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身后乍然而至的声音,纭曼的脚步微一顿。
还不待她吩咐,她身后的阿兰和玄光便已警觉对望一眼,随即分开两侧呈护卫状态。
纭曼面色毫无波澜,心中却疑惑,此地居然有人认得自己。
她缓缓转过身,眸光轻抬,来人骑在马背上,一身青衫,眉眼英挺,似乎,在哪里见过……
回想许久,纭曼眼波微一动,一句犹疑,“你是,燕少楼?”
韩成将马勒停在十步之外,翻身一跃落地,然后才朝纭曼拱手揖礼,“多年未见,难得公主还记得在下一介草莽!”
纭曼面带疑惑,杏眸长睫一抬,“你,怎会在此地?”
韩成举目扫过纭曼身边站着的一众人,阿兰他当年见过,另外三人,他虽不认识,却认出他们的穿戴装束来自道家。
他联想到盖聂和天明刚从道家回来,不禁猜测,莫非二人已见过。
他忍不住又向前走了一步,才一脸诚挚道,“实不相瞒,当年的长门楼是农家设在咸阳的一处情报驿点。燕少楼只是我在江湖中的化名,我的本名叫韩成。当年迫于局势,未与公主坦诚相待,还请见谅!”
“韩成!”
纭曼杏眸冷锐,眸光深处却闪出一抹诧异之色。
她突然想起,历史上刘邦得势之后,曾分封过七个异姓王,其中就包括出身韩国王室的韩成。
怪不得他当年在荒坳提到韩国时,会那样三缄其口,原来背后藏着这样一段恩怨纠葛。
韩国被秦国所灭,而她当年是大秦公主的身份,韩成对她隐瞒身份便是情理之中的事。
若长门楼隶属农家,那韩成便是农家弟子,如今刘邦携农家起势反秦,韩成出现在此地,便也不足为奇了。
太乙山上,她曾向影十四打听过沧海剑的来历,当时影十四只说那是一把来自韩国王室的剑。
此刻,她才惊觉,沧海剑原是韩成父亲的佩剑,怪不得当初仅一道沧海剑的剑痕便让他那样失魂落魄。
疑团解开,纭曼心中豁然明了。
不过,这个时代,国仇家恨,恩怨情仇早是司空见惯的存在,天下扰攘,相互攻伐更是平常。
她不想对此多做指摘,更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
她望着韩成,微顿了一瞬,才清冽道,“纭曼公主早在五年前便不存于世了。你的过去,我亦没兴趣了解,告辞。”
说完,她转身便欲离去。
可韩成却连忙追出一步来,急切一句,“盖聂兄他找了你五年,他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难道公主就不想见他一面?”
纭曼心头隐隐一颤,却并未回话,脚下亦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径直向前而去。
阿兰和玄光等人将韩成的话听在耳里,却无人敢开口劝上一句,只能紧随纭曼的步伐而后。
然而,须臾之间,身后却又传来一声高喊,“纭曼殿下,请留步!”
纭曼凝耳听来,那并不是韩成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微侧身去看。
一袭黑色战甲的人骑马而至,眉眼朗阔,却难掩痞气,他一勒缰绳将战马停在左侧,正好挡住他们一行人的去路。
而且并未下马,而是以威风凛凛的姿势坐于马背上。
正是刘邦。
纭曼眉眼冷寂望着来人,并未立即回话。
见此,一旁的玄光一改往日随和,大步跨出去,冷冽道,“我想各位大概认错人了,我家师叔天宗其华,师承北冥大师门下,并不是各位口中的纭曼公主。”
“天宗!”
刘邦一脸惊诧与对面的韩成对视一眼,随即却转眸道,“既是道家的朋友,那便无需再诓骗我们。”
他抬手将后方两名天宗弟子手中的担架一指,脱口道,“李游的夫人乃帝国十六公主,若不是姊妹亲情,试问,今时今日,还有谁会于沙场战地来替他们夫妻收尸?”
他言语之间虽不是那种全然的幸灾乐祸,却又在无形之中带出几分大战得胜的愉悦。
就连一旁抬担架的两名弟子听了都觉得颇为刺耳。
玄光更是一步掠出去,势要与刘邦辫上一回,可还不等他开口,便已被擦肩而过的纭曼给摁了回去。
纭曼的身影一瞬闪至玄光前面,秋水生寒般的目光缓落在刘邦身上,只缓声道,“你想阻我离去。”
声音明明清莹悦耳,却莫名令人暗然生畏,刘邦神色微一愣,这才抬眼仔细望去。
眼前的女子,一袭碧蓝长裙,身姿清素,玉颜凝霜,清绝冷傲,就连腰间那柄碧绿长剑都似隐隐泛着寒光般让人不敢直视。
虽然整个人冰冷的不染尘俗,却是他生平仅见的绝色,清绝高贵,夺人心魄。
刘邦心中不由一声感叹,难怪盖聂那样生死不弃的寻她,仅凭这副天下无双的容貌,任何一个男人都甘愿为她而死吧!
他突然拱手朝前微一礼,咧嘴嘿笑了一声,“殿下误会了。盖聂先生是我十分钦佩又敬重的人,而殿下是盖先生拼出性命都要寻找之人,我自然是要将殿下视作上宾的!”
本是一句逢迎之语,却难掩轻狂。
纭曼当即侧身一转,眼底掠过一抹毫不掩饰的嫌恶之色,冷言,“我与盖聂并无干系,你若因他特来奉承恭维于我,大可不必。”
随即,她素掌朝着刘邦坐下的马匹轻一挥,利落一句,“让开。”
下一瞬,凌厉掌风从马腹穿堂而过,即便是训练有素的战马都禁不住嘶鸣着一直往后退去。
马背上的刘邦大吃一惊,连忙手挽缰绳,脚夹马腹好一阵忙活才稳住后退的马蹄。
随即,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前方,那碧衣女子面若冬霜,狠厉张狂,说翻脸就翻脸,毫无情面可讲。
刘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明明对她以礼相待。
他望着那张琼姿玉貌的冷颜,突然手抓缰绳勒马向前,欲出口说什么,一旁的韩成却连忙出来打圆场,“公主可能误会刘兄的意思了……”
“误会什么,你们不都是因盖聂而来。”
纭曼冷声截断韩成的话,她实在一刻都不想在此地多待。
韩成与刘邦对望一眼,忙一句解释,“我们……”
“姑娘的确是误会我们沛公的意思了!”
还不等韩成的话说完,另一道自北而来的声音却率先响起。
在场众人同时看向来人,却只有韩成和刘邦大喜过望,异口同声道,“子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