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冶之前都没有觉得,母亲的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变得这么憔悴。
也许是那张冰冷而又苍白的纸张上历历在目的漆黑数字提醒了他这一点,盲目乐观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它就好像麻醉剂一样的效果让他们短暂忘记疼痛、忽略疼痛。
正当他们以为疼痛真的已经过去了、不存在了的时候,它的效果已经消失了。
此刻剧烈的疼痛感再次通过感官传达到他们的意识当中,他们咬着牙蜷缩成一团跪倒在地上挣扎着、喊叫着。
现在的疼痛感对于他们来说居然比之前的还要强烈,还要痛不欲生。
产生这一现象的并不是疼痛本身,而是他们放弃了对它的承受能力。
站在母亲的病床边注视着她,心里不断产生看一眼少一眼的悲观心态。
杨冶坐了下来替她把被角整理了一下。
其实被子非常整齐,根本是不需要整理的。
细一看杨冶发现她的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几道清晰可见的皱纹,自从住院以来她的体重瘦了三分之一,扶她出去走的时候杨冶觉得母亲好像根本没有重量,轻飘飘的。
因此在脑海里闪过这一念头之后,杨冶往往情不自禁用了点了力气抓住她的手臂。
深怕她会被风吹走。
“没想到我这么快就能享受到子女的孝顺。”
杨冶扶着母亲坐在花坛边,她吃力的坐了下来后感慨道:
“能够在走之前体验到这种感觉也不错。”
“瞎说什么呢你。”
杨冶冷不丁瞥了她一眼:“抱着这种心态即使能治好也治不好了。”
她低头笑了笑,抬起手臂像是抚摸小时候的杨冶和杨思一样,温柔的、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其实杨冶根本感觉不到她的手触碰到自己的天灵盖,感觉像是在帮自己屡头发。
“能够有你们这样的孩子真好...”
都说病人自己是最清楚本身的身体状况的,其实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杨冶应该感觉到最后的结果,但是他却忽略了,现在坐在她面前绝望的看着她安静的睡着,鼻头忽然大量涌出酸意,紧接着眼角也酸了起来,直到泪水盈满了杨冶的眼眶。
几度夺目而下。
为了不吵醒母亲,杨冶没有让自己自己哭出声来,而是用手背抹去了即将流淌下来的泪水。
不经意间,一只拿着餐巾纸的手从杨冶身体的右侧伸到自己面前。
杨冶抬起头看去,秋萦用着杨冶难以理解的眼神俯视着他,是同情还是怜惜?
接过餐巾纸后杨冶没有用,捏在手里不去看她,继续注视病床上的母亲。
自始至终杨冶都没有和秋萦说过一句话,她也只是静静的站在这里。
同样的,连同呼吸的声音都是轻盈的,无声无息的。
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着。
直到杨冶再次抬起头时,她已经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