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着眼前倔强的小丫头,黑眸一凝,面色便暗了下去。
他侧目瞥向重墨的天空,许久,才冷声道:“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随后,便快速转身推开了偏殿的门扉,阔步走了进去。
纭曼眉睫微一抖。
她知道,嬴政话中的深意,无非就是暗指天明的身世。
她抬脚追进屋内,便是一句毫无遮拦的质问:“这个错误,难道不是父皇亲手造成的吗?”
她虽不知当年丽姬进宫的细节,但丽姬绝不可能是自愿入秦宫的。
纭曼的话,肉眼可见的引燃了嬴政的恼怒,他沉眉高喝:“曼儿,你太放肆了!”
“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纭曼凑近他跟前,殿内还未灭的烛火,倒映的她杏眸里都是激愤的情绪:“天明他有什么错?他还那么小,他什么都不知道!”
嬴政一手负于身后,满面冰霜,沉默未语。
他的默然,激得纭曼又是一连串的诘问:“父皇有多久没有见过天明了?是不想见?还是不忍见?”
面对小丫头的激愤填膺,嬴政只是微动了下紧抿如锋刃的薄唇。
纭曼却突然从怀里摸出一摞绢帛,递到嬴政眼前:“天明对父皇的孺慕之情,全在这些功课里,文韬武略,他无一不是以父皇为目标!”
嬴政微微惊楞,有一刻迟疑,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绢帛。
他垂眸将绢帛粗略翻看,里面抄写的内容见解,都是出自《法经》《五蠹》《连山易》此类书籍。
他微一声叹息。
天明聪慧,他一直都是知晓的。
纭曼没有错过嬴政冷寂眉眼间,那微微一丝舒展。
她隐怀希翼,将嗓音放缓放柔:“父皇,你真的忍心将天明放逐到阴阳家吗?”
嬴政负手而立,寸寸眸光落在小丫头的眉眼间,神色突然就幽长深远起来。
初夏的陨落是他心中永远的殇,放不下,忘不掉,却再也触碰不到!
丽姬……
容貌与初夏三分相似,外加三分性情,却足以令他将之纳入秦宫。
可是……
后来的种种,却令他更加明白,初夏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谁都无法替代她!
天明的存在,似一根如鲠在喉的刺。
刺目更刺心,仿佛时刻都在提醒他所犯的错,于是,他开始有意忽略天明。
他何尝不知天明无辜!
月神以苍龙七宿为由,要将天明带入阴阳家,既然人家煞费苦心引他入局,他自然不好让其白费心机。
许久。
嬴政才将目光自纭曼脸上移开。
他踱步到桌案前,忘了一眼窗外暗沉的天,才沉声道:“这是他目前最好的去处……”
沉沉一句话,听的纭曼喉咙一阵发紧。
屈膝便跪倒在了嬴政脚边,她软声恳求:“不,父皇!我求你了,不要为难天明,放他出司天台,好不好?”
嬴政黑眸轻闪。
默然的面上泛起波澜:“曼儿,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寡人的女儿,是大秦的公主!为何总要为不相干的人,再三忤逆寡人?你忘了在东山答应过寡人什么了吗?”
纭曼的心被揪的一点点往下沉。
她猛的紧攥嬴政曳地的衣摆,仰头望向他,颤声问:“天明自小长在父皇身边,阿聂与父皇风雨同舟十数载,在父皇眼里,他们竟只是不相干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