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彩云没有女儿了,丈夫也再没有出现过,只剩下唯一的儿子,两人相依为命。
今日的前厅很热闹,刘山海和婉公主的第三个孩子也满了周岁,所有帝都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来祝贺,就连中宫皇后也特地派了身边人来问候。林彩云的小院依旧清冷,外面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这些年来,在这个偌大的刘府里,她越发像个透明人。
生锈的院门被打开,发出刺耳的声响。林彩云寻声望去,是她的儿子,身上背着包裹。他是来与母亲辞行的,他要出去挣一番前程。或者说,他只能出去挣一番前程,有赵婉在头顶压着,林彩云和她的儿子,谁都别想有出头之日。
“今日便走么?”林彩云问。
“是。今日摆宴,没人注意。”
“去吧。”
刘山海被皇家警告了我、几次,早便不管他母子二人的死活了,倒是赵婉看她们看得紧。林彩云有时也觉得好笑,她堂堂一个公主,有权有势,还怕她一个乡下妇人翻出天了不成?
刘家的庶长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别说是京城,便是在刘府,也没有引起点点涟漪。
几年后,当林彩云的儿子带着战功回来后,京城人们才后知后觉的想起,哦,原来刘府还有这么一个庶子,也好像是有那么一个原本是正室的妾。
这次赵婉的胡闹没能成功,国家大事面前不容许她使小性,该谁的战功就该谁的。这一次,林彩云感觉自己的头顶终于拨云见日了。有时她想,兴许是自己的名字取得不好,彩云彩云,这头顶上总是顶着厚厚的云层,如何能见青天白日?
儿子原是想接了林彩云出来的,也算是自此再不与刘府有任何瓜葛。刘山海自知对不起他们,同意了,但赵婉却怎么也不肯。她说:若是接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当家主母欺负他们一般,她在京城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听到如此言语,林彩云当时便气笑了:名声?她赵婉还有个甚名声?
然,赵婉不同意,林彩云便不能出去,她还是只能窝在这一方小院里孤独终老。到底还是名字取得不好,她想。
林彩云的儿子又走了,番人扰边,朝廷点了他作副将随同出征。几个月后,一封信被偷偷送到了林彩云的手上。是他儿子的部下写的,送来了她一双儿女的死讯。
刘副将与大军一到边关,就展开了激烈的战争,双方都久持不下。一日休战,领兵的大将军突然就带人闯入了刘副将的帐中,一番搜索,找到了他“通敌卖国”的证据。那是一封手书,落款人正是他当年远嫁和亲的姐姐。大将军震怒,出征前皇帝予他先斩后奏之权,便直接拔剑砍了刘副将。后来,军中抓了几个番人作俘虏,才知那位与六副将互通的和亲公主,早在几年前便因为水土不服生病死了。而这封通敌卖国的手书,自此也成了无头公案。军中只道是中了敌人的离间之计,因为战事紧急,便作罢了。
信中,那部下说了一个疑点:那封手书是在刘副将软甲的夹层里发现的,而那搜软甲的小兵,就像是知道那里面有东西一般,直接划开了里布翻找。后来案发后他将此事与将军讲了,只是那小兵已畏罪自杀,不知是否为番人奸细。
奸细?林彩云双手紧紧捏住信纸,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流。那套软甲,是出征前赵婉送的。
她可真是好样的,若不是自己女儿已然去世,她儿子连死了都还要顶着一世污名!如今,她的一双儿女全部命丧赵婉之手。林彩云想,她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赵婉这个贱人,她要让她血债血偿!
......
这一日与往常一般风和日丽,
可婉公主的小儿子却不见了踪影,府中仆人搜遍了宅院也找不到,把刘山海和赵婉夫妻二人急坏了。突然,赵婉拉住身边仆妇问到:“那边院子可找了?”
“那边?”仆妇没有明白自己主母的意思。也难怪她想不起来,自从儿子死后,林彩云再没出现在过刘府任何人的面前,安静的就像是随着一双儿女一同去了一般。
“林彩云!她那边可找了?”
刘山海皱眉,“她都几年没出过院门了?孩子怎么可能在她那。”
“不,去找!快给我去找!”赵婉近乎疯狂的叫出声,她心里的越发不安,不祥的预感也越来越强。
刘山海挥挥手,示意底下人快去找。赵婉若发起疯来,这么些年他还是受不住。
底下仆人去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便连滚带爬的跌了进来,“老...爷,夫人......”
“快说!”赵婉急切出声。
“林氏...林氏..疯了,她...她杀了小少爷...,正...在,正在.......”
“你说什么!”刘山海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抬腿便往外跑去。
赵婉突闻噩耗,两眼一闭险些晕过去,被旁边丫鬟扶住后发了疯一般往林彩云院中跑去。
林彩云的院门外聚了很多人,赵婉到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刘山海等一众人傻眼的样子。
破落的小院里沾满了血,原本跟着刘府小少爷的两个丫鬟一边一个倒在了靠近院门口的位置,小少爷就那么赤身裸体的躺在院子中间,身下是用鲜血画成的纹路,看样子,是个阵法。林彩云就那么站在赵婉小儿子的身后,手上握着一把刀,当着所有人的面笑着把刀插进了地上人的心脏处。“噗-”一股血喷到了林彩云的脸上,也沾到了她身上淡黄色的薄云纱裙。
“啊!”赵婉发了疯一般怒吼着想要冲进去,却被门前一闪而过的红光弹倒在了地上。
“你在干什么?!”刘山海也红了眼,面前是在地上被人凌辱的可是他疼爱的小儿子啊。“林彩云你疯了吧!”
“疯?我早便疯了。夫君。”
一句夫君,刘山海终于记起,原来在这么个破败的地方,还住着他的一位结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