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他这个推论,一个个吃惊得张口结舌,却又恍然大悟,似乎不这样解释就说不通了。为了证实这个推论,有人提议把这些个坟冢马上都掘开,以便一探究竟。
宋尧臣作为玄清门十几名年轻弟子的领袖,又领了自己的师傅易阳真人的委命,为避免节外生枝,只想带领大家尽快回岛。可赤金子此刻听见说那为祸夜台城许久的源头近在脚下,如何肯罢手?他知道宋尧臣十分看重门派脸面,便故意拿“此举事关南北两宗声誉名望”的话来激他。
宋尧臣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赤金子铁了心要掘开坟冢,想拉自己一干人做帮手而已,本打算不去理会他。可不知为何,陈灵瞳和韩雨儿居然不约而同地表示要与赤金子联手。陈灵瞳的孤僻性子他是知道的,可韩雨儿这次竟然也一反常态,实在让他左右为难。
就在宋尧臣犹豫不决的时候,赤金子等人已经开始动手掘坟了。只见归云宗的二人施展御剑术,运起赤金和灵鸾两把宝剑,干脆利索地将坟土铲开,仅用了片刻功夫,就在地上挖出了一个大洞来。
面对着黑黢黢的土洞,宋尧臣的心头蓦地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一时间心乱如麻。放眼一望,这些师弟师妹们果然还是太年轻了,一个个雀雀欲试,脸上止不住地流露出兴奋与好奇,实在有些贪功冒进、考虑不周。
好在他是在外面历过世的,江湖上的险恶风波也见识过不少,知道再这么任由他们胡闹下去,肯定会捅出大篓子,当即十分坚决地阻止了赤金子再挖下去,告诉他自己肩负的师门使命,就是必须要一个不少地将本门弟子带回去。
说罢,宋尧臣立即招呼玄清门众弟子,就要带他们走。不料这时陈灵瞳突然伸手拦在宋尧臣身前,冷冷地问道:
“师哥这般着急要走,莫非是知道这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隐情?”
宋尧臣心头一震,随即镇定下来,反问他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灵瞳轻哼一声道:“师哥今天到这儿了之后,一直慌慌张张、畏畏缩缩的,可实在不像师哥素日的风格!”
陈灵瞳说完顿了顿,似笑非笑地打量了一会儿宋尧臣的表情,继续道:“常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师哥如此心虚,是害怕自己的亏心事被人识破吗?”
这话一说出来,玄清门十多位弟子、加上归云宗两人,无不变了脸色。
只见宋尧臣脸色苍白,摇头道:“陈师弟,不是你说的那样,我没有做对不起大家的事——”
陈灵瞳冷冷一笑,眼中忽然闪过异芒,随即向大家叙述了一件事。只因这件事,宋尧臣将在玄清门彻底身败名裂,背上欺师叛门的罪名……
原来就在出发的前一天,陈灵瞳被七宫主无咎散人单独叫了过去,暗示他玄清门内有人心怀鬼胎,恐怕对师门不利,让他趁此次试炼之行好好探查一番。可七宫主却没明说这人是谁。
一行人来到夜台城执行任务的头几天里,陈灵瞳悄悄跟踪着来历和表现最可疑的祁子源,可最后没有发现半点异常。(说到这儿,陈灵瞳望向祁子源,对他微微点了下头,也不知是不是表示歉意)。
不过事情很快便出现了转机。
某天,陈灵瞳在一处乡镇下的茶馆里偶然碰见了一伙道行极高的修仙之人,且都乔装打扮成外地的客商。陈灵瞳由于行事低调,又换了便服,因此没被识破身份。
当时,那伙人坐在较远的桌子边,似乎正低声谋划着什么……陈灵瞳虽察觉出了异样,心知此时万万不可造次,便假意找店小二换酒,借机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经过的那一刹那,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却只听见最后的“对付玄清门”几个字。
陈灵瞳心中愈加留了意。不料没多久,他们当中一人拿了封信,竟要率先起身离去。
陈灵瞳于是在暗中悄悄地尾随了一路,可最后窥见的情景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那信使要传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本门门下第一青年弟子——宋尧臣!而他们所谋划的,竟是宋家如何里应外合谋害玄清门之事。
之后果不出他所料,宋尧臣在接到这封信后,行踪立即变得诡秘起来,甚至为了防止被人跟踪,还特意施展手段,甩开了自己。
陈灵瞳叙述完,一双冰冷而深湛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宋师兄,似乎是在等他辩解。令大伙儿都没想到的是,宋尧臣呆呆地低着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竟然半句话也不反驳。
只见陈灵瞳慢慢走到宋尧臣边上,从他怀里抽出来一个信封,上面系着一条红色丝绳,末尾打了一个特殊的结。看到红色丝绳所打的结,几人当即惊呼出来,那是赫赫有名的宋家的族徽。
陈灵瞳取出信,递给韩雨儿。韩雨儿照着信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读了一遍:
吾儿,
自上次熙城一别,迄今已逾三年。
闻汝身在中州夜台,特有一事相嘱,千万谨记:
曩昔之古,有四妖族之首,俗名“土怪”。其族首领,身负开山裂地之力,移山倒海之能,称雄于时……后其族败于冥界,日渐式微,往昔繁华,归为墟土……时至近日,其族灵物或将于中州现世,堪为惊天之宝,修仙侪辈莫不趋之若鹜,争欲占为己有;然人所不知,彼早为宋氏囊中之物。
此间许多诡秘计谋,已托信使备述。玄清门诸人,必欲沮坏我事,吾儿当善自为计,策应于内。待此功成,来日大陆世家莫敢不屈伏于我,而我亦可以取吴家而代之!
玄清门诸宫主诈伪多端,千万警惕!
你我至亲之人,勿以天涯海角为远;近来汝母微恙,时相挂念;若得闲暇,千万归家省视。
汝父宋哲亲笔
韩雨儿读完信,气的脸色发白、声音发颤。只见她伸出手指着宋尧臣,寒声道:
“好一个策应于内!宋师兄,枉师傅师伯们那样器重你,师弟师妹们那么信任你,你……你说实话,两位宫主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宋尧臣一动不动地看着韩雨儿,最后黯然说道:“我不能说。”
陈灵瞳脸色冰冷得吓人。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后,缓缓道:
“师哥,虽然你勾连外人的证据已经确凿,但我相信你不会伤害两位宫主。如果你把实情说出来,或许回去后掌门真人还可以从轻发落你;但如果你一直不肯认错,万一出了什么差池,恐怕我们——”
众弟子当中,要数白琦平日里最拥戴宋尧臣。如今亲耳听到他父子俩人图谋不轨、里应外合,一时间怒气发作起来,不等陈灵瞳说完,便冲上来一拳头狠狠砸在宋尧臣的脸颊上。
宋尧臣正在魂不守舍之际,怎么防备得了这一下,顿时被打得一跤摔倒在地。
等他慢慢爬起身来,冷冷望了一眼师弟师妹们陌生又充满敌意的目光。或许是心灰意冷的缘故,饶他平日能言善辩、侃侃而谈,此刻徒然地张了张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沉默了半晌,宋尧臣忽然惨笑道:
“在这世上,亲眼所见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你们仅仅看到一封信,就认定它一定是事实吗?”
“你不把事情解释清楚,要我们怎么相信你?”韩雨儿咬着牙道。
宋尧臣终于摇头道:“我不说,是有我的苦衷。你们就当我是本门叛徒吧。这次回去后,我自会向掌门领罪。”
几名与他交好的年轻弟子先前一直心存侥幸,还以为他会将自己的嫌疑解释清楚。可如今听他亲口认了罪,各个脸露复杂神色。这当中,自然要数宋尧臣的堂弟宋翟,心里最是别有一番滋味。只见他走上来,拿过韩雨儿手中的信看了一遍,忽然冷笑一声,把信随手一扔,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众人冷眼望着他走远了,连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
祁子源看得心中不是滋味,心知此事牵涉不小,也不好说些什么。
宋尧臣脱下身上的玄清门外袍,换上普通人的便服;又将刻有自己姓名的本门腰牌交给韩雨儿,其用意自然不言而喻。做完这些,他一向挺拔又紧绷的身子彻底放松下来,如同卸下千钧重担一般,长舒了一口气,从围成一圈的人群中缓缓踱了出去……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刚好站到了祁子源身旁。
没有了宋尧臣的拦阻,赤金子等人再次开始掘土。几人将之前的大洞挖了有一丈深,果然见到洞底露出了一个狭窄又阴冷的口子;赤金子性子急,就要钻下去一探究竟。陈灵瞳立马制止了他,告诉他当前的明智之举是将这里所有的坟冢都掘开,根据情况再作打算。
玄清门此番出来试炼的年轻弟子辈,大多既没有宋尧臣的阅历,也没有陈灵瞳的机智。在宋尧臣失去“领袖”地位后,大伙儿不约而同地都倾向于陈灵瞳的判断。当下众人齐心协力,颇费了半天功夫,总算是将场上几十座坟都尽数挖开。其中半数的洞底,都豁出了一个望不到底的横向洞口。陈灵瞳将这些洞口的位置在脑海中排列一遍,很快就推断出地下的这些洞口是相互连接的。换句话说,在这片坟场底下,竟然存在着一片纵横交通的土洞。
韩雨儿与陈灵瞳讨论着,不知这些土洞是否会连通到他所说的“巢穴”里去。赤金子却一个人偷偷溜下洞中打探了一遍。回来后告诉二人,土洞里确实有僵尸用爪刨出来的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