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二磕巴的铺子里,早不剩几个人,二磕巴正准备打烊。他告给贾茂,三儿压根就没来过。贾茂心里“咯噔”一下慌了神,回去问三儿他娘跟银花,也没啥发现,打开躺柜一翻腾,少了几件三儿的衣服,问老四,他也不知道啥时候给拿走的。 “这兔崽子,”贾茂气得直跺脚,“难不成跟二片子跑了?” 虽说天色已晚,贾茂跟拐子哪管得了那么多,赶紧叫上亲朋四邻满龙王梁找人。把龙王梁翻了个底朝天,又带着火把山外头追。追着追着,风雪又大起来,好些人偷偷回家了。追到山沟里,风里传来几声狼嚎,人们不敢往前赶,拐子喊几声二片子,流出来的眼泪在脸上冻住,叫整张脸都僵了。贾茂望着满目苍茫,知道人怕早去远了,叹口气,拉着拐子回村。 刚到旱桥上,三儿他娘就赶来了,叫贾茂跟拐子去村东头。住村东头的春桃起来上茅房,看见雪地上两串脚印,一直向东边的山疙梁上伸了过去。
东边山沟里是狼窝,从没人走过,她以为是自个眼花,揉了揉眼再看,可不是人的脚印。她立马明白了,三儿跟二片子就藏在村里,没叫人发现,人们往西边追,他们才跑向东边。可等贾茂跟拐子到了村东头,风雪早把那两串脚印擦掉了,他们顺着春桃指的方向追到天亮,啥也没找到。贾茂拖着累到快垮的身子回到家,三儿他娘坐炕上哭个没完,银花则坐在窗户边,一言不说地望着外头。老四出来进去的忙活,生火、拾柴禾、喂猪、喂羊、喂驴,风雪挡不住闲话,还没到晌午,三儿跟二片子私奔的事情就传得人尽皆知。 风雪下了三天,三天头里停了,又过了两天,眼瞅着山上的雪消得差不离,心有不甘的贾茂和拐子带着几个后生又扎进了东边的山上。他们带着猎枪、火把和干粮翻过两座山,在山沟的一座破土地庙里,终于发现三儿和二片子的行踪。那座土地庙看着起码有几百年了,歪歪斜斜、孤零零的立在一片荒草里。
两扇门一扇立着,一扇塌着,窗户纸早没了,土地神像上满是灰尘,但前不久有人打扫过,痕迹还在,土地神像有一片灰烬,让风吹散了,但没吹尽,墙上用胭脂水粉写了个东倒西歪的“囍”字,虽已有些模糊,但看得出大概。拐子在地上捡到了研制盒,他认得,他跟贾茂说,这就是三儿从武城口带给二片子的那盒胭脂,她平常舍不得用,想留到跟三儿成亲的时候用,到头终也如了她的愿。贾茂在土地庙里愣了会儿神,叹了口气,天地为证,土地神为媒,三儿和二片子逃出龙王梁,在这荒山野岭里私定终生,从此往后,他两人就浪迹天涯去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是咋也改不了的事。他抽了一锅烟,跟拐子算是勾销了以前的恩怨。 人们垂头丧气地回龙王梁,只有一起来的长志,没走几步就回头看看那土地庙,眼里尽是不舍。 一年以后,那个叫银花的女人,成天都会到龙王梁的村东头坐着,望着远处的云和山愣神。跟银花在一起的,还有她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