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大菜板子让贺天连打带唬,还真给震住了。从这儿之后,他再也不支使贺天了,就是对其他的伙计,也不像以前那样吆五喝六的了。伙计们对贺天忒佩服,这么小的年纪,却把大菜板子给治住了,也替他们出了气,觉得他挺了不起。不过贺天倒没有这样认为,他觉得这事儿对他来说是个教训。因为一时的冲动,险些造成可怕的后果。他要记住这个教训。
事后,老张告诉他,大菜板子右肋下淤肿了一大片,睡觉都不敢侧身躺着。贺天挺后悔,又没有啥深仇大恨,不该出手这么重。
事隔一天,打烊回到住处,贺天还像以往那样,又给大菜板子端来洗脚水。大菜板子感到挺意外,他有些迷惑地看着贺天。贺天说,你年纪大,在酒楼里忙了一天,回来就不愿动了,我年轻不觉得咋样。反正我也得洗,顺便就给你捎回来了。贺天这样一说,让大菜板子挺不好意思,觉得以前那样对待人家,做的是有些过分了。
一晃又过去了七、八天,还是没有啥消息。贺天决定不再等了,他准备今夜就回一趟玉皇镇。
这天晚上,他还像平常一样,又过去到小伙计们的房间。自从与大菜板子动手之后,大伙都知道他会武术,几个十八、九岁的小伙计,就嚷着要跟他学。
贺天不愿显露,就说他并不会真正的武功,只是学过一些翻跟头、蹲马步、跳沙坑这类的基本功。他说,这还是他小时候,因为身体不好,总生病,他爹为了增强他的体质,教他练的。大家伙不相信,说他不愿意教。所以,这几天就总缠着他,贺天咋解释也不行。
现在,他刚一进屋,几个人就又都缠上了来,他就用老话来搪塞。闹了一阵子,小段说:“别闹了!张小海不愿教就算了吧!我现在给大伙说件事儿。”
几个人这才不闹,注意力都集中到小段的身上。其中一个人问:“啥事儿?”
小段说:“玉皇镇的李六爷大伙知道吧!?他家出事儿了!而且还是大事儿!”说完这句话,他故意停住不说了,就像说书人那样,吊起大家的胃口来。
贺天听小段说的是李六爷家出事儿了,而且还是大事儿。心里不由地产生了一丝恐惧,他知道这个大事儿,一定与他爹有关。尽管他躲藏在集贤居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想知道这个消息。但现在,他却有点害怕知道了。
一个伙计说小段:“别卖关子,到底是啥事儿?你就快说吧!”
小段拿把起来:“你想知道吗?那你就给我舀碗水,我润润嗓子。”
伙计赶忙出去给他舀来一碗水,小段接过去喝了一口,这才接着往下说:“李六爷在县城这儿不是有货栈吗,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带着账房先生来货栈查一次帐。而且,每次总是到咱们的酒楼来吃饭,都是咱们掌柜的亲自接待。但这一次李六爷没来,来的是他的管家赵财。掌柜的问赵管家,六爷咋没来呀?赵管家说,六爷病了。后来我给他们上菜听他们唠嗑才知道,李六爷并不是自个儿生病,而是让别人给吓病的。”
贺天现在终于知道了,爹并没有杀死李六爷。
有个伙计接话说:“谁这么厉害,把李六爷给吓病了?”
小段说:“是他们玉皇镇上的一个叫贺凤鸣的瞧病的先生。有一天,贺凤鸣的媳妇替他去给李六爷的二老婆拔火罐,正赶上日本宪兵队长也去了李六爷的家。李六爷就叫这女人给宪兵队长拔火罐,我猜他可能是为了讨好日本人,结果让宪兵队长给强暴了。为了给媳妇报仇,就在一个月前,一天夜里,贺凤鸣去了李家大院。任何人也没有想到,看着很不起眼的一个瞧病的先生,竟然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听赵管家说,李六爷家四个护院的,让他给打死了一个,打伤了两个,要不是另一个开枪把他打伤了,事情的结果还不一定咋样呢!”说到这儿,小段叹了一口气:“说起来真的挺让人可惜,这个贺凤鸣还真是条汉子!身上中了两枪,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就进到一间房子里,然后点着了房子把自己活活烧死在里面。”
听完小段的讲述,伙计们都没有说话,房间里一下子沉寂了下来。过了一会儿,那个给小段舀水的伙计,发现贺天的脸色挺难看,就问他:“张小海你咋的了,脸色这么白?”
贺天说:“我有些不大舒服。”
“那你快回屋躺下吧!”
这个结果贺天早已意料到了,从师兄送他离开玉皇寺,在路上跟他说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心存侥幸不愿去相信。现在得到了证实,虽然已有心里准备,但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回到自己住的房间,他没有脱衣裳,躺到炕上就哭了,怕人听到,就拉上被子把头蒙住。此时,他的心中除了悲伤,还充满着对父亲的无比的崇敬。他觉得爹是一条真正的好汉,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师傅说过出家人修行修的是来世,如果真有来世,他还愿做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