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保密性极强,与其他许多高级娱乐会所一样,都遵循着一个雷打不动的原则:越是声色糜烂的风月场,表面越要风平浪静,即便地、底下已经血流成河,你看上去的绝对依然还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气象。
就这一点来说,在老板成非的铁血管理下的“夜色明媚”,无疑是业内的翘楚。
她知道这样的地方从来就不乏故事,只是这里的故事向来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最不为人知地发生在帘子后面,最肮脏龌龊地深藏在地板底下,而那些最无耻、最卑鄙、最残忍的戏码则化作怨气,消散在糜烂的空气中,无声无息。
何以侬就是嗅着那样血腥糜烂的气息,熬了下来,一度,她以为自己撑不过一个星期,但是她撑了下来,她闭着眼睛,塞着耳朵硬是撑了下来。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残忍的,残忍到你无法认同,但又不能不融入它!
这就是生存!
她刚化好妆,手机响了,是月笙。
月笙是她在“夜色”认识的女人,长她一岁,她不想被她叫做姐姐,显得她老,她们便以名相称。
“小侬,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没到?老板在这黑着脸呢,你快点过来。”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明显是偷偷打来的。
“好,我马上过去。”
她是赶在星期天,去了趟孤儿院,本来可以早点回来,但是不放心那里的一位食物中毒的孩子,一直等到孩子没事,她才赶回来,竟是这么晚了!
她一边收拾东西,又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才拿起包包出门。
只要是“夜色”里的人,无论是小姐,还是服务员,都要以最美的面貌出现在客人面前。
你可以不漂亮,但是你的妆要够精致,要让客人觉得你是在用心的服务于他!
在“夜色”三个多月了,虽然没见过老板成非的庐山真面目,但多少也听说了他的铁血手腕,对不守规矩的下属可是从来都不留情的。
她紧张的脸都变了色,一边看着时间,一边催促着司机。
所幸的是,她连奔带跑的到“夜色”,老板已经走了,月笙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不禁松了口气,开始工作。
端盘子,送酒,打扫卫生,倒垃圾,这就是她所有的工作内容。听起来很简单,看起来也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其实,不然。
在公司当白领,也难免会遇到心怀不轨的上司,何况“夜色”又是何等风月场地,再加上何以侬的倾城容颜,即使她再安静,再想被淹如尘埃里,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眼尖的,不过还好有项姐和月笙,至今她还没遇到什么大的灾难。
那些小打小骂,在这里算不了什么,对她来讲也已习以为常,只要告诉自己,忍一忍,忍一忍,忍一忍就会过去了……
她从包厢里出来的时候,正看到月笙朝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的拨了一下头发,不过还是被眼明手快的月笙发现了她的蹊跷,她外头看着,突然伸手拨开她的头发,雪白的脸上赫然呈现鲜明的手指印。
月笙的脸白了红,红了白,几欲把持不住冲了进去,还是何以侬拦住了她。
“月笙,你知道这里的规则,我不想因为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就把你牵扯进去,如果你进去了,不是就我,而是害我,知道吗?”
是的,进了这里,就要守这里的规矩。
这里客人就是上帝,同时上帝是宽厚的,所以客人的要求你可以拒绝,只要你的拒绝不能惹怒了上帝!
只是来这里的通常非富即贵,哪一个不是掏空腰包,将眼放到头顶上,会容忍你一个小小的服务员说不?
月笙放松下来,摸了摸她的脸,道:“用冰块敷一下会好些!”
韩霁风刚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来,听到手机响了,他拿起来。
“时间约在了下个星期的周三晚上,你看有没有时间?”
韩霁风走到桌前,打开电脑,随意的浏览了一下,“有时间。”
“真的不用我去?”那人的声音有点迟疑。
韩霁风沉默了片刻,还浸着水的发丝垂下来,幽黑的眼睛好像吸纳了所有的光线,找不到一点光亮,他淡淡道:“不用,我自己去。”
何以侬一觉睡到了中午,起来就感到肚子饿得慌,随便做了点什么吃下,她看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随便梳洗了一下,走了出去。
凌宇已经站在楼下等着了,见她走出来,笑着打开车门,她没说什么,坐了进去。
“很累吗?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凌宇看着后视镜,问道。
何以侬笑笑,“没什么,可能是没休息好。哎,你又是翘班来的吗?”
听着这清脆响亮的声音,凌宇微微一笑,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是满眼惊讶:“你怎么知道?”
“真的吗?凌宇,你不能这样,我不是和你说过,你是医生,对你来讲病人才是最重要的,你怎么能……”
何以侬急了,但是一见他唇角蜿蜒的笑纹,她愣住了,他在耍她!
她伸手捶了他一下,他哎呦一声,脸都皱了起来,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何以侬迟疑的伸出手,拍拍他颤得厉害的肩膀,问:“很疼吗?”她也没用多大力气啊!
他好久没有做声,只是抖得更厉害了,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忽然大声道:“你又在骗我是不是?”
谁料凌宇突然抓住她要离开的手,放在胸口,一脸正色的望着他,何以侬愣住,下意识的缩手,却被抓得更紧,他的眼睛很清很亮,她甚至可以看到那里面的她,呆呆的表情。
“我疼。”他说,说得很轻很慢,“心疼。”他有重复了一遍。
她愣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嘴唇蠕动了半天,只是吐出了两字:“凌宇。”
他忽然一把将她搂住,将她的头放在心脏的位置,他的声音暗哑,带着沉痛的语调。
“小侬,我知道我说服了不了,我也不会再试图劝服你,但是不管怎样,你能不能答应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照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