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个鬼地方已经近半年,这段时间以来,刘显,不,此刻的刘隐心路历程极其复杂,经历了由“啊?”“卧槽”到“咦?”“六六六”的快速转变。
渐渐适应了由一个前骑砍扑街主播到封州刺史之子,贺江镇遏使衙内的身份变化,是的,刘隐终于遇到了百年难得一见但喜闻乐见的穿越戏码。
半年来,刘隐逐渐理清情况,此时是大唐乾宁元年——至于公元哪一年,恕他才疏学浅——据朝廷邸报,这一年宣武节度使朱全忠击兖州、郓州;黄州刺史吴讨归附杨行密。。。
不过这些国家大事和偏居岭南的刘氏一族关系不大,或者说和刘隐无关。在听说了上述几个名人,尤其朱全忠就是朱温之后,刘隐意识到自己身处乱世,这半年来,依靠这具业已成年的身体记忆,努力学习了所有能保全小命的技能。
比如自小练习的骑马与射箭,剑术、游泳和前世的嘴炮。
得益于便宜老爹刘谦的身份,刘隐也拉拢了一批热血小弟,整日里军营操练的热火朝天,连一些军中老将都频频称赞“英迈绝伦”,绝不绝不知道,刘隐对于保住自己狗命,自信还是颇有造诣的。
这日,刘隐刚由校场回到府中,就见一小厮慌张跑过来行礼道:“大郎,老夫人让您速速去见她。”
刘隐随小厮一路前行,不多久来到母亲居所。
“大郎,你总算回来了。”刘隐的母亲韦氏,见到刘隐,转首对室内丫头小厮道:“不用你们伺候了,都出去。”
“母亲大人,匆忙寻我,发生何事?”刘隐行礼后,见二弟刘台,三弟刘岩都在旁边,忙问道。
“我儿随我来,你们都随我来。”
刘隐隐隐觉得事不一般,随着母亲步入后室,近段时间以来刘隐常驻军营刻苦训练,家回的倒不是很多。
“隐儿回来了,近前来。”刘隐听到父亲刘谦的声音,只是声音中充满虚弱疲惫,浑不似平日里的中气十足。
“父亲大人万安。”房内光线昏暗,空气中还残留一些中药的怪味,刘谦跨坐于席,脸色苍白,但那双眼睛倒似因光线昏暗更显锐利。
“我命不久矣。”
刘隐大惊:“父亲。。。”
刘谦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用力直了直腰,盯着刘隐的眼睛道:“老子一生戎马,败黄巢,收土人,杀人无数,从小小一牙校到现在的手握强军万余,节制苍梧。凭的是手中钢刀,胯下战马,岂会轻易言死?”
说罢似乎轻叹了口气,道:“某自己的命自己知道,往日血战不知凡几,刀创剑伤更是寻常,若非身体强健,早已命丧。嘿,能病死床榻,也算上天垂怜吧。。”
旁边传来韦氏及幼弟低声啜泣声,刘隐默然,显然还处于当机状态中。
刘谦缓了几口气,说道:“休做小儿女丑态,某不惧生,更不惧死。”看向刘隐,“今日唤你来,尚有几件事交代。”
“你已成年,老夫对你亦是悉心培养,你且于我说说,这大唐如今情势,还能维持下去吗?”
刘隐犹豫了一下,问道:“父亲的意思是?”
“乱世将启啊。我刘氏一族久居领表,当何去何从?”这便是考教了。
刘隐舔了舔嘴唇,道“父亲,依孩儿看来,今朝廷外有巨镇强藩把持地方,内有阉竪争权夺利,内忧外患,怕是事难长久。”
刘谦点了点头,示意刘隐继续。
刘隐理了理思路(回忆回忆历史),道:“依我看来,唐必为藩镇所灭。”刘谦看了刘隐一眼没说话。
“父亲,元年以来,朱全忠与朱瑾兄弟激战兖郓,沙陀李克用围攻邢州,刘建峰马殷之辈占据潭州,朝廷皆无力干涉,坐视地方沦陷,可谓名存实亡。”
“父亲方才说乱世将启,在孩儿看来,乱世早于庞勋作乱就已开始,现今乱局不过是其余绪。”
“父亲您征战十余年,威震领表,百战而得之功业,正是我刘氏一族安身立命于乱世之基业。”
刘谦皱了皱眉头,说道:“苍梧之地,地贫民弱,恐非久居之地啊。”
刘隐此时思路已渐渐清晰,接口道:“父亲,苍梧虽小,岭表却大,更兼远离中原乱局,倘若能有一大城立住脚跟(明示广州),只要能借梅岭天险,挡住其他势力进入,尽可徐图岭南。”
“更何况,岭表之地,父亲您军势最强。至于中原,”刘隐斟酌了一下语言,“谁腿粗咱就抱谁。”
刘谦嘿嘿一笑:“你倒是看得分明。占据岭南又当如何?”
刘隐越发口嗨:“那时自当西结静海(越南北),北抗荆湖,励精图治,全力经营岭南,广积粮高筑墙,坐看中原群雄逐鹿,不说保全性命于乱世,便是更进一步也未可知。。。”
刘谦沉默片刻,叹息道:“不意我儿能有此雄心,只可惜老夫天不假年,近日已是药石难进,时日无多了。”
“父亲您的身体。。。”
“台儿,岩儿,你们都过来。”二人依言上前。
刘谦指着二人道:“你二人年幼,我去后当帮持长兄,戮力同心。”二人哭着应了。
又拉着刘隐的手道:“你自幼便聪颖过人,如今谋略也有几分火候,当戒骄戒躁,不要小觑了天下英豪。”
刘隐此时对刘谦所言“即将去世”已是信了八九分,闻言跪下低声道:“孩儿瑾记在心。”
“且都去吧。”
刘隐行礼退出,抬头望着四角的天空,自嘲的想:“他妈妈的,刚穿越就死了爹,我真的太难了。。。”
接下来几日,刘谦拖着病体,接见封州文武官员,引见刘隐于各官,并去信广州,派人携重礼拜见广州官员,多方活动,处理好身后之事,并授意刘隐笼络军中将领。
这些军头大多随刘谦征战多年,素来服應刘谦,再加上唐末藩镇父死子继的传统,倒是迅速接受了刘隐,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乾宁元年七月,封州刺史刘谦卒,广州官员上表奏请刘隐任封州刺史,领贺水镇遏使。刘氏一族治丧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