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原喜欢喝酒,几乎每天晌午都去酒馆。柱子偷偷跟了几回,看见他总是到离车站不远的一家叫鹿鸣春的酒馆喝酒。这家酒馆柱子进过,聂魁学领他在这吃过饭。酒馆不是很大,但挺干净,汤驴肉做得最有名,所以顾客一直挺多,而且还竟是一些体面的人。
隔了两天,早上下班柱子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他打算去鹿鸣春酒馆堵松原,想法请他喝顿酒,看看能不能从这个鬼子的嘴里套出山岛一雄的底儿来。因为扛大个儿穿的那身衣裳实在是没法进人家酒馆,所以他事先就做好了准备,上班时从家里带来这身衣裳。
大伙看见柱子收拾干净的,就逗他;柱子干啥去?是不是去相媳妇啊!
柱子也不搭茬,笑笑走出了货场直接就去了鹿鸣春酒馆。
因为离晌午还早,柱子就在酒馆的对面找了一个眼亮儿的地方坐了下来等松原。柱子的耐性好,当年他就是凭着耐性才把中央军的连长杀掉,给他爹报了仇。
足足等了小半天,不过,柱子总算没白等,接近晌午时松原牵着他的那条狼狗终于来了。看着松原走接进了酒馆,柱子随后也跟着进去了。
柱子刚一进门,跑堂的伙计就迎上来问:“先生是吃饭吗?”
柱子瞅瞅他没吱声,心想伙计咋这么说话呢?进馆子不吃饭来干啥?
见柱子没吱声,伙计知道他的话没说好就赶忙解释说:“我是说您要是吃饭待会再来,现在人多没有地方。”
柱子一瞅还真是,除了松原那张桌子别的都已经坐满了。他就指指松原那桌说:“那不是有地方吗?我坐那得了!”
松原一张桌子就坐他一个人,其实也是,一个日本人身边还蹲着一条狼狗,有哪个中国人乐意跟他坐一桌?
伙计往柱子跟前凑凑小声说:“还是待会再来吧!”
柱子知道他是好心,就笑笑说:“没事,我跟他认识。”
伙计听柱子这么说也就没再说啥。
柱子走到桌前冲松原点点头笑呵呵地说:“太君,我坐这行吗?”
松原认识柱子,虽然不知道叫啥名,但是,知道柱子是货场脚行队里的装卸工。见柱子要跟他坐一张桌就说;可以!
松原经常到这来下馆子,每回如果没有其他日本人,他都是自个儿坐一张桌子,中国人宁可到别的桌子去挤也不愿意和他坐一张桌子,回数多了松原也感觉挺别扭,现在见柱子要和他坐一桌心里还挺高兴。
坐下后,柱子为了讨好松原就说:“太君,没想到我头一回上这来下馆子就遇上你,这说明咱俩有缘分。”
柱子的话让松原挺舒服,他乐呵呵的说:“有缘分的好!”
柱子说:“就冲这个今个儿这顿饭我请你。”
松原没想到柱子会请他吃饭,这下子他就更高兴了,连声说:“好!好!”
柱子见松原挺乐意就说:“太君你点菜吧!”
松原客气地谦让说:“你点!你点!”
柱子也不再客气了就首先点了一盘汤驴肉,随后又点了一个炖鸡和两个炒菜。然后,又给松原要了一瓶盛京老窖。
酒菜上来后,柱子对松原说:“太君,我不会喝酒,你自个儿慢慢喝,我坐这陪着你。”
松原说:“好!”
柱子就打开酒给松原倒上。
两杯酒下肚松原的话就多了起来,一个劲儿夸柱子够朋友,说他如果能当站长一定要让柱子当领工的。
柱子就顺毛往上捋着说:“那我就谢谢太君了!其实我们大伙都觉得这回站长应该是你的。”
松原放下酒杯笑着问柱子:“真的吗?”
柱子说:“真的!大伙都认为你人好,没当上站长都挺替你抱屈的。”
松原笑模样没了,他摇摇脑袋说:“没办法,我不是军人呐!”
“啥?你不是军人?”柱子挺纳闷,松原明明穿着军服咋说不是军人呢。
松原明白柱子的意思,说:“我上学读的不是军校,后来在本土是在铁路上做工,三年前才被征召参军。不是士官学校出来的在关东军里是不被重视的。”
柱子听明白了,他说:“这么说山岛太君是念过士官学校的了。”
松原回答说:“是的!”
“但,不管咋说你也比他强,山岛太君毕竟是残废人。”柱子装出气愤的样子说。
柱子的话正好说到了松原的心里去了,加上酒劲,松原就把柱子当成了知心人,开始跟柱子诉起了委屈:“山岛他不但残废,而且,他曾经还受过惩处呢!”
柱子觉得有门儿,或许不用他上赶着问,松原就能把山岛一雄的来历说出来。就引着话头说:“不会吧?”
“你不相信咋的?”柱子的话让松原有点不高兴。
柱子见松原不高兴就赶忙给他倒上酒,解释说:“太君你说的我哪能不相信呢!我只是觉得这样对你就更不公平了。”
松原喝了两口,然后放下酒杯把身子往前凑凑小声对柱子说:“我跟你说你可不能往外说”
柱子说:“放心吧太君,我保证不跟第二个人说!”
松原说:“两年前,住锦西县城部队的一个给养小队在虹窑镇附近被辽西的一支武装给围歼了,同时他们还打下了皇军的一架飞机,这个事把军部都惊动了。山岛当时正在锦西当宪兵队长,奉天司令部就命令他尽快查出这个武装来,结果山岛用了大半年的工夫也没有查出来。司令部认为这是作为军事情报指挥官的一种严重失职,就撤掉了山岛的锦西宪兵队长,把他调到了吉林的长白山地区的讨伐队,他的那条腿就是在讨伐东北抗日联军的时候,被手榴弹炸掉的。”
原来这个山岛一雄还真是祸害贺天他娘的那个人。柱子心想;看起来今个儿这顿酒钱还真的没有白花。松原后面说啥柱子只是哼哈的答应着,根本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