛也不会有勇气说出来的。
“叔叔,你一点也不恐怖,你长的比铃铛还可爱啦。”铃铛哭丧着脸跟他拔萝卜,她再次唾弃自己小的可怜的身板,不是一点的吃亏啊!
“呵呵,那铃铛小妹妹就陪我玩吧。”裂痕扩大,本就阴森恐怖的京剧脸此时更是煞人的紧。
妈妈咪呀,玩鬼啊玩她还不想当牛排被分解啦!
铃铛尖叫着乱蹬小脚,眼前一花,她扑通屁股着地,也顾不上怎么回事儿爬起来拔腿就跑,逃也似的奔向与他相反的方向,树林的深处。
真是……
后悔到死了要!
早知道就该叫小哀一起陪着来的,也不知道刚才那京剧脸到底是妖还是鬼,真想戳瞎这双鬼瞳,该看的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都分不清了啊!
奇怪的窸窸窣窣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还有那变态的粗嘎嗓音:“小妹妹别跑啊,我们来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呀。”
“才不要,现在的猫咪明明都不抓老鼠的,都跟老鼠做好朋友了啊。”
铃铛悲愤了,管他丫个是人是妖,反正都是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喵的,护士姐姐真不尽责,怎么能把这种缺心眼的人放出来呢?
“哦?老鼠跟猫咪是朋友了吗?那铃铛小妹妹也跟我做朋友吧。”尖细的笑声听上去比划玻璃的声音稍微好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