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栏看着摇着金扇子的闻人迟眯着眼看着街上喧闹的迎新队伍,感觉下一秒那把金灿灿的扇子会直冲新郎官的面门,她走近拍了闻人迟一下,按住了那摇动的折扇,笑道:“闻人公子的折扇好金贵,可别不小心掉下去了”。
闻人收起折扇,笑里藏针道:“老板娘说的是,在下便收好这金丝折扇”,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秦公子好生厉害,竟治好了傅小姐多年的顽疾”。
这一句话信息量丰富啊,傅小姐怪病复发东栏也是听董百行说的,若不是那日给秦淮看病,依着董百行的医品断然不会向外界透露傅小姐的病症。闻人迟是怎么知道的,只有两个可能,第一是他买通了傅府的人,第二就是傅小姐恶疾复发与他脱不了干系。东栏突然发现眼前这个金光闪耀的富家公子实则阴险无比,甚至有些不择手段,他那温和的笑容里面好似藏了一把锋利的匕首,若是沉沦在里面必将被穿心而死。
东栏退开他几步,看着他的笑心里发毛:“是啊,也许是他们的感情感动了上苍呢,哈哈”。
闻人迟起身靠近东栏,因着他个头高大就像一团黑云一样压了过去,道:“这个世上最不能信的就是上苍,它从不理会人间疾苦,也从不干涉六界恩怨,它就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看笑话的罢了”。
东栏觉得他越来越近,光气势就已经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她去推开他却被他摁住双臂,他灼热的气息在自己肆意的流窜,要不是顾忌身份东栏真的想大喊救命啊。
“闻人公子,后厨里还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小生特来请老板娘过去看看”东栏顺着声音看见二缺书生面无表情的站在他们身后。
闻人迟轻笑一声,松开了东栏自顾自的坐回位子上撑开折扇,半遮着面露出一双笑意绵绵的眼睛道:“那老板娘还不快去”。
东栏只好狼狈的随二缺书生离开。那书生快步走在前面,一路竟无话说。东栏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了,开口有些气息不稳:“谢谢你啊”。
半晌后,前面的脚步停了,直着单薄的脊背,生硬的回答:“夫人怕是误会了,是翠竹来通知小生说后厨的事,小生不过是代为传达而已”,他顿了顿道:“小生只怕是打扰了夫人与闻人公子的雅兴了,还望夫人莫要生气才是”。
这句话在东栏和他之前隔了一层冰,虽然是薄薄的一层,却刺骨寒凉。东栏望着那个笔直的墨白色背影,就像繁华过后的满腔落寞,落满了皑皑白雪,冰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她有些难过道:“是我误会了”,便不再说话继续跟着他去后厨。
今天一天东栏都没和二缺书生说过话,若是需要他的地方都让翠竹代为传话,她尽量不与他碰面。东栏躲着他,不敢与他正视,她怕再从他嘴里听到凉薄的话。
晚间,翠竹拿着一块外镶边的铜镜给东栏。东栏拿着铜镜对着月光大量,外框上刻着一条盘着铜镜一圈的黑蛇,由于雕刻精细可以看见蛇身的彼岸花花纹路。东栏有那么瞬间的恍惚觉得黑蛇在冲她吐信子,它身上的彼岸花散发着暗红的光。她惊讶问:“翠竹,你这铜镜从哪来的啊”。
翠竹一边铺床一边回答:“前些日子,奴婢去静心寺礼佛,那寺里一个慈眉目善的老和尚送的,他说这个铜镜与女婢有缘就收女婢五十文钱”。
女人在爱情面前智商为零,女人在购物面前智商也是零啊,东栏心痛的看着翠竹,心想你怎么不讲个价,这镜子虽然做工精细,但五十文却是贵了。她摸着翠竹的脑袋,一脸看败家玩意道:“你怎么不讲个价啊”。
翠竹一本正经道:“这既是和尚送的,定是开过光的,怎么能和佛祖讲价钱呢”。
翠竹平时在吃穿用度上都精打细算,能不花钱就撑到直接坏掉也舍不得扔,可唯独在礼佛上挥金如土,凡是寺庙里面的东西就算砸锅卖铁也出钱供奉。
东栏心里大喊一句:败家玩意啊。她忍不住好奇问:“小翠竹,你为什么那么信奉佛祖啊”。
翠竹笑得一派天真道:“奴婢想给佛祖微薄的香火,希望来世不求投生富贵人家,只求能伴父母左右,合家欢乐”。
东栏这才想起来,这丫头三岁就被卖给了城主府上,懵懂的年纪先学的不是如何为人而是为下人,她那时看见别的孩子都在父母怀里撒娇应该很羡慕吧。
东栏拿着铜镜问:“这么贵的铜镜,你怎么给我了”,虽然自己的大铜镜碎了,现在还没去卖,但这个铜镜毕竟是翠竹花大价钱从坑比和尚那买来的。
翠竹道:“夫人的镜子不是碎了吗,奴婢这镜子都没怎么用就送于夫人吧”。东栏觉得她何止这块镜子没用过,房间里起码有不止十样是被寺庙坑的东西。
但也不能白拿别人东西,东栏收下镜子让翠竹去向二缺书生领钱,开始翠竹不愿意觉得把镜子送给东栏也是佛祖的意思,但听东栏说拿了钱可以再向佛祖捐献就乐呵呵去了。
第二天早上,东栏搬着凳子坐在门外对着镜子给自己画眉,透着镜子可以看见二缺书生款款走来。她放下镜子窜到二缺书生面前,挑着自己刚画的柳叶眉问:“怎么样好看吗”。问完才想到昨天自己似乎和这家伙闹得不愉快,但话都说出去了只好装作什么事没有,扯着嘴角等着他回答。
二缺书生今天又换回了自己以前的白衣,手里拿着账本想来是让东栏对账目的。他眼底有淡淡的青痕,唇色较往常惨白许多,抬眼正是东栏时弯了弯眼角,笑道:“夫人的铜镜甚是好看,雕花和做工都是独一无二的”。
切,老娘是让你看眉毛,咋关注点跑镜子上去了。东栏努嘴道:“我让你看我画的眉毛好看吗,你这重点放错了吧”。
二缺书生委屈道:“夫人的眉毛向来画的都好看啊”。
东栏听见他的夸赞心里乐开了花,发现面对他也没那么难,昨天留下的不快一扫而尽了。她把铜镜放下,对二缺书生道:“今天我心情好,你和翠竹随我去东市红桐街挑一块大铜镜回来,这钱的你出,谁让你的黑鸦撞碎了我的镜子呢”。
二缺书生想想自己这个月的月钱还没捂热就要被拿去消费,哀求道:“夫人,求求你了,小生的月钱还没长大呢,它还小啊”。
东栏装做听不见他的哀求,进屋光上门去换衣服准备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