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进行教育叙事写作,不仅是为了戳破生活的真相,安顿生命里的痛感,更重要的是为了找到摆脱教育困惑的出口,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成长方向。
为什么写教育叙事
改变自己。教育生活里的琐碎一旦有了故事的串缀,就可以变得生动起来。在不断的讲述与反思中,教师的心态开始变得平和,教师的行为开始得以改变,教师的精神世界开始慢慢丰盈,教师的整个生命都会变得清澈澄明。
影响他人。教师通过讲故事,把生动而真实的教育生活展现在他人面前,随着故事的展开和情节的推进,使人与人的内心发生真正生命意义上的互动。南此,便可以诱发他人对故事的深度感悟,让讲述者与阅读者隐于内心的主观感受凸显出来,使艰难困顿的教育思辨渐渐丰满。
成就教育。写作者可以通过有价值的反思,把艰涩而枯燥的教育理论还原到故事中去,使抽象而复杂的观点变得通俗易懂,并通过对个体经验的揭示,探讨一种可以穿透教育生活的、归隐在经验背后的深层次哲理,从而在某种意义上成就教育。
所以,马克斯·范梅南说:“教师从事实践性研究的最好方法,就是说出和不断说出一个个真实的教育故事。”
为生命擦亮一些日子
教育的本义,绝不仅仅是教师把自己所掌握的知识和技能传授给学生,更不是千方百计帮助学生获得分数,而是要把自己灵魂里的东西,在不经意间传递给学生。比如,善良、宽容、接纳和鼓励;
再比如,人格和品性。
被刺痛,才会有挣扎的渴望
至今,我仍然相信:一个人只有真正被刺痛,才会有挣扎的渴望。
20世纪80年代,我遇见了最简单的教育。
在中国农村最底层的村小和联中,我读完了小学和初中,并以高分考进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到了城里的学校,贫瘠的起始教育带给我的成长缺陷一下子显露无遗。高中的第一节英语课,老师要求我们用英语介绍自己,从前到后,依次进行。前面同学的发言不断博得老师的夸赞,还有同学们热烈的掌声。轮到我的时候,班里的气氛已经达到了一个小高潮,同学们都用期待的目光等着我的发言。
“Good morning. I am glad to…”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我尽可能平静地开始介绍自己。
“你这是哪同英语?跟哪个老师学的?从哪个山旮旯里贩卖出来的?”刚一开口,年轻帅气的英语老师便打断了我的发言。一连三个反问,把我的自卑一下子从内心最隐秘的地方扯了出来。
我读初中的那所学校很小,只有六个班级二百多个学生,是一所“档次”最低的村办联中,学校里根本没有懂英语的老师。当时为了跟上开设英语课的热潮,一位转业军人出身的数学老师,凭着会几句俄语的优势成了我们的英语老师。这是我至今最崇拜的一位老师,他一边自学,一边以“现买现卖”的方式教我们学习英语,并让我们在做试卷、挣分数的竞争中没有落后于其他人。但英语口语,却不折不扣地成了他和我们所有同学的“死结”——我们说的英语别人听不懂,别人说的英语我们也不懂,我们讲的是属于我们这个学校独特的“方言英语”。在这个满是城里孩子的教室里,从踏进来的第一天,我就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卑。这节课,更是把这种感觉赤裸裸地抛在了全班同学面前。
第一次懂得了自卑,在畏缩与躲避中成绩开始下滑,但骨子罩疯长的要强与倔强,让我选择了以拼体力的方式去获得分数。最终的结果是,在高三的上学期,对学习极度恐惧的我不得不离开了学校,最终没能跳出农门。曾经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到城里读书的我,灰溜溜地回到了农村家中。
1991年春,父母托人给我找了一个在偏僻乡镇中学当临时代课教师的工作,每月工资28.5元。虽然身份卑微、待遇微薄,但我喜欢并热爱着这份工作。但是,在讲究身份和学历的学校里,一个临时工所面临的窘迫时时会把我逼到尴尬的角落:为了方便晚自习上课,我向学校申请教工宿舍,被总务主任告知,只有正式教师才能住教工宿舍;年轻气盛的我批评了学生几句,班主任老师安慰学生说,他是个临时工,不懂教育,别和他一般见识;教学成绩全乡第一,我却得不到任何荣誉奖励,这些只能给公办教师……
1993年3月,我毅然离开了那所学校,结束了近两年的临时工生涯,到了一所学校复读。感恩我的老师,他接纳了我,并尽可能给了我单独的学习环境。在一个由废弃厕所改造成的单间宿舍里,我丌始了吃住不出门的封闭复读生活。一个月后,学习的吃力和即将到来的高考让我又有了放弃的念头,并打算向老师辞别。我的老师,他只是盯着我的眼睛说了一句话:“你这样放弃,对得起你曾经的那些辛苦吗?”顿时,过往的许多辛酸与屈辱瞬间涌入心头,我一下子愣在那里,然后默默地坐在了地上。我的老师蹲下身来,和我聊了很多,大都是关于他曾经的磨难与挣扎。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
两个月后,我顺利参加了高考。两年后,我也成了公办教师。
苏格拉底说,成功得这样
戏剧罩总是这样,一个人一旦遭受磨难,总会迎来美好的未来。但接下来,我的公办教师牛活却仍是一波三折。当时,和我一起分配到那所乡镇中学的老师有三十多人,他们都顺理成章地拥有了自己的课堂。
而我则被安排到了校办工厂,每天和一群村里的老太太一起清洗从废品回收站买来的废旧编织袋。当别人在为管不了学生而牢骚满腹的时候,当那些青年教师在为课时多而愤愤不平的时候,蹲在水池边的我却只能望着近在咫尺却又相隔万里的教室黯然神伤。
幸好,半年的工夫那个校办工厂就破产了,登上讲台的愿望再一次在心里升腾。两个星期后,我接到了学校新的安排,到最偏远的联中去代课,也就是我毕业的那所联中。那时的联中,正处于即将被中心校兼并的境地,整个校园都笼罩着一股即将散伙的味道。没有生机的学校、无人沟通的苦恼、看起来一点也不“值得教”的学生等一齐涌来淹没了我的内心,一种被充军发配的凄凉感让我开始了混日子的生活。1997年,镇里召开教师节表彰会,和我同一年毕业的吕老师作为优秀教师代表在全镇教师大会上发言。同是教师的妻子叹了口气说:“你看咱们都是一起毕业的,人家都成典型了,你还在那里混口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那一刻,麻木的心灵又一次受到了刺激,回中心校正儿八经当老师的渴望再一次升腾。机会终于来临,中心校的一个班主任因为被学生威胁而辞职,那个因“刺头”太多而全校闻名的班级也没有人愿意接。学校领导和我谈话,很坦率地讲明白了班级的现状,只提了一个要求:当好密封细菌的玻璃瓶,别让这个班的孩子扰乱了整个学校,拢着这群学生别出了事,能平安毕业就行。从此,我这个历史专业的毕业生,成了正儿八经的数学老师,并当上了班主任。
两千五百多年前,大哲学家苏格拉底把一个向他请教成功秘诀的小伙子带到了小河中央,一把摁入水中。一分钟后松了手,小伙子以超快的速度,从水中抬起头来大口吸气。苏格拉底问:“你刚才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小伙子怒气冲冲地说:“当然是吸气啦。”苏格拉底说:“对,对极了。你对成功的渴望,要是像刚才从水里抬头想要呼吸那样强烈,成功就在你身边了。”诚如苏格拉底所说,持续的刺痛和长久的压抑,让我对成功倍加渴望,并给了我极大的动力。我接手的是八年级的一个班,因为班级管理混乱,一些学习好的学生都纷纷转学或调班,相比同年级其他班级大多六十多人而言,该班只有四十多个学生。但,那些全校闻名的“精英”却一个都没少:因爬墙逃学而被综治办抓住的女生,因打架斗殴而频频接受派出所调查的男生,因善于团伙“战斗”而成功逼走班主任的“大哥大”,因泼辣能战而“威慑”全校的“大姐大”……我的管理是从“战争”开始的,勇往直前的战斗精神配合强大的武力征服,让我在短时间内把班级整治得井井有条,再加上拼时间、拼体力、拼汗水的“拼命i郎”式精细管理,班级呈现出了一派“繁荣”。
两年后,我们班的中考成绩在年级二十个班中排名第三,不仅出乎我的预料,也让领导们惊讶不已。家长的赞誉,领导的认可,同事的钦佩……就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没想到,成功来得这么简单。如果没有下面的这件事,也许我会一辈子都在自以为是的“成功”路上越走越远。
你若寻找,便能得到
苏格拉底这个老头子,以他的智慧和我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没有告诉我什么才是真正的成功。
几年后的春节,这届学生聚会。当我在班长的陪同下进入酒店时,本来热闹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他们怯怯地叫了句老师后,聚餐在规规矩矩的冷清中有些拘谨地开始了。几个已经不上学的学生喝了点酒,其中一个被我硬“管教”出来的男生端着酒杯对我说:“老师,我得敬您一杯酒,要不是您当时踹我那几脚,我也许早就混到监狱里去了。等我有了儿子,一定还得让您教,您可得给我踹出个北大、清华来呀!”感觉得出来,他的话很真诚,丝毫没有嘲讽的味道。但我,却在那个夜晚失眠了。我到底教给他们什么了?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记住的还是踹他们的那几脚或者是歇斯底里的呵斥吗?
什么才是理想的教育?什么才是我渴望的教育牛活?苦苦思索,终无所获。但是我却明白了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敬业未必专业,那些靠挤压和威吓得来的分数,既不会给学生带来真正的幸福,也不可能给教师以真正意义上的成功。于是,在以后的教育里,我开始放弃了对学生的高压管理,尝试着走近他们。但事与愿违,没有了压制的学生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疯狂。班级乱了,课无法上了,数不清的矛盾和问题接踵而来。我慌了,在无助中开始了艰难的寻找——我的教育之道到底在哪儿?
一个很平常的下午,我与一个学生再次“交火”之后,心中愤懑难平,便拿起笔给校长写辞职信。从自己的苦闷,到与学生矛盾的始末……写着写着,愤怒竟在文字中寻找到了出口。随着内心慢慢沉静,我开始反思自己的整个教育过程,粗暴、强压、不会拐弯……原来,我的身上有这么多的问题存在。于是,我撕掉r辞职信,拿出稿纸,把这件事情和自己的反思一一记录下来,写成了一篇文章。那个晚上,我拥有了当老师以来最平静的心情。后来,这篇文章在《山东教育》上发表,成为我发表的第一篇教育随笔。当我拿着杂志在班里读这篇文章的时候,全班的学生静了下来,那个学生哭着对我说:“老师,我错了,我不知道您原来也有这么多的苦恼。”没想到,我在不经意间找到了教育的出口。原来教育就这么简单,无非是打开自己的世界,再进入学生的世界,完成师生之间一次没有任何芥蒂的心灵相容而已。从此,文字为我悄然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开始每天用文字记录发牛在班级里的大事小情,并把它们张贴在班级的宣传栏里;开始引导学生写《班级日记》,积攒了一摞摞有情、有爱、有温度的情感书页。我也正是在这种不断的记录中,慢慢打磨掉了教育里的那些粗糙。持续的教育写作让我丌始以研究的心态重新审视过去的教育生活,开始关注那些司空见惯的教育细节,开始探寻每一个班级故事里丰富的教育蕴涵。
心态变了,教育的焦虑便少了,温情的东西让我感受到了教育的柔软。学生违反了纪律,耐下心来多问几个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天天强调却不起作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i地出现相同的问题?自己应该怎么去做?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在这种尝试觉醒、躬身践行的过程中,我的教育生活慢慢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文字让我站在了更高的地方审视教育。更重要的是,我在教育写作的坚持中寻得了一种温暖的教育,没有焦虑,没有猜忌,没有为了分数而负重前行的疲惫。
你若寻找,便能得到。历经深深的刺痛、焦灼的渴望、迷失方向的行走,我终于找到了教育的出口,也在文字的执着中收获了教育的成功。
那些文字,在为生命擦亮了一些日子的同时,也给了我一个温润、和谐、美好的教育开端。
点亮“愿景”的灯
轩,再次与任课老师在课堂上争吵起来。
当我被其他学生叫到教室时,他和老师之间已经到了快要“动手”的地步,我费尽气力把他拉出教室。走廊里,他瞪着眼睛对我说:“就你这小身子骨,别打算和我打架,你不是我的对手。”我对轩进行了彻底的“调查”。原来,他是一个读完初三又从初一复读的学生,学习成绩并不差,只是他刚到这个班的时候,经常被其他男生嘲笑是个“留级生”,自卑和抗拒让他凭着一米八的身高和浑身的肌肉把他们一个个“征服”,他成了班里的“老大”,打败对手成了他的唯一追求。
后来,我写了一篇文章《我不是你的“对手”》,表达了对他的理解。在文中我写道:“我真的不是你的‘对手’,不是和你打架的‘对手’。你真正的对手是你自己,你得打败你内心的自卑,然后去寻找你真正需要的东西……”这篇文章在《山东教育》发表后,我“很不小心”地把杂志落在了他的课桌上。他还我杂志的时候,摸着脑袋说:“老师!嘿嘿!”为了这个“嘿嘿”,在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我为他一个人写了七十多篇随笔,而他也回馈了我一笔最大的“稿费”——毕业的时候,他说要做一个像我一样的老师,为他的学生写最美的文章。
就这样,我试着把他们一个个写进故事里,让他们在文字中读到我的真诚和对他们的希望,让他们在好奇和新鲜中一点点走进“我的教育”。去年寒假,一个毕业多年的学生送给我一个“剪报本”。我打开一看,第一页是我为他写的一篇文章,纸页已经泛黄,上面有一行笔迹稚嫩的字:“从现在开始好好做人!”他说,这句话是他当年写下的,一直留在心里。
但是,很多事情就怕“但是”。
一个下午,几个顽劣的孩子把值周班长堵在厕所里暴打一顿,并白诩是“为民锄奸”。更让我气愤的是,在我把这几个人狠狠训斥一顿放回教室后,其他学生竟然以迎接英雄的仪式欢迎他们。他们是英雄,而我最得意的那些班干部全都成了“汉奸”。这是为什么?在这个被我用条条框框捆绑结实的班级里,到底缺少了什么?
我把这件事写成了一篇随笔。在文章里,我写了自己对班级的喜欢和爱,写了对这件事的困惑和无奈。在最后,我写道:“这件事让我明白,我一定还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但是请相信我的真诚,我最想知道的是,我应该给你们什么?”放学后,我把这篇文章贴在班级板报栏里。
第二天早读时间,我看到下面有了很多“跟帖”:
你可不可以别总是逼着我们学习?总让我们为你卖命有意思吗?
我觉得你那么拼命管我们,就是在利用我们帮你“扬名”。
你出名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还不是得把我们逼得更紧,好保持你的“第一”吗?
马云说:不要让员工为了领导而工作,要让大家为了一个共同的想法而工作,要用共同的日标来统一大家。而我,在自以为是的教育里,只知道裹挟着他们朝我的目标狂奔,而忘了告诉他们班级是谁的,他们现在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从此,我不再是一个人写故事,而是带着学生一起为班级写故事。
我们自编自印了班级小报《我们的班》,一起写身边的故事、偶尔的困惑、彼此的感动、共同的未来……原来,文字也是一种力量,可以轻易直抵学生的心灵。教育一旦走进了学生的内心,让他们有了共同的愿景,就不再需要那么多制度的搁绑、评选的刺激和考核的压制。我所做的,不过是给他们一盏“愿景”的灯,让他们彼此温暖、彼此点亮,在前行的路上走得更坦然、踏实、迅捷。
陈希米为了纪念史铁生,曾经写过一本书《让“死”活下去》。她在书中说:“写作,是为了寻找和确认。”是的,我就是在持续的写作中,不断寻找着美丽的教育故事,确认着对教育的理解,并有了自己最朴素的教师成长观:一个教师最大的业绩和成就,不在于你获得了多少荣誉称号,不在于你给了学生多少分数,而在于你为学生带来了哪些深刻的、可以延续终生的影响。
换一个方向成长
很多时候,我们习惯于追求大多数人认可的成功目标,并且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奔跑。但是,当有一天我们发现这个方向未必最适合自己的时候,就应该试着换一个方向。
我以为,我成功了
当老师的教什么课,很多时候不是由其所学的专业来决定。
虽然我学的是历史专业,但在农村中学,历史这样的学科大多是由年龄偏大、资历较深的老师来教的,算是对老教师工作量上的一种照顾。
年轻人,正处担当重任的年纪,教语、数、英之类的主科责无旁贷。而我就是教了数学,并且一教就是十几年,直到现在。
待在联中的那几年,我一直在混课。上课前,想想自己上学时老师的教法,依葫芦画瓢,一天天地也就糊弄下来了。这种教法倒是应了当时联中的传统,因为其他老师都是我曾经的老师,我对他们的模仿又十分到位,所以每次老师来例行听课,都对我的课大加赞赏。年轻人精力充沛,又有一股子拼劲,讲得多、练得多,再加上时间上跟得紧,成绩自然不成问题。在那个小小的联中里,我带的班成绩一路领先。
到了中心校后,学校领导听我的上岗课。下课铃声响过很久,听课的人还坐在后面发呆。直到我走过去虔诚地请教不足时,他才缓过神来,慢腾腾地说了一句:你这也叫讲课?闹了个大红脸,之后我开始认真地听学校里骨下教师的课,才发现自己已经离这个世界太远了。很快,随着不断地参加教研活动,不断地听一些名师的课,我也开始知道了教学模式,掌握r一些教学方法和技巧,也开始不断地参加大大小小的讲课比赛,不断地审视自己的课堂教学,不断地走向真正的老师。
当时,我已经把教育随笔应用到班级管理中,通过文字,我与学生之间建立了良好的师生关系,班级管理顺风顺水。再加上自己在教学技术上越来越成熟,课堂驾驭越来越轻松,我的教学成绩又在中心校遥遥领先。每年的教学成绩优秀奖必定会有我的一份,每年的班级管理表彰总有我的名字,每年都会有家长千方百计把孩子送到我的班级。2005年的中考,我们班51名同学有36人达到了省重点高中的录取分数线,14人进入了市重点高中,只有1人读了一所普通高中。这对于一所农村初中来说,无疑是一个教育神话。
我以为,我已经成功了,如果没有下面的这件事情。
职称,永远是中国教育的痛,也是中国绝大多数教师的伤。毕业七年,开始晋升中级职称,我满怀希望地把多年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各种证书交上去。优秀教师、教学成绩优秀奖、优质课比赛奖、辅导奖……
每个人见了都会啧啧称羡一番:王老师,晋职称你一定是第一个通过的,真羡慕你呀!我虽然嘴里客气着,但心里美滋滋的,我也以为我会是第一个晋升职称的。但,没有。不仅那年没有,以后的几年仍然没有,我成了当年一起毕业的老师中唯一一个没能晋升职称的人。眼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成了中学一级教师,他们的证书没有我多,教龄没有我长,名气没有我大。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后来,我们换了一个分管职称的副校长。当我再一次申报职称时,他告诉我把里面所有与数学有关的证书全部拿出来,只留不带“数学”字样的,那样的话就能晋上一级教师。将信将疑,按要求把材料整理好后,我的档案袋里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优秀教师的证书。但是那年,我的一级教师资格确实是通过了。后来,与这位副校长细聊才知道,我多年不能晋职称的原因是我申报的专业与所教学科不一致。历史属于大文科,数学属于大理科,而我就是属于跨大文大理的不合格的一类。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欲哭无泪”,也知道了自己以后无论再拿多少讲课比赛一等奖,再获得多少优秀教学成绩奖都将是废纸一张。
原来,成长也是需要方向的,而我的方向错了,却不是我的原因。
寻找适合自己的方向
与同事聊天,时时会聊到教师的专业发展,聊到讲课比赛。在现实的教育环境里,一个学校的名气在很大程度上是靠两个东西来支撑的,一是教学成绩的高低,一是有多少老师课赛获奖。而衡量一个老师教学水平高低的最直接依据,自然就是讲课比赛。各级教学能手、名师评选,讲课比赛的获奖证书是必备的条件;大会小会领导表扬的,大都是那些在课赛中屡屡获奖的老师。因为专业不一致,教育行政铺就的教师成长之路,对于我来说,似乎已经成了绝路。一个教师,如果得不到教育行政的认可,那么他的职业发展又该何去何从?
并不是我想教数学,并不是我的过错,为什么要我承担这样的苦果?
办公室里的一位老教师说,别怨天尤人了,你看看自己的周围,即使是专业对口的,有几个人有资格参加讲课比赛?又有几个人能够获得一等奖?冷静下来细想,除了像我这样因为专业的问题不能在讲课比赛上有所发展,其实大多数人也是被排除在讲课比赛的资格以外的。讲课比赛作为一种有名额限制的竞争,每个学校分得的名额不过一两个,这一两个人到了县区能不能拿奖还是未知数,至于说能够从县区讲到市里,再从市里讲到省里的,更是寥寥无几。更为重要的是,参加讲课比赛是需要基本素质的,比如标准的普通话、漂亮的板书、强烈的表演欲等等,这些东两往往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练就的。而讲课最为核心的方法和技巧,大多是由别人帮忙设计、润色和加T而成,讲课的人只需会流利地“表演”就好。所以,有人说讲课比赛只是少数具备天赋的人的游戏,对于大多数教师来说,先天的不足限制了他们在这个方向的成长。
难道,我们就注定不能得到成功?
康多莉扎·赖斯是个黑人,从两岁起就跟母亲学习弹琴,四岁就举办了自己的独奏音乐会,十六岁时进入著名的丹佛大学音乐学院学习钢琴演奏。在很多人看来,她的未来就是音乐。大二那年暑假,她参加了著名的阿斯音乐节,在那里她见到了几个音乐奇才,大感震惊。她突然意识到音乐并不适合自己,决定趁甲^放弃。她的父母都不同意,但她义无反顾,毅然转入丹佛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学习政治。以后的事实证明,这次的及时转型为她的人生揭开了崭新的一页。二十六岁那年,她以优异的成绩取得政治学博士学位。因为独到的出色的政治见解,她渐渐在美国政界声名鹊起,被邀入白宫。2004年,赖斯成为美国第一位黑人女性国务卿,创造了美国黑人女性新的参政历史。
如果没有及时改变自己奔跑的方向,就不会有政坛上叱咤风云、举足轻重的赖斯。
很多时候,我们习惯于追求大多数人认可的成功目标,并且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奔跑。但是,当有一天我们发现这个方向未必最适合自己的时候,就应该试着换一个方向奔跑。
叙事也是一种成长
我喜欢文字,这一点毋庸置疑。
初二那年,一篇仅五百多字的习作变成了铅字,注定了我与文字之间难以割舍的故事。有痛,有悲,有喜,有乐。
高中三年,准确地说是两年半,一段残缺不全的高中生活,我做着一个同样残缺不全的文学梦。那个时候,我已经不再把作文发表当成荣耀的事情,似乎那已经太过于稚嫩。我开始写诗,近乎疯狂地写诗,也可能那段岁月就是属于诗的。组建文学社,油印的诗歌报,跨越校际的文学联盟……这些疯狂,有激情,有不谙世事的快乐,有挥霍,有繁华落幕后的寂寞。最终,我没有属于诗歌,诗歌也没有属于我,只是给我留下了一段比别人更加艰难的生活。
高考前夕的无奈,两年多临时工生活的挫折,最终让我开始冷静下来,属于诗歌的浪漫与轻狂在现实面前不得不静默下来。这时,散文走进了我的生活。朴实的,真实的,对于生活的记录与思考。没有了那种超越现实的浪漫,收获却越来越多,散文成了支撑我生活的脊背。我从小不善言辞,木讷而又沉默,倒是文字替我说了很多感悟和思考,关于生活的,命运的,曾经的,未来的。
直至做了真正的老师,散文仍是我最喜欢的东西。教学之余,写点小文,记点惊喜,抒点情怀。偶尔,作为作协的成员,也会与那些有名的作家们到很远的地方采风,高谈阔论,关于文学的、艺术的,甚至是很玄很炫的哲学。
很多年前,我投给《中国教育报》的一篇小文被选用,除了样报,还有编辑写的一封短信。信中说,这种来自一线的教育叙事文章很短缺,希望我能坚持写下去。其实,这篇文章我是作为散文投寄的,完全是冲着报纸的副刊而去,没想到却收获了一个名词——教育叙事。虽然我并不知道这是一个名词,还是一种文体。我只知道,这种文章很好写,比起文学创作来,这只能算是练于的活儿。就这样,我一直把它作为文学作品的替代品来写。
很多年前,外省的一位校长在《人民教育》上读到了我的文章后,邀我去他们学校谈教育叙事的写作。直到与那位校长进行深入交流后我才知道,教育叙事其实已经在很多地方,在很多老师中成为一种研究,一种成长的方式。也就从那时起,我才开始专门关注教育叙事,才开始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叙事写作之中,也才开始了自己的教育反思和草根研究之路。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夜晚,秋雨细细地冷着周身。我一遍遍地翻找着关于故事的、教育的文字,写在纸卜的,留在博客的,发表的,未发表的,只是段落的,成为文章的。我无法估计到底有多少,但是我知道它应该用百万字为单位来衡量。每翻开一篇,就是一个故事,长的、短的、痛苦的、快乐的、愤怒的、愉快的;每读起一段,就是一种心情,感动、欣喜、回味。
其实,人的一生就是一个故事,或平凡,或壮观。作为教师的我们就生活在一个故事的海洋里,天天有故事,时时有故事,只要关注,只要倾听,就足以打动我们的心灵。如果我们能够对自己的教育生活重新凹味、咀嚼、反思,梳理出一个个令人为之感动,为之欣喜,为之沉思的小故事,让别人在解读这些小故事的过程中,来一次心灵对话和交流,那么打动的就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人。
我开始了叙事,并在叙事中感动、反思,直至成长。
不对困顿的现实就范
此时的我已经在教育写作的路上奔走了很多年,但只是随心而写,遇到什么写什么,更多的是写班级故事。说得真实一些,那些年的写作大多是为了“讨好”学生。你看,你做了一件好事,我把它写m来了,发表在杂志上了,你的名字变成“铅字”了,你是不是很高兴?是不是就很崇拜老师?是不是就会听老师的话?写作的这种简单而实际的功效让我管理起班级来得心应手,学生更是因为对老师“才华”的钦佩,而认可、接受了我的管理。
无路可走的我,开始对教育写作进行更深入的思考。讲课比赛,更多的是在教学技艺上的锤炼,是在一次次的修改、研讨中提高自己的教学技能。教育写作能不能变成教学实践的一种历练,教师能不能在写作的过程中不断反思、修正自己的教育行为,让自己在不断的反思中获得成长?
答案是肯定的。潜心于用文字反思教育教学时,我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教育写作是教师成长的更大的平台。这个平台,很开放,很包容,谁都可以进入,谁都可以拥有。
当老师的,习惯了守护三尺讲台,总以为它足以演绎教育生涯全部的风风雨雨。其实我们错了,一个迈不出讲台的老师,注定走不远,也站不高。每一次讲课比赛,都是耗人心血的事,浪费了大量的精力和金钱。单是那演练了多遍越讲越虚的套路,除了帮自己获取一个证书和满身的疲惫以外,对于真正的成长,恐怕也不会有多大的帮助。并且,比赛的获奖名额总是有限的,无论参赛的那个群体有多么优秀,一等奖就是那么几个,竞争自然是无比惨烈,甚至是血淋淋的恐怖。最关键的是,即使是有幸挤上领奖台的那些人,如果没有写作的支撑,又能够走多远?
身边有很多优秀的朋友,在教学上都算得上人物,有省级教学能手,也有各级名师。可以说,他们在自己的小天地里都有所建树,有所作为,却总也无法走得更远。为什么?缺乏教育写作的能力。因为不擅长写作,自己的教育特色就不能在更广的范围内得以传播;因为不擅长写作,所有的反思就会流于形式而失去深度;|大I为不擅长写作,就不会有教育思想的落地和升华;因为不擅长写作,一个人的成长就缺少了底蕴和情怀;
因为不擅长写作,一个人的发展就会欠缺支撑远行的力量。
不是吗?看看那些颇有建树的名师,也许他们在课堂教学上有自己独到的创建,也许他们在哪个领域有自己的特色,但他们都离不开写作的支撑。也许正是因为他们的文字,我们才可以更真实地触摸他们的灵魂,领略他们的思想。
新教育的发起人朱永新先生曾经发过一个“成功保险公司”的帖子,他提出谁要是能够做到每天坚持“写千字文一篇”,十年后他可以保证让其“从一位默默兀闻的人变成一位成功人十”。如果我们能够“如约而写”,十年后也许我们都会成为名师。退一步说,成不成名师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通过写作积累了一点东西,写jL了几篇有见解的文章,取得了一点小成就,攒了一点激扬文字的冲动,有了一点放荡不羁的洒脱……这些都是保证教育生命鲜活和豁达的精气神儿,也是教师成长最大的底气。你说是吗?
还好,我寻找到了成长的另一个方向,没对教育困顿的现实就范。
你是作家吗
每个月,我都会拿着一沓汇款单到邮政所取稿费。
每次,当我把单子递过去后,营业员总会疑惑地多看我几眼,低头数一遍再数一遍,然后自言自语地来一句:“哎哟!这么多。”然后就会问:“你是作家吗?”我会很小心地回答:“不是,我是老师。”还得顺便道个歉,“太麻烦您了,真不好意思。”一来二去就和营业员熟悉了,聊的话题也多了起来。再次去取稿费时,营业厅里人很少,值班的大姐比较清闲。
“我都工作二十多年了,咱城里的营业所几乎转了个遍,还真是没见着几个领稿费的人,像你这样一个月领这么多份的真是第一次遇到。”她一边操作一边闲聊,见我没有同答,抬头看r我一眼接着说,“现在的人真是没有几个会写文章的了,还是你们老师有文化,能写出那么多好文章。”这话我不知道怎么接,只好“嘿嘿”一笑了事,心里却乐了好一阵子,心想总算是为教师这个行业争了一口气。
邻班的一个学生,在<读者》上读到了一篇散文,署名“王维审”,便拿给我看。
“老师你看,这个作家和你重名呢!”他指着那篇文章对我说。
“为什么说是和我重名,这就是我写的呢!”我拿过来一看,恰是我多年前写的一篇散文,便反驳他。
“不可能吧?老师的文章还能上《读者》?”他惊得两眼发呆,还是有点怀疑。
“据我所知,这个世界上和我重名的人还真不多,要不你搜索一下验证验证。”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走了。走了很远,我义回了回一句,“老师也能是作家,别小看了老帅。”那个学生再见了我,老远就会跟我打招呼。身边若是有别人,总免不了小声告诉伙伴:“这个老师很厉害,他的文章都能上《渎者>。”朋友给我讲了一个“笑话”一至少他是当作笑话来讲的。
有一天,上五年级的儿子要他帮忙打印一篇文稿。当他打开文档时,看到的是一篇作文,作文的题目是“我的老师”。仔细一读,整篇文章语言干瘪,没有一点味道,哕哕唆唆说了一大堆,也看不出来要写什么内容。他当时很生气,心想儿子的作文水平怎么一下子下降了这么多,便冲儿子讲了一句:“你这是写的什么狗屁文章,还好意思让我给打印出来。”没想到,儿子大惊失色地说:“老爸,这可是我们老师写的‘下水作文’,打印出来要发给我们照着写作文的呀!”朋友最后说:“你看这事弄的。”又叹了口气,“唉!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这几年,教育界越来越重视教师专业发展了。这是好事,但是很多人错解了“专业发展”的意思,不是从提高教师生命素养上来关注教师成长,而是千方百计地培训教师的教育技能。在他们看来,教师只要守着自己所教的学科一门心思钻下去,课讲得越熟练,提升学生分数的方法越刁钻,专业就发展得越高端。以至于,教师的很多梦想和学生的快乐一样,都被这个时代挤碎了。
其实,他们都已经忘了,教师的成长还有很多个方向。
再加10%,从平凡到卓越
乔恩·戈登在《再加10%:从平凡到卓越》-书中总结了精英的11个特征,其中第四个特征是“把普通的事情做得比常人好”。
他解释说:“成就卓越在于坚持在小事上做得比别人好10%、5%,甚至1%。”而教育写作就是帮助教师从平凡走向卓越的那10%。
教师成长的那10%
这几年,我在各地做过很多关于教师写作的讲座。每次讲座结束,总会有老师问我:教育叙事足论文吗?晋职称的时候加分吗?
我说,不是论文,可能也不加分。
他们就会说,那为什么要去写呀?我们每天那么忙,好多活儿都干不完呢!
为什么要写?这也是我时时思考的一个问题。现在的教师忙,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不仅要忙备课、上课、批改作业,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评比,还要忙着参加各级培训学习和考核鉴定,时间和精力大多耗在了日常的烦琐与庸碌之中,哪有心思进行教育写作?退一步说,即使写,总也得写些论文之类的文章,好在职称评聘和骨十评选中能够增加一点分量,起到一些作用,写教育随笔这样的文章又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呢?
每当这时候,我都会想起曾经读过的一本书,美国著名励志作家乔恩·戈登写的《再加10%:从平凡到卓越》。书中通过讲述一位运动员如何从平凡走向卓越的励志故事,揭示了一个很实在的道理:那些卓越的人之所以“卓越”,只不过比别人多做了一点,而不是许多许多。乔恩·戈登在书中总结r精英的11个特征,其中第四个特征是“把普通的事情做得比常人好”。他解释说:“成就卓越在于坚持在小事卜做得比别人好10%、5%,甚至1%。”教育叙事与理论作品相比,确实微小得多,也许不能一下子就引起多么大的轰动效应,也不会马上带来理想的即时收益。这样一种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文章,要想从“平凡走向卓越”,给教师的成长加油助力,其落脚点就应该在乔恩·戈登所说的“坚持”两个字上。李镇西老师每天坚持的“五个一工程”中,就有一项工程是“每天坚持写一篇教育日记”;在基础教育界享有盛誉的叶澜教授也说,一个教师写三十年教案不~定有效果,但坚持写i年教学反思一定能成为优秀教师;新教育实验的领军人物朱永新教授的“成功保险公司”公开承诺,一个教师坚持写十年教学反思,如果不能成为一位名师的话,教师可以向他索赔巨额保金;马克斯·范梅南也说,从事实践性研究的最好方法,就是说出和不断说出一个个真实的教育故事……这些说法和做法,米必是对成功的真知灼见,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再微小的东西,只要是坚持做得比别人多一点、好一点,你就可以取得成功。
教育生活的烦琐与芜杂,的确需要一种温和的力量支撑。这种温和的力量,或许来自静夜里敲打键盘的清脆,或许来自某个午后,一次蹙眉后的转身,以及发现的那些安抚灵魂的文字。这些文字,也许就是教育叙事的价值所在,在持续的记录中反思,在不懈的反思中获得前行的力量。这份坚持,也许就是我们苦苦寻找的,普通教师一步步走向优秀、走向卓越的那10%。
文字的力量
“青春语文”倡导者王君老师,在一次讲座中讲述了自己的一次失败经历。
1998年,她和李镇西老师一起参加全国讲课比赛,可是都没有拿到一等奖,当时感到很遗憾。再次遇到李镇西老师时,她与李老师提及当年的比赛,李老师的一番话让她感触颇深。李老师说:“我们这两个没有拿到一等奖的人如今活跃在教改前线上,而当初那些一等奖获得者似乎还是默默无闻,原因何在?因为我们虽然在课赛时失败了,可是我们没有忘记拿起自己的笔,记录下自己教育生活的痕迹。那次的失败,也许反而成就了现在的我们。”就这件事,其实可以引发对教师成长的一个追问:什么才是教师成长的常青藤?
课赛,一直被认为是教师成长最直接、最正统的路径,惹得许多优秀教师就像高三学生挤高考独木桥一样,费尽心机和精力玄赛场拼杀。
课赛又是一件最耗人心.I的事,一伙人或者一个团队,拼上几个夜晚才能打磨出供参赛者“表演”的课,然后去争取有限的几个获奖名额。成功的,拿个证书,晋升职称时加上几分,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没成功的,可能会选择放弃,从此不再抱任何希望,规规矩矩地过起多数人的寻常日子,时间久了,也就淡漠了。如果没有文字的延续和支撑,没有深刻的思考与反思,一场课赛过后,不管挤上领奖台的,还是“败走麦城”的,都不会走得更远。
而写作则不同。无数个杂志社,无数张报纸,无数个平台等着你的文字。只要你愿意写,总会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平台。发表了,有了动力了,写得多了,思考得就深了。写作,其实就是对自己教育行为不断进行的追问、审视、推敲、质疑、批判……一个人养成了反思的习惯,很多想法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成文字;一个人选择了写作,骨子里就会有一点激扬文字的洒脱,而这恰恰是保证教育鲜活和牛命豁达的精气神。
相对于教师完整的教育生活来说,课赛更像是一顿青春饭,拼的是年轻和激情。人总是要老的,教师也一样。很现实的一个问题就是,课赛场上我们很难见到四十五岁以上的教师,更别说五十开外的“老”教师了。但写作是没有年龄限制的,经历得越多,文字也就越发有味道,越发给人以智慧和力量。从这个角度来说,文字才是教师成长最厚重的底气。
王君老师的讲座题目是“用文字打败时间”,这是借用了70后作家冯唐的名句。王君说,她之所以用这个题目,是因为她被这几个简单的汉字击中,无法抗拒这些文字的力量。也许,世间万物能够与时间较量的,只有文字。几千年前的历史,即使已经枯萎得无法想象,但只要有文字的记录,就会有一股力量在今天仍然汹涌;当下的一切,如若以文字提炼并珍藏,历经沧桑也会熠熠闪光,光鲜如初。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写作更多的是一种回忆和唤醒,让不同的时段都会有文字参与灵魂的生活。我不知道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会不会完全为文字所塑造,但可以肯定的是,写作可以帮助我找到人牛的更多可能性,而文字则可以打败人生的一切缺陷。
这,就是文字的力量。
一斤米的价值
一位老师对我说,他厌倦了教师这个行业。每天都要面对越来越难管教的学生,时时都会被一些烦琐的事纠缠:谁和谁打架了,谁和谁闹了矛盾,哪个家长又找上门来了,哪个领导义抓住了自己班里的“刺头儿”,某一次考试班级分数比邻班低了零点几分……虽然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让人心生厌烦,疲惫不堪。
这位老师的心情我很理解,这样的想法也绝不仅仅他一个人有。虽然素质教育喊了很多年,但是我们的教育却仍然处在一个“学生很苦,教师很累,教育很尴尬”的境地。在这里,教师的累多是心累,是一种与体力活动截然不同的疲惫,而这种疲惫大多源自对学生学业成绩的关注,对各种量化评比的担忧,以及社会强压给教育的种种过度期望……
在这种环境下,教育所有的温暖和矜持,正被一点点地挤压成冷冰冰的分数、狂躁的呵斥和相互的倾轧。
常有这样的体会:在抛开成绩以后,我们无论看哪个孩子都无比天真可爱,都是可以带给我们欣喜和愉悦的天使。但若套上量化管理的马夹,那些微笑的脸就会被分成三六九等,好的,较好的,差的,极差的,而划分的标准就是考试成绩和量化管理的分数。如若不是你班级里的孩子,如若你不必对他担负管理的责任,那么他的顽劣就成了活泼,他的倔强就成了个性,被他面得乱七八糟的校服就成了可以欣赏的艺术品,至少也是青春年少里一种可以被理解的涂鸦。如若他是你的学生,那么一切就都变得不再那么轻松和惬意,一切都会成为负担和压力。
正是因为教育里掺杂了太多的评比、考核和竞争,你一路走来,必定少不了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儿。如果对每一件麻烦事儿,你都绷紧了弦去对抗,那么你的教育生活就会充满“战斗”的硝烟。如果你能够放下身段,放慢速度,放平心态,多研究、挖掘这些“麻烦事”里的教育意义和价值,那么这些已经发生或者即将发生的麻烦事儿,或许就可以变得有意思起来。
网上流传着一个帖子,很热烈地讨论“一斤米的价值”。同样一斤米,放在米店,值一元钱;做成米饭,值三元钱;做成粽子,值五元钱;
做成米饼,值十元钱;酿成美酒,值儿十元钱……同样一斤米,因为付出的精力和经营措施不同,价值就有了十几倍、几十倍的差别。
比如说两个学生打架r,如果你只是简单地把双方训斥一顿,把他们的“斗志”给强压下去,充其量就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而已;如果你能够细致地弄清楚他们为什么会打架,从根子上解决问题,兴许他们就会成为好朋友;如果你能够把解决这个问题的过程写出来,总结出好的经验和做法,再遇到类似的问题时就可以有所借鉴,省下不少力气;如果你除了总结自己的做法,再能够反思一下自己还可以怎么去做,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并写成文章发表出去,就可以让更多的老师分享你的经验…
同样一件麻烦事,尝试了,解决了,想过了,反思了,然后记下来,写成文字,它就成了我们写作的素材,成了我们的教育资源,其价值就高了很多。
未来生活的一点念想
退休前,他是一位很敬业的老师,教学成绩好,班级管理井井有条,教出了一大批“有出息”的学生,他也冈此获得了不少荣誉,年年被评为优秀教师和“教书育人标兵”。退休后,闲着无事可做,他就每天跑到学校里,有时帮着别的老师改改作业,有时站在教室外呆呆地发愣,更多的时候是像祥林嫂一样,向别人絮叨自己三十多年的辉煌历史。
“我那时候……”这是开头,而一旦开始就会喋喋不休,弄得整个办公室的人都避之不及。有人试着向他提议,能不能把那些故事写下来?
他摇着头回答:“这些事都有些年头了,说个大概还行,写是写不出来了。再说了,我教了一辈子学,除了写教案还真没写过其他文章,现在想写也写不出来了。”有一天,办公室的一位老师正在处理一个犯错的学生。他在旁边观察了很久,因为看不惯学生顽劣的态度,也插话“教育”了学生几句。
没想到,那个不敢直接顶撞自己老师的学生,却转身冲他大吼一声:“你都不是老师了,逞什么能!”只是这一嗓子,让他所有的幸福和勇气都戛然而止。从此,他再也没有到过学校。听人说,这个老教师从此变得很少说话,终日坐在村头的桥边发呆。再后来,他病倒了,然后去世。虽然我们无法判断他的去世是否与退休后的失落与空虚有关,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他的生命中少了很必要的支撑。
这件事让很多人唏嘘不已。在一个以奉献为职业标准的时代里,教师往往以春蚕、蜡烛自喻,往往因为忙:于奉献而忽视了自身的成长。教师绝不仅仅是一个无私“输出”的岗位,更应该是一个能够不断获取、不断积攒能量的职业。如果一个教师,始终把学生的成长和成功作为自己人生的欣喜,而放弃提升自己的事业境界和生活品位,那么当其离开教师岗位的时候,将会一无所有。
同样,它也给我们这些正在做着教师的人一个警醒,除了教书育人,我们还应该做些什么?其实,我们完全可以养成写作的习惯,把自己经历的、看到的、想到的事情写出来,夹在书页里,放在博客中。老了的时候,至少可以整理一下自己的随笔,结个集子,即使不出版,也算是一个念想。更重要的是,有了写作习惯的你,不至于在老去的日子里无所事事。你可以继续反思教育,用文字把人生浸润得更温暖,更温馨,更有教育味道。
其实,教育里正在发生的那些或幸福或心酸的事儿,就像是生命里璀璨的珍珠。如果不刻意收拾、珍藏,就会散落一地,埋入黄沙或者泥土里,直至再也寻不见。而如果,你有心地把它们捡起来,珍藏着,穿成一串,你拥有的将是生命中最美丽的项链。
教育叙事的意义也就在于此。当习惯了写教育故事,你不仅可以在教育的当下有所收获、有所珍藏,也可以给自己的未来生活留下一点念想和希望。
故事,从来不只属于自己
从小,我就分不清玫瑰花和月季花。每次逛花市,我都得向花农讨教一番:玫瑰花与月季花要怎么区分呢?花农是个好人,从不厌烦,每次都给我解释得很清楚,但下一次我还是要问。这一次,花农笑了,怪不得有人拿月季花冒充玫瑰花赚钱呢,看来还真是有像你这样总是分不清这两种花的人。我就更弄不明白了,月季是月季,玫瑰是玫瑰,还用得着冒充吗?他笑得更灿烂了,玫瑰比月季贵很多呀,你看见有人拿月季花送人了吗?两种几乎没有差别的花,只冈为玫瑰被赋予了爱情故事,竟然一下子就贵重了许多。
初中三年,地理一直是我最讨厌的一门学科。上了高中,相老师开始教我们地理。与别的老师不同的是,他的每一节课里都充满了故事。
在他的课上,地理不再是一张填满山脉、河川枯燥乏味的清单,也不再是一项死记硬背各国主要物产的艰巨任务,而成了一次次奇妙无比的旅行和一个个牛动无比的故事。于是,地理。
奥巴马在竞选美国总统获胜后,他并没有讲什么高深、艰涩的东两,我开始喜欢他的课,也就喜欢上了发表了一次著名的演讲。这次演讲,只是讲了一个普通人——安·尼克松·库波尔的故事。奥巴马通过讲述这名一百零六岁高龄妇女的人生经历,把美国一百年间的政治、经济、文化全部展现出来。诚挚的情感和动人的情节成功地打动了每一个听众,包括他的竞争对于。由此,他的这次演讲被誉为“最朴素而伟大的政治宣言”。
这就是故事的力量,但还远不是故事的全部价值。
2012年1月4H,中央电视台《讲述》栏目组到西郊学校拍摄“七彩小屋”。当时,我在这所学校做德育工作,全程陪同、参与r为期五天的拍摄活动。这期间,我目睹了栏目组对“讲故事”的那份执着,并且与栏目记者柴玉昆女士有了更多关于故事的交流。休息期间,她曾很认真地对我说:“其实咱们都是讲故事的人,只不过我们是用影像讲述,你是用文字记录,但是我们都很清楚故事的特征,也懂得故事的价值。”诚如柴记者所说,了解了故事的特征,也就懂得了故事的价值。这一次经历,让我对故事的价值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今天,我将试着把它们表达出来:
一是细微的真实。真实是故事最底线的东西,但也恰是故事最耀眼的价值。现实牛活中那些最真实的东两所凝聚起的力量,往往更令人震撼,更发人深思。我们可以对此起彼伏的高谈阔论熟视无睹,也可以对喧嚣的世界泰然处之,但我们无法抗拒那些细微处的真实——当细节轻轻展开,带你轻轻触摸生活脆脆的质感,你就不得不进入故事,为它落泪,为它雀跃,为它打开内心最柔软的部分,直至全身心地融人。
二是朴素的原生态。我对原生态的东西有着一种特殊的情感。他们或许不够完美,或许有着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与缺憾;他们也许不具备被打磨后的光滑,也许粗糙得有些令人尴尬。但是,他们身上有一种原汁原味的自然气息,这股气息总能让我们愉悦地置身于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面前,感受到一股来自底层的、原生态的朴素力量。
三是沉静的内视。故事关注的是内心,透过内心的审视,寻找能够荡涤人们灵魂的那把精神钥匙。故事的价值在丁始丁原点又终丁原点,这个原点就是一种安静的形态,故事的结尾都会留给人们一大片沉静的空间,让人学会内视。如同中国写意山水,以大片的留白,传达出了“空”的境界,正因为“空”,恰恰可承载最恢宏的人生百态,传递最悠远的悲悯情怀。
至此,我们可以寻找出一个故事的基本特征——真实、朴素、沉静。
而这,也就是故事的价值——以真实打动人,以朴素吸引人,以沉静启发人。
到此,我们就有必要探讨一下,故事对于教师和教育的意义。
在很多人看来,教师是一个平凡的职业。日复一日,教师而对的永远是“一颗颗晃动的脑袋”,闻到的永远是“一股子浓浓的汗酸”,听到的永远是叽叽喳喳的喧嚣与吵闹,看到的永远是此起彼伏的打斗与疯闹……简单、琐碎、重复、单调,一切美好的东两似乎都在平淡中消失。
我们开始害怕教师会因此而倦怠。于是,我们想了不少让教师“振奋”起来的办法:制定了很多教师职业道德规范,规定了很多不能碰触的职业底线,组织了很多提升教师职业素养的专家讲座……我们强调奉献,倡导献身;嘴里有口号,墙上有标语。怛是,我们不得不承认,这一切的效果远没有达到我们希望的百分之一。平淡依然,枯燥依旧。
原因在哪儿?很简单,这些空洞的东西不可能走进教师的内心。所以,我们需要故事,需要不断发现和讲述自己的故事。对于教师来说,故事就是生命成长的“老娘土”,契合而随意。
第一,故事可以改变自己。教育生活里的琐碎一旦有了故事的串缀,就可以变得生动起来。在不断的讲述与反思中,教师的心态开始变得平和,教师的行为开始得以改变,教师的精神世界开始慢慢丰盈,教师的整个生命都会变得清澈澄明。
第二,故事可以影响他人。通过讲一个故事,教师把生动而真实的教育生活展现在他人面前,随着故事的展开和情节的推进,使人与人的内心发生真正的生命意义上的互动,由此,便可以诱发他人对故事的深度感悟,也可以把讲述者与阅读者隐于内心的主观感受凸显出来,使艰难困顿的教育思辨充盈丰满起来。
第三,写作者成就教育。写作者通过有价值的反思,把艰涩而枯燥的教育理论还原到故事中去,使抽象而复杂的观点变得通俗易懂,并通过对个体经验的揭示,探讨一种可以穿透教育生活的、归隐在经验背后的深层次的哲理,使人们更多地关注和重视教育的哲学意蕴,从而在某种意义上成就教育。
所以,马克斯·范梅南说:“教师从事实践性研究的最好方法,就是说出和不断说出一个个真实的教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