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气候也像中国的形势一样,很不正常。开春一直不下雨,庄户人只能靠挑水种地。入夏以后,也只稀稀拉拉地下了几场小雨。直到过了伏天,才真正地下起了雨。而且下起了没完,隔一两天就下一场。天老是阴着,三五天也见不着太阳。运河里的水满满地,远处,以往平静的子牙河,也咆哮了起来。人们成天提心吊胆地,怕闹水灾。离河近的村庄都组织了起来,派人到河堤上巡逻,日夜守护着。这样情形直到进入十月,才缓了下来。
十月下旬,这天,是个集日。吃完早饭后,淑贤要到集上去给家里买东西。贺天说:“娘!我也跟你去!”
淑贤说:“问问你爹,让你去不?”
贺凤鸣说:“去吧!不过集上人多,跟着你娘,别乱跑。”
贺天说:“知道了。”
娘俩刚要出门,贺凤鸣又把他们叫住了。
淑贤问:“有事儿?”
贺凤鸣说:“给我打两瓶酒,再买两包点心回来。”
淑贤说:“不年不节的,买它干啥?”
贺凤鸣说:“我去瞧人。”
“瞧啥人?”淑贤问。
“瞧……瞧贺家旺。”贺凤鸣本不想告诉淑贤,但还是说了。
“啥?瞧贺家旺?你疯了,你忘了咱爹是咋死的了?!”淑贤吃惊的问。
“有些事儿,你不明白,你就别跟着掺和了。”贺凤鸣说。
“以前我是不明白,但我现在明白了,原来你是这样一个窝囊,没骨气的人。”淑贤气愤地说:“人家害死了你爹,你还要拿东西去瞧人家,你还是个男人吗!我真后悔嫁给了你这样一个人。”
“你给我住嘴!”贺凤鸣大吼一声。
淑贤愣住了,结婚到现在,贺凤鸣对她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更不用说发火了,像现在这样,还是头一回。再看贺凤鸣,眼睛立着,脸色铁青,两颊的肌肉都在抽搐着。淑贤感到有些怕,也感到有些委屈,她哭了。看到这种情形,贺天赶忙站到俩人中间,把娘挡身后,两眼吃惊地看着爹。
媳妇的哭声,还有儿子吃惊的目光,让贺凤鸣冷静了下来。他有些后悔,觉得刚才不该对媳妇发火。他明白淑贤的心情,但有些事情,现在还不能对她说明白。他转身走了出去,自己去了集上。在集上贺凤鸣买完东西也没回家,就直接去了贺家旺的家。
贺家旺家是前后四合套院,前院用来住人,仓库和马棚都在后院。在前院正房的西边和院墙之间,有一个角门进到后院。走进客厅,贺凤鸣把东西搁在贺家旺面前的八仙桌上说:“家旺叔,我来看看您。”
“瞧你这孩子,还拿东西干啥,你能过来看看,叔就挺高兴了。”贺家旺满脸笑容地说。
贺凤鸣说:“早想过来看您,只是我爹才去世没几天,事儿太多,抽不出空儿来。”
贺家旺说:“我明白,丧事累人,这阵子是够你忙活的了。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注意身体才是。”
贺凤鸣说:“谢谢家旺叔的爱护,我没事的。”
“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贺家旺很难过地说:“你爹这人我知道,老实了一辈子,没经过事儿……”说到这贺家旺变得挺气愤的样子:“这警察也忒不是东西了,这么大岁数的人,那能经得起他们那样的折腾。”
贺凤鸣说:“不管咋样,我还挺感谢您和凤山哥的,要不是你们把我爹救出来,说不定他就死在了里面。”
“说这话你就见外了,咱们自己家的事儿,这是应该的。”贺家旺说:“以后有啥事儿,你就吱声,我和你凤山哥一定帮忙的。”
贺凤鸣说:“会的,以后肯定会少麻烦不了您和凤山哥的!”
从贺家旺家出来,贺凤鸣又到集上转了一圈,买了点吃的,还给儿子买了个糖人儿。他这样做的目的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同时也向淑贤表明,他并没有买东西去贺家旺家。贺凤鸣怕淑贤知道后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