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奥羽鸿离开苍岭国前往沙州的消息是在莫月见过奥羽浩的八日后。
莫月一边赞叹迷踪堂在西域各国的势力之大,又不禁叹服铁戈人脉之广能力之强。
“奥羽鸿这么快就离开苍岭国。”莫月亲手洗了一盘葡萄恭恭敬敬端到铁戈面前。
铁戈得意洋洋地拿过一颗葡萄,剥开葡萄皮,露出晶莹的葡萄果肉,又递回给莫月。
莫月接过葡萄放入口中,清甜味美。
铁戈问:“萨吾提那边呢?”
莫月:“我的青鸟已经送信给仲延,他那边不用担心。”
铁戈双手枕在脑后,有些不忿:“玄王真会捡现成的。”
莫月看他如此,诚心诚意地说:“铁戈,谢谢你。”
铁戈回过头看她:“等你当上玄王妃,这人情你得好好还。”
莫月:“一定还。”
铁戈:“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莫月:“你有什么新消息?”
铁戈:“奥羽青山气疯了,杀光了奥羽鸿宫内所有下人。屠铎的几个儿子开始不安分,怕是要开始争一争了。屠坦王和王子们也开始聚集力量,怕是要和屠铎撕破脸。”
莫月:“当了多年摄政王的屠铎看来内忧外患了,屠坦政权要乱,你的人开始撤了吗?”
铁戈:“越乱越好,生意好做。”
莫月:“见好就收,别来不急撤走。”
铁戈:“一般生意都撤了……”
莫月:“兵戈马匹卖得再红火也别掉钱眼里出不来。”
铁戈:“你放心,那些兵戈都是旧货”
莫月:“仲延和你们迷踪堂一直在合作。仲延将大商士兵的旧兵戈和劣马通过你们卖给屠坦和苍岭。屠坦苍岭军中腐败之人以次充好将一批批武器马匹买入两国兵营。而你们赚的钱则用于秘密制造了更加精良的武器,全部用于仲延自己的精卫。这些事情我都知道,也明白国与国交战制衡远不是什么公平公正。但是,师傅曾教导我,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屠坦和苍岭和大商抗衡,本就是螳臂当车,一旦开战,百姓牵连最大。”
铁戈:“战争本就残酷,你无需有太多压力。百姓的生死存亡都系于统治者一念之间,这不是一人能改变的。”
莫月:“我在想,有没有办法不开战?通过手段让屠坦和苍岭无法联手挑战大商,安于现状!”
铁戈冷笑:“玄王想要什么,你还不知道吗?”
莫月沉默。她心中清晰地知道,仲延要的不仅仅是边关安定,他要的是鲜血淋漓的胜利,班师回朝的荣誉,以及对整个西域的绝对控制。
铁戈:“撇开玄王的私心不谈,若你希望不开战,我倒是可以助你试试。”
莫月一听铁戈此言,眼神亮了起来:“真的吗?但是你会少赚很多钱。”
铁戈:“博美人一笑,赚的钱多钱少又如何。”
莫月:“可你家堂主能愿意?”
铁戈:“堂主自在风流,不会在意这些。”
莫月:“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铁戈:“主意倒是有,不过需要你出面。”
莫月:“我出面?又和上次一样去见什么人?”
铁戈:“以玄王妃的名义去见见屠坦王。”
莫月:“见见屠坦王倒是没什么,可见到他我要说什么?他不过是个失了势的老国王,有几个有野心没本事的傻儿子。”
铁戈:“表明心迹,说大商玄王支持他重获屠坦控制权,让他与你合作。”
莫月:“屠坦王他能相信我?”
铁戈:“他信不信无所谓,让屠铎信就行。”
莫月思考了一会儿,抬起下巴冲铁戈点头:“我明白了。你帮我安排吧。”
铁戈:“好。”
第二日。
莫月身着屠坦王宫宫女的服饰,一路跟随一位宫廷宦官来到屠坦王的寝殿。
和奥羽浩一样,屠坦王显然早已知晓她要来,静静等着她。莫月看着这位瘦小干瘪的老人,真的很难将他与屠坦王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屠坦王见莫月毫不避讳地看着自己,笑道:“小姑娘,你在猜想眼前这个老家伙是不是真的屠坦王?放心,你既然有贵人指路,自然不会弄个假王糊弄你。”
莫月的心思被看透:“我听说三十年前,还是屠坦三王子的您是整个西海岸最骄傲的战士和最英俊的男人,所有烈城的姑娘因能被您看一眼儿骄傲,而能与您一起饮酒打猎是每个青年人的梦想。”
屠坦王呵呵笑起来:“小姑娘,你知道得不少。听到这样的话再见到本王是不是大失所望?”
莫月尴尬地笑笑:“并没有失望,您的眼睛依旧浩如星海,并没有失去当年的风采。”
屠坦王笑得更浓:“会说话的姑娘。”
莫月接着说道:“陛下谬赞。”
屠坦王:“说吧,你来见我要说什么?”
莫月:“想劝您跟大商玄王合作。”
屠坦王:“这绝无可能,无论你准备了何种理由。”
莫月:“屠铎篡位之心路人皆知,我想知道您为何一味妥协?以屠铎的杀伐心性,一旦篡位成功必然斩草除根。不仅您,就连您的几位王子也……”
屠坦王:“他不会。”
莫月:“您是说他不会篡位,还是不会加害王子们?”
屠坦王:“我听闻你是妙华真人的关门弟子?”
莫月被猛地一问有些诧异:“我是,不过您怎么突然问道这个?”
“我曾与妙华真人有一面之缘……”屠坦王给莫月指了指墙上的剑。
莫月走到寝殿墙壁上挂着的一把剑前。那把剑虽高悬于墙上,却明显被人擦拭许多遍,可见他的主人格外爱惜它。剑鞘上刻着屠坦王族的徽纪和荆棘纹路,并镶有一颗月牙形蓝宝石。
莫月看着蓝宝石,静下心回忆了一番,突然想起什么说道:“陛下,我师傅妙华真人曾提到过,屠坦大地盛产宝石,尤其是蓝宝石。他曾有幸得到一块纯净透明的月芽儿型蓝宝石,就珍藏在他的书房内。”莫月幼时贪玩,曾将那枚蓝宝石拿出来当放大镜聚合日光点火,差点烧了师傅的花园。“我记得那块蓝宝石的样子,别致精巧,和您这块儿一模一样。”
屠坦王点点头:“你师傅那块儿和这块出于同一块原石。当年我将那块赠予你师傅,并答应他,若有一日他的徒弟来找我,我会保证他徒弟在屠坦的安全。”
莫月心中唏嘘,师傅难道早已预料今日我会来到屠坦?
莫月注视着屠坦王:“师傅给我讲了关于这块蓝宝石的旧事。三十年前,一位西域将军曾秘密带着一名重伤少年潜入大商,来到羁莽山求医。那名少年已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可那位将军在羁莽山大雪中长跪不起,求我师傅施救。于是我师傅采用度命术,将这位将军的生命度给了少年。那位少年获救后,西域将军将那颗蓝宝石赠予我师傅!这么说来,您就是那位将军!”
屠坦王点头。
“可是这种度命术不仅续命,还会使被续命者源源不断地获得命主的生命,而命主无法摆脱这种吸血一般的生命供养。就如寄生的藤蔓和它缠绕的树干一般。我师傅说过因命主和被续命者多有反目成仇的,此术被仙界列为禁术,这就如生米养恩斗米养仇一个道理。”
“没错。”屠坦王答。
莫月恍然大悟:“寄生这种关系看似同生共死,实则畸形,对命主伤害极大。您如今的样子……应是常年度命的结果……”
屠坦王苦笑,眼中复杂的情绪如蛛网般交织,缓缓开口道:“屠铎就是当年那个受伤的少年。我已为他度命三十年。屠铎不会杀我,他不能让我死,所以他既不会篡位,也不会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