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鹏与父亲团聚的时候,孙百户也将白铎等人带到了他的营中。
“可以啊,老孙。你这营里还不错啊。”白铎扫视了一下营地。
“还好,还好。”孙立忠谦虚道。
“不过,我老早就想问了,你一个百户,为什么不守在你的百户所里呢?”白铎问道。
听到这,孙立忠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他的腰身慢慢地佝偻了起来,仿佛老了十岁。
“唉……”他叹了一口气。
“这事我都没脸提。”他有些犹豫。
“先进屋吧,进屋以后再说。”他说道。
“好。”白铎答应了。
“你们几个,去把北面的那个暖帐收拾出来,把张壮士安顿在那里,不得怠慢。对了,记得把所里最好的郎中请来,用请的,不得动粗!”孙立忠转过头,对着一边扶着张侨的亲兵们说到。
“是!”亲兵应道。
“等下!郎中就不必请了,给张老弟把伤口清理包扎一下就好了,一会我亲自去给张老弟医伤。”白铎突然发声了。
“这……”亲兵看向了孙立忠。
“你们看我做什么,白大人说什么你们去做就是了!”孙立忠对着亲兵说道。
“是!”亲兵们应了一声后,便将张侨扶上马,向着大营的北侧去了。
“那咱们进屋说吧,这事儿啊,真是丢人……”孙立忠说道。
“没事,我保证不笑你。”白铎安慰道。
两人走进了大帐,白铎随便拉开一个椅子,一屁股坐下。
孙立忠则从一旁的柜子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坛酒和两个酒碗。
“这是我绕过夫人,偷偷藏下的好酒,今天咱爷俩就把他喝了。”孙立忠有些鬼鬼祟祟地说道。
说罢,他拉开了白铎对面的椅子,将酒坛和酒碗放在桌子上后,同样一屁股坐了下去。
“白大哥,你不是想知道我为啥驻扎在这吗?咱就跟你说说。不过,先说好,你不要笑我。”孙立忠很是认真的说道。
“哎呀,我之前不都答应你了吗。”白铎说道。
“不行,你还得再答应一遍。”孙立忠看起来很重视的样子。
“行行行,我答应你,不笑,我保证。”白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孙立忠将酒坛的蒙头掀开,将两人的酒碗满上。
放下酒坛,他又端起自己的酒碗喝了一大口。
“唉,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非常的安静。”
“那大概是酉时巳正,我在账里跟手下的几个总旗架起了一个火锅,喝着酒,吃着肉,唱着歌。”
“突然!”孙立忠的语气一变。
“一惊一乍,的好好说!”白铎有些嫌弃。
“诶,好,我好好说。”孙立忠有些抱歉地说道。
“突然啊,就听见群里有人喊:‘倭寇来了!’,接着这城里就起了大火,不一会啊,就有个手底下的人过来跟我们说:‘大人!城已破,请各位大人速速离开!’”
说到这,孙立忠拿起酒碗,将其中剩余的酒水一饮而尽。
“我这一听就急了,我就说,跑什么跑?!跟他他们干啊。可哪成想,手底下的人全跑了,就剩下我那几十人的亲兵。”
“这我就急了,那几个总旗也急了,我们赶紧地就拿起刀,冲出了大帐,这一看可好,倭寇都杀到门口了!我们这一合计,跑吧,留着也是死。”
“唉,完了这半路上,这几个总旗就仗着自己手下兵多点,想杀我夺权——这我能让吗?我就赶紧地,趁着半夜,让亲兵把他们全给绑了,丢在了外面。”
孙立忠拿起酒坛,自顾自地向酒碗里倒酒。
“你没把他们杀了?这可都是祸患。”白铎拿起酒碗,喝了一大口后问道。
“嗨呀,我杀他们干什么,他们平日里跟我又没有什么矛盾。”孙立忠说道。
“唉……行啊。”白铎有些无语。
“然后啊,我就连夜跑到青村,投奔老赵来了。完了这安顿下来以后,我就想。你说我这正在大帐里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这倭寇就来了!这倭寇他怎么就来了呢?!”孙立忠一脸的崩溃样。
说完,他还惆怅地拿起酒碗,将其中的酒水给干了。
“白大哥,你是不是在笑我。”孙立忠看向白铎。
“不可能的,我跟你讲,我受过专业的教习,无论多搞笑我都不会笑的。除非忍不住。”白铎说道,他强行压制这自己的面部肌肉。
“胡说,你明明就是在笑我!”孙立忠看起来有些气恼。
“怎么可能呢?我不过是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白铎用手将自己的脸捂上,以防孙立忠看出他的嘴角在疯狂上扬。
“你就是在笑我。”
“不可能的。”白铎有些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那你为什么笑?”孙立忠看见了白铎疯狂上扬的嘴角。
“小兄弟们回家了。”
“呼……”孙立忠呼出了一口气。
“白大哥,我去外面静静心。”说罢,他便起身,撩开帐篷的门帘,出去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铎终于忍不住了。
这时,孙立忠又撩开门帘,将头探了进来。
白铎立刻收笑,装出一副静静喝酒的样子。
“嗯?你好了?”
“没。”
“哦,那你继续。这酒不错。”还说着恭维的话。
孙立忠将头缩回了帐外。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铎捂着肚子,大脸笑的通红。
孙立忠又将头探进来。
“嗯?你又好了?”
在孙立忠的视野里,白铎仍是一副静静品酒的亚子。
“没。”
“那你继续,我等你。”白铎一脸淡然,面色红润,呼吸平稳,丝毫没有刚刚大笑过的痕迹。
孙立忠将头又缩回了大帐外。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铎又双叒大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赶紧进来吧,让手底下的看见不好。”白铎抛给了孙立忠一个台阶。
“好的,白大哥说的是。”孙立忠接住并踩着它下了台。
他撩开了帐篷的门帘,走回了大帐内。
随后,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将酒坛拿起,为自己和白铎把酒碗满上。
“来,咱哥俩继续。”孙立忠表情平和,丝毫不见方才的崩溃。
而在另一边……
“孙百户命令!都出来听着!”
其中一个亲兵大声叫嚷着把懒散的部队召集起来。
“营中可还有多余帐篷?”亲兵向士兵们问道。
“回大人的话,营中尚余有三顶。”一个小旗回答了亲兵的体问。
“很好,现在就去撑上,越快越好。”亲兵命令道。
士兵们面面相觑,对这个命令有些疑惑和迷茫。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正好西面有块小空地。”一个机灵的小旗对着自己的手下命令道。
这时,其他的小旗方才反应过来,可惜,已经晚了。
功劳是属于聪明人的。
“啊…是!”那几个士兵赶忙向着仓库跑去。
不一会,那几个士兵就从仓库里把搭建帐篷所要用的布料和物料取出来并运向了西面的空地。
又过了一会,那几个士兵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其中一个士兵走到那个机灵小旗的身边,凑近他的耳朵,好像说了什么的样子。
随后那个小旗就快速跑到孙百户亲兵的身前,半跪而下,抱拳行礼复命。
“报告大人,帐篷已搭建完毕,可随时入住!”
“很好,这是赏你的,拿去给下面的人买酒吃。”亲兵从荷包中拿出了一块碎银抛给了那个小旗。
这亲兵也是个好心眼的。
“替手下的弟兄们谢过大人了。”那小旗答谢道。
“那……我带着各位大人去?”那小旗问道。
“带路!”那亲兵挥了挥手,示意他前面带路。
“是!”
于是张侨等人便跟着那小旗去向了营地西侧。
“这就是了,大人。”那小旗伸出手,指向了帐篷。
“这是怎么回事?这帐篷有人入住了?”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帐篷,亲兵看向那小旗的眼神开始变得不善起来。
“是这样的,大人。我手下有些欠的,担心各位大人入住时麻烦,便自作主张地将这蜡烛先点上了。不过,您别担心,大人。我回去就教训他们。”那小旗也是个不简单的,他面不改色,并三两句将情况告知了亲兵。
这样一来,他不但没有得罪人,而且还为自己和自己手下的兵拉了一波好感。
“行,就这样吧。我们要让大人入住了。”亲兵说道。
“是。那……卑职先行告退。”那小旗弯下腰,抱拳行礼。
“去吧。你小子不错。”亲兵赞赏道。
“谢大人!”那小旗在阴影中的嘴角微微上翘。
随后,他直起身,转头沿着原路返回了。
“来,大人,这边。”一个亲兵撩开帐篷的门帘,伸出手,做出了“请”的动作。
两个亲兵将张侨搀扶着上床躺下。
并开始给张侨解开衣带,处理伤口。
看着眼前触目惊心的伤口,亲兵有些钦佩地感慨道:
“大人乃真汉子也。”
“算不得什么,不过是和几个倭寇械斗而已。”张侨谦虚道。
听到这里,那两个亲兵的钦佩更甚了。
过了一会,一个亲兵为处理好最后一个伤口后,对着张侨说道:
“大人真乃汉子啊,如此伤口,竟一声不吭,面色如常,颇有当年关公刮骨疗毒之风度啊。”
“你不必如此的拍我马屁,我不过是一个小旗而已。”张侨说道。
“不,能让孙大人如此看中,大人一定不是凡人。对了,白大人说,您的伤口他一会过来处理。我等便先行告退了。”亲兵一边说着,一边加固伤口处的白布条。
“行,你们先回去吧,辛苦了。”说着,张侨装出费劲的样子(怕撑破布条),将手伸向自己腰间的荷包,艰难的从中取出了几小块碎银。
“几位大哥辛苦了,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这银子,拿去买几两酒吃吧。”张侨说道。
“大人,这如何使得。”亲兵们嘴上如此地说道,手却很诚实地将碎银收了起来。
“那,我等便先行告退了,大人好生休息。”说罢,亲兵们便转身将门帘撩起,走出了大帐。
“唉,这年代的水不浅啊……”张侨感慨道。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