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辰天如此命令,身旁这名小头目面露难色。
“关老大,这是否太过于麻烦了?为何不洞**一把火烧了了事?”
对此关老大只能报以苦笑。他威信不著,因此手下这些小头目根本没把他当成自己的统领看待,如此命令也敢出言反问。
“不行的。”青儿却笑着摇头道,“且不说这岩穴之内,空间狭小,火烧至一半便会熄灭,图留下浓浓烟火而已。单是说关老大此举的意图,直接在岩**点燃粮草也是办不到的。只因关老大不独要烧去这些粮草,还想让远在几十里之外的赤尔丹看见后方起火,因而起到牵制的作用。在岩**点燃,即便浓烟滚滚,黑夜中又如何能看得到?”
关辰天点头道:“正是如此。”那人闻言,这才点头去了。
可岩**的粮草毕竟少说也有一千余袋之多。为了能尽快搬完这些粮草,关辰天只留下十余人留在外面看管马匹与黑风寨俘虏,其余人都被命进来搬运粮草袋。关辰天留在“烽火台”之外指挥,而青儿对于岩穴之内较为熟悉,因留在里面指点众人忙碌。
近百人忙里忙外,搬运千余袋粮草,本来一人只需十来趟就能搬完。可是岩穴之内空间狭窄,进出颇有些拥挤。因此搬运的速度就慢了一些。搬运了大半个时辰,粮草才搬出了一大半。靠外的几个洞窟的粮食都已经搬空。只剩最后两个洞穴之内的辎重袋还待搬运。
“众人加紧着点,多些人进来,一人扛几包上去就行了。”
只因东西搬空了,岩穴之内空间变得宽阔起来,因此青儿指挥众人一鼓作气搬一趟,尽可能的多搬一些出去了事。
正此时,也不知谁碰到了什么东西,火把掉到了粮草袋上。“轰”的一下,“粮草袋”竟一袋接着一袋的烧了起来。
“着火啦……”有人喊了起来。身边的人反应过来,忙放下身上的物事,想转身帮忙灭火。谁知火势一点也不像是烧着粮草那般的感觉,竟好似是点燃了火油一般,一袋接着一袋的烧着。火势瞬间扩散至整个洞穴,滚热的火油从烧着了的袋子内流了出来,溅得人满身都是。那些靠外一点的见情况不对头,转身便想往外逃,谁知被浓烟一熏,竟浑身无一丝力气,倒地之后再也爬不起身。只因洞**空间太过狭小,火势一会就减弱了下去。可是这并未让情况更加好转,留于洞**尚未逃生的人,未能被火烧死的,也纷纷气闷而死。一开始还能听见有人喊:“不好……这袋子里是什么东西。”还有人喊:“外面的莫要进来,快去唤关老大,快走……”不一会儿,人声渐弱,竟有四五十人被困于火场之中。
却说关辰天命众人将粮草袋安稳的放置在“烽火台”四周,一圈圈垒起来,不一会竟已经绕着四周石壁围了一整圈,高高的立着,竟将将超过烽火台的高度。
关辰天心道:反正也不是想全部烧光,只是给赤尔丹一个厉害,顺带着让他知道后方出事了——如此而已。因此倒也没必要将里面所有东西全部弄出来。因此正欲命身旁之人将里面的人唤出来。不想就在此时,竟看到里面的人竟逃命似的往外跑——却只跑出了不到十人,其余人竟一点动静都没有。
“关老大……不好了,着火了。”
关辰天心中一惊,忽道不妙。正欲往里赶,迎面一股浓烟飘了过来,他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关辰天对毒敏感,心中感觉不妙,忙屏住呼吸,运内功相抗,也顾不上到里头看个究竟,忙向底下剩下的数十人道:“快逃,此烟有毒。”说着,也不顾上青儿究竟还活着没有,也不顾上将垒好在烽火台四周的粮草袋一把火烧了这个正事,跳下烽火台,夺马便走。
关辰天灰头土脸的逃离了藏龙谷,身后早已浓烟滚滚无法接近。众人逃至谷外,集合人马,清点人数,竟折损了四五十人有余。关辰天心中懊悔自己太过大意。想来定是赤尔丹连青儿也并未信任,早留了一手,以备今天的情形。粮草堆内掺杂了一些引火事物,以麻袋装着,如粮草袋一样。来人若不甚引燃了,便会引发毒烟,以至于此。他心想,青儿这次应当早已葬身火海了吧,可惜可惜。
行至一半,他越想越不对。虽然并无道理,可是他心中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忽的大喊一声:“错矣,我上当了!”因对身边众人道:“你们引火为信,让李统领即刻发兵逐月楼。并将此事报与他知晓。我去去就来。”众人原本就疲惫不已,听关辰天如此说,也都没有异议,一伙人拍马东行。找了一处较高地势的小丘燃起三堆火焰。火光遥传消息,李元兆见状心知有变,遂率部一路往西而来。
且说关辰天布置了这些,辞了众人,拍马一路西去。他不确定自己的判断对不对,可是以他对青儿的了解,这其中定是青儿耍诈害了他。此时他若所料不错,青儿也许就在上风口的某个地方。拍马赶去还来得及。
“果真逃出来了么?”
青儿快要累瘫了。她生怕自己也被卷入毒烟之中。须知,她身上并未有解药。还要她眼疾手快,早就看准了一处通风口。一面以飞石做暗器,眼疾手快地击落了一人手中的火把,一面立即飞身顺着岩壁,攀上通风口往上逃去。
她知道,顺着通风口能到地表。她也知道,此地岩洞洞口处那些当真是粮草;可是里面的酒不是了。岩洞深处的那些麻袋之中,装的根本不是什么粮草,而是闻敬之精心准备的、混合着毒草的燃物。一旦点燃,毒烟将快速弥漫。她只能拼着往上爬,必须赶在毒烟赶上她之前回到地表。
还好她轻功甚佳,且毕竟还算有些内功,总算在真力即将耗竭,浑身即将虚脱之际回到了地表,从一处土坡的下面钻了出来。刚爬出地面,浑身一软,便顺着小坡滚了下来。
还好这段坡较为平缓。不过她还是被这番变故弄的眼冒金星。
她很想躺在地上休息一下,可是她知道毒烟的威胁依然如影随形。因为烟火自然的会往上走,此时的毒烟应当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可能即将就会从身后小口中冒出来。
不过幸好,这毒烟并不能致人死命,只是让人浑身无力,束手就擒而已。倘若真的被毒烟熏倒,只要能熬过大漠中寒冷的黑夜不死掉,第二天毒性消退,自然能恢复气力。
她总算是拼着命逃了出来,且给关辰天一个不小的打击。
西北风呼呼作响,青儿迎着风向前跑去。只需如此,便再不惧毒烟了。她往前跑了一阵,忽然抬眼竟看到远方逐月楼方向燃起了熊熊烈火。
——闻敬之得计了?如此一来,逐月楼的陷落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吧?
此地距离逐月楼数十里,若没有马匹代步,那步行须走到明日天光大亮。可青儿自有办法。前方不远处就有一处巡哨点。夜间虽黑,也必会有炽烈营的弟兄来此巡哨。只需碰到他们,便可以借马回营。
可是对此,她并无百分之百的把握。要是碰不到人的话,她饿了一整天,下午草草吃了点东西,此时仍觉得虚得很。实在不知道有没有气力走回逐月楼去。
青儿这样想着,身后倒真的传来了马蹄声。可她回头望去,并不觉得开心,反而脸色煞白:关辰天一人一骑,正怒气冲冲的从后赶来。
在这莽莽戈壁,黑夜沉沉之际,他竟能如此准确的寻到她所在,这与大海捞针有何区别?青儿心中苦笑,暗暗叹了一口气。
关辰天马蹄飞快,一会功夫便赶了上来,横刀出鞘,拦住了青儿:“好狠毒的女人,我有心放你,你不走;却设下这般圈套害我,这究竟为何,还真叫关某百思不得其解。”
青儿见逃无可逃,索性站住身子,负手而立,冷声笑道:“关老大,此地无人,你我也是旧识,这等废话就不须多提了吧。你是真心实意放我走么?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私心?”
关辰天总想着立下首功,以求在青云寨中出人头地,却不想头一遭便受了这等挫折,原本就满腹怒火。不想质问青儿不成,反被青儿反咬一口,大怒道:“你当我是何人!哪里会有什么私心。你坏了我五十多弟兄的性命,倒还倒打一耙么?”
青儿冷笑道:“关老大的如意算盘是,倘若青儿向着逐月楼,放了我自然不错;万一青儿向着黑风寨,则青儿回到炽烈营定会与赤尔丹传递消息。赤尔丹当晚就将发起总攻,倘若知道关老大带兵出现在侧后,必然有所掣肘。左右青儿武功低微,放我回去也无关大局。关老大自然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可是青儿倘若真的就此回去,岂不是有通敌之嫌?黑风寨原本就不信任我,这回却又被如此莫名其妙的放了回来,我青儿纵使有一百张口,恐怕也辨不清吧。”
这一节关辰天倒是真的没想过。他没有从青儿角度想想,她回到黑风寨会是怎样一个情形。可是此时他满心恼怒,怎听得进这些,即便青儿理由充分,他仍饶不得她。因仍喝道:“还说辨不清,如此伶牙俐齿,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怎会辨不清?我总归是好意放你,你又何须坏我五十多条性命?这是送给故友旧识临别赠礼么?”
“关老大何须如此小气呢?”青儿指着身后道,“看吧,逐月楼烈焰冲天,多半局势已经无可挽回。关老大要是此刻与我同去寻赤尔丹,不但青儿保证往日仇怨一笔勾销,且可重新成为逐月楼第一帮派的统领,岂不比在青云寨中受人眼色强得多?”
关辰闻言冷笑:“君子重一诺。我既然答应了谢姑娘出兵相救逐月楼,岂会出尔反尔。青儿姑娘似乎并不了解关某嘛。”
青儿原本还十分淡定,听闻是谢芜菁让关辰天领兵救援,不不由的无名火起,大骂道:“又是谢姑娘!怎么总是谢姑娘!一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莫名其妙的野女人,把你们都耍的团团转了吗?关老大你何苦对青云寨如此低三下四?同样是归降,为何黑风寨就不行呢?”她以为自己坏了关辰天手下八十余人的性命,应当能逼他在黑风寨与青云寨间做出选择,没想到仍是失算。
对此,关辰天不想做出反应。青儿心中不甘,平静了一下心情,仍道:“倘若今夜逐月楼陷落,关老大又能怎样呢?岂不是依然有负谢姑娘所托?”
关辰天正懒得废话,可是青儿这几番言语也触动他心事。他初到青云寨,寸功未立便折在一个小姑娘手中,实在再无立足之地。即便吕成风不想计较,他也无脸面在青云寨中再呆下去。就更别提谢芜菁还在众人面前大力推荐自己了。
想及此处,他忽的心生一计策,因道:“我才在炽烈营中大闹过一番,今日忽然便投,想来赤尔丹也未必能信。以青儿姑娘之见,怎样才能保证赤尔丹不心下生疑?”
青儿闻言,见关辰天刚才还与其强硬,如何忽然就转变了态度,心中怀疑。可表面仍不愿表示出迹象,只淡淡道:“这有何难,关老大是穷极来投,不由得赤尔丹不信。”关辰天摇头:“正是如此,关某才不愿这般行事。试想当初我投青云寨亦是穷极来投,至今在青云寨中仍无立足之地,而至于今日左右为难的境地。今日怎能重蹈覆辙?且不说关某与他赤尔丹还有私怨。若说关某不能送赤尔丹一分大礼,恐赤尔丹难以容得下我。”
青儿点头,笑道:“这有何难,关老大此番回去,必然被那李元兆相问缘由。关老大便如实说了,后以‘赤尔丹后方粮草被烧,前方激战尤酣;且此时若不相救,再迟片刻恐为时晚也。’这个理由,劝李元兆进兵。到时你们一路往西北,兵出藏龙谷后转正西。行不过小半个时辰,自然便能看到赤尔丹的外围营寨。到了那里,剩下的事情就交与我和赤尔丹相谋划便可。”
关辰天点头,趁热打铁:“如此倒是可行。可是到时以何为号?如何行事?须知我一人虽肯降,其他人总是不干的。倒是我节制不住他们,不要弄巧成拙,反而挡不住这四五百人的冲击。”青儿点头道:“关老大所虑之事,也不能说没有道理。这样吧,你们到时一路深入,所到之处皆是空营。你便以‘赤尔丹在前方作战,后方空虚’为由,一路深入,率队往赤尔丹主营而去。如此自然陷入赤尔丹预先设下的‘小天罡阵’中。到时情势大乱。关老大只需假意强冲硬突,我们自然会安排神射,适时将你座下马匹射倒。一切不是自然而然了么?”
关辰天听罢,哈哈大笑道:“好计策,好计策。可是如此条理清晰,就好似你是炽烈营统领赤尔丹一般。我如何信你能让赤尔丹完全依计而行?且不说这个,现在你单是回到炽烈营都不可得呢。须知我的马可是不能让给你骑的。”
青儿摊了摊手,淡淡地:“信与不信,全由关老大自行判断。反正青儿我自有办法回到赤尔丹的东大营去。也自能让赤尔丹依计而行。关老大要是想得通呢,我们就击掌为誓,各行其是;关老大要是想不明白,那便将青儿抓取顶罪,青儿绝无怨言。作何选择,关老大看着办便是。”
关辰天将钢刀收回,思索片刻,哈哈笑道:“也罢也罢。我便依青儿姑娘一言。明日拂晓为限,赤尔丹东大营见。”
语罢,关辰天调转马蹄,一路往回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