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系列之二十大Z
江仁彬
“老范,你又来干什么?”转弯处,大Z碰到老范。
“去找你们毛局长!”老范匆匆应道。
“活嚼蛆,毛局长昨天才上任,你今天就来找了。局长是你想见就见的?你先跟我到办公室。”大Z不由分说。
进了办公室,大Z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吐出,斜眯着那只被烟熏的眼,任由烟圈从吊起的半边嘴角一圈圈荡漾开去,一条腿筛糠一样地抖动着,捏着烟卷的手随之上下抖动,白岑岑的烟灰断断续续地从指尖间跌落在地板上,瞬间散开。
“老范,我跟你说,你是我老师,我尊重你。但你也不能过分。你来找毛局长,无非还是为上次那个处分的事。你什么意思,毛局长刚来,你就想去告状?”大Z语气中明显显得不耐烦。
“我不敢让你叫我老师,我这也叫过分?我这也叫告状?我只是要求你们公道处理。”老范针锋相对。
大Z有点愣神。老范敢这么与他直接对垒,几年来还是第一次。
老范是大Z初中语文老师,是一个躲在树叶下怕霜打的角色。前些年,平时很少沾赌的他,那天酒后被几个同事一刺激坐上麻将桌,没来上两圈就被请进了派出所,交完罚款后又交由局里处理。结果四个人四个不同结果,老范最重,被行政降两级。起先,老范也没有太想翻案,毕竟自己确实犯了错,受到处罚是理所应当的。老范的女人不承认,凭什么一起犯错,就你那么熊包呢!再说,你的学生大Z还分管这块呢!
老范不好意思找大Z。他觉得这是丑事,一个老师去找学生为这事求情,他感到抹不开面子,张不开嘴。老范认为,大Z分管这件事,肯定知道这样的处理结果。他再去找,不是给大Z增添麻烦么?老范的女人更不承认,他大Z倒不考虑你的师生情了,你老范还假要什么面子,装什么清高。你不去,我去。
没办法,每次老伴一念叨,老范就唯唯诺诺地跑到局里,不说话,只是站在大Z的办公室门口,像当年大Z犯了错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一样。高起兴来,大Z会让老范进去,寒暄几句,然后用“你先回去,过两天我们会研究处理的”打发他动身;烦起来,大Z直接下了逐客令“老跑什么跑,自己想一想有没有犯错?”
老范本来不想纠缠不休,他觉得处分既然已经定了,更改的可能性就不大。尽管他对大Z并不待见,觉得他小时候见风使舵,现在是僚气十足,但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而且是他在农村学校带出来的还算比较出色的学生。他不想再三地跑,给大Z增添麻烦。但架不住老伴的喋喋不休,其他同事的怂恿指点,他还是向政府公共平台做了投诉。
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大Z暴跳如雷,立即电话痛斥:“你是我老师,我不好说什么。是其他人,我骂不死他的。不是叫你等几天等几天的?你这是什么意思?想闹大了就给你解决?不可能。”
“不是,我只是一时着急.....”老范话未说完,大Z已挂断手机。
以后老范再找大Z,得到的都是榔头腔:“你有本事你找人。”有同事透露说,大Z这句倒是真话。因为其他几个同事从轻发落,都是找到后台的。更有同事说,其实处理意见草稿就是大Z拿的。
老实的老范被逼急了,他走进了信访局。他相信,总有说理和公道的地方。哪知,转了一圈,公道和说理的地方还是在大Z这里。
这一访就是三年。结果依旧。
老范成了上访钉子户。
“再有两个月,我就要退休了,”老范说,“我必须在退休前得到完美的答复。”
大Z哼了一声,气流从鼻腔发出。
“你不能给我准确答案,我肯定要去找你们毛局长。”老范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与他约好了。”
“伙计,说话靠谱一点。局长昨天才来,我们还不晓得电话呢,你就约好了?”大Z轻蔑地说。
“不信?你和我一起过去。”老范不待大Z应答,拔腿就向局长室奔去。大Z边追边叫:“冒脑子呢,你不能过去。”
到了门口,刚要进门,只见局长笑容可掬地招呼老范:“大姑父来了,先请坐....”
大Z抬起的那只脚凝固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