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当初将地让了出去,自然也没有在此间处存下粮食,若此刻露头,只怕有些长舌的又该乱嚼舌根子。
兄妹俩见村长被人围着质问不休,心中不忍,就准备冲过去,替村长说上几句好话,冷不防背后一人伸出两只手,一边提溜一个,将两人的衣领牵住。
“你俩强自的什么头,难道就不怕他们围着你们,将你们当做靶心了。”
原来是柳方之跟着来了。
容小双心里着急,没好气的回了句:“大白天的,难道柳神捕要暴露身份,在此间查案不成,有你爹柳监军在,还轮不到你呢,我们过去,是要安慰一下村长,凭什么他好心替大家办事,却要遭受这份责任。”
容成安听容小双这么一说,也忙点着头,他看见村长蹲在地上,满脸的沮丧,心中更是不忍。
“柳兄,我如今在衙门当差,我过去,就当是给柳监军帮忙了,这是正当理由,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容成安抬脚欲走,又被柳方之给揪了回来。
“如果你那个爱嚼舌根子的三婶没在的话,你大可大大方方地站在了柳监军身边,陪着他一道查案,可是瞅见没有,你三婶正领着她大儿子往这边走呢,若是你现在过去,她新账老账跟你一块儿算,只怕你这一张嘴,根本说不过那么多张啊。”
容小双和容成安望过去,就见容三婶引着大儿子,跌跌撞撞的在田埂上跑着,瞧两人那忧心的模样,定然也是在这房中存下粮的。
柳如笙也瞧见了容三婶,他只觉得头大,这个婆娘一过来,本来就够混乱的场面,能叫她搅和得天翻地覆。
“诸位乡亲,大家稍停一停,都听我说。”
赶在容三婶儿跑过来开口说话之前,柳如笙先将众人的火暂且压下。
乡亲们多少还是给柳监军一些面子的,叽叽喳喳的声音暂且消停了些,等着听柳监军能给拿出什么好主意来。
容三婶黑着脸,本来还打算撸着袖子大闹一场,趁着今天麦子被淹这事儿,把满腔满腹的不痛快好好发泄一通。
村长平日里总是替容小双家说话,她早就忍不下去,虽然她家抠门,再加上上次被烧毁那些,在村长这里存的粮食也不多,可有这么个好机会,能随着大伙数落一下村长,她便觉得怨气发泄了些。
所以,当长舌妇经过她家,敲门告知实情的时候,她马不停蹄的,揪着大儿子就往过赶。
这下倒好,还没有好好发挥一下,就被柳监军把场面给控制住了。
悻悻的容三婶四下张望着,人堆里没有看到容二年家的人,尤其是容小双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她心里五味杂陈,失落感油然而生。
望向众人投来的目光,柳如笙又一次感到肩上的责之重大。
他让村长打起精神来,将各家各户的损失一一登记在册。
“遇上这事儿,官府不会不管的,损失不要多报,谁家存下多少,村长心里也有数,另外,各家分别存的粮食够过活到什么时候,也都一一登记,不可瞒报。”
刚才还在埋怨村长的村民们,这会儿听到柳监军这么说,也都强打起精神来。
容三婶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转,这会儿不是与容小双计较的时候,而是要另谋着心思,想办法给自家多争取一些。
目光越过重重的人群,柳如笙看到柳方之正和容家兄妹站在远处树下,还看到柳方之微微冲他点了一下头,当下心里明白。
等到村长这边记录妥当,柳如笙又好言宽慰了几句,才算将村民们暂时稳住。
“柳监军哪,不是我有意要与你为难,可这事,无论如何拜托你们一定要查个清楚,不然我,真的是没脸再面对乡亲们了。”
村长走的时候,几欲落泪,转身离去,步履蹒跚。
此情此景,看得柳如笙心中不好受,他也是强打着精神,让手下将这堆粮的房子周围情形一一记录在册,预备着先回去给城主那里交代清楚,眼下当务之急,是想出个应对之法,好让村民们先把饭吃饱。
如果这事儿真是人为,而非天灾,天网恢恢,那些为非作歹之人,终是逃不脱的。
经过容家兄妹身边时,柳如笙还不忘与他们交代几句。
“成安,双丫头,出了这事儿,你家因为没有粮存在这儿,难免乡亲们还会说长道短,切记,凡事忍下一时,方可为长远打算。”
容小双点点头,言道:“监军大人说的极是,别的暂且不说,就我兄长眼下在官府办事,如要有哪句话说的不合适,那便是给他造成麻烦,何况我爹的那个性子,唉,多一事真不如少一事,对付那些撒泼耍赖的我有办法,但眼下这情形,大有不同……”
容小双的话未说完,身边站着的柳方之嘀咕一句:“只怕那些有心人哪,你们不想多事,他们却非要将你们拉入这漩涡之中,所以,还需要慎之又慎哪。”
容成安点着头,表示赞同柳方之的说法,容小双却敏锐地察觉到,柳如笙对柳方之的到来,不是很欢迎,甚至带着些冷眼瞧着儿子。
村民们各回各家,容三婶邀功似的告诉容小年,自个儿多报了几斗。
“万一城主那里回头分粮,咱们最起码能紧着两个小的吃饱肚子。”
容三婶越是笑的喜不自胜,容小年越觉得郁结难抒,先前那档子事一直梗在胸口挥之不去,越想越觉得憋屈的慌。
“蠢婆娘,非要贪这点儿蝇头小利,万一被村长他们查出来,你吃不了兜着走,还嫌害我不够。”
容小年喝着自酿的劣质酒糟,日日都如此,不求醉生梦死,混过一天是一天。
那次跟着容大年酒坊去闹事,反惹得一身腥臭,容小年想明白了,有些事是急不来的,他自诩在蛰伏中忍辱负重,幻想着有朝一日,寻个机会,不再靠别人,而是靠自己,将酒坊夺过来。
容小年的贼心,从来都没有完全死去。
“啪啪”的两巴掌抡圆了,扇的容三婶脸颊肿的老高,她怒极,才欲出口强辩,瞧见容小年赤红的眼眸,知道他又喝高了,害怕再挨打,捂着脸颊,急忙去做饭。
屋里的容小年,一碗接一碗的喝着,直喝到眼前一切都有了重影,这才昏昏沉沉的靠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