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成林,浅池水静,这修竹院儿,亦是静谧难闻人语。
“父王这些时日倒是安静了许多,你的药效果不错。”许明城道。
巫溪放了药碗,瞧着越发同孩童一般心性的老翁,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过是开了些安神定心的药,让王爷能睡个好觉平和心境。就王爷的疯症而言……”
“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许明城接话,“明明不过四十几岁的人,却已是满头花白的头发。”
“操劳太多的人,总是更容易老。”巫溪道。
“人人都说豫章王是个好懒偷闲的,连先帝托付的辅政之责都敢推脱,是个一顶一的佞臣。”许明城道。
“佞臣又岂会交出自己手中的权势。”巫溪辩驳。
“为了洗脱自己的罪名,为了积蓄力量。”许明城道。
“最重要的是,为了保全家人,为了反戈一击。”巫溪道。
“你这人,又做镖师,又做医师的,对政局也很了解嘛!”许明城笑得意味深长。
“我在两国之间走镖,大漠边境,繁华内陆,无处不去。若是不熟悉政局,岂不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巫溪垂眸自嘲,“江湖人就是一群游走在刀刃上的人,我们的生死存亡富贵与否,皆与朝堂之人的决策有关,怎能不关注政局?”
“何不安定下来?”许明城道,“以你的姿容,要嫁一个好的人家并不难。”
“我五岁丧母,不知生父,得养父母收养,却害得养父母横死。我这种克亲的灾祸之人,何人敢娶?”巫溪苦笑,“况且,我也不想依附男人而活。”
巫溪仰头,瞧着许明城,“凌霄花虽美,但它的美需得依附于高树,且华而不实。如此还不如大漠里的骆驼刺,虽丑,却能为大漠的生灵带去生机。”
“人太执拗,通常不会有太好的下场。”许明城道。
“不执拗的人,也未见得就会有什么好下场。”巫溪眸色空灵,不知是在看何处,亦不知是否让何处景物入了眼眸。
许明城品着她这句话,莞尔,轻叹,末了又转了话头,“听说西夏使臣将要到访我国,目前已经到黔城,估摸不到半月便可到京。”
这突然跳转的话头,让巫溪呼吸一滞,指尖下意识地收紧。
许明城垂眸,将她这一切神色皆纳入眼中,神色晦暗莫名,“阿溪,你以为西夏使团这时候来,有何图谋?”
巫溪一惊,一时竟未觉出许明城的称呼有何不妥,只道,“两友国遣使,不外乎朝贺联姻,更促两国友谊。”
“那阿溪以为,西夏与大姜两国,算是友国吗?”许明城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垂着头,不见神色。
“两国立议和协议,互通有无,当算是友国。”巫溪心不在焉地道。
“阿溪,能留下来吗?”许明城话题又是一转,言语里带了殷切之意。
巫溪一震,猛得觉出刚刚的不对劲之处。
巫溪攥紧了手指,心如乱麻,声音里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世子此话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