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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试场来香车珠帘望断 交锋出素手贫女威扬

伍宏超此时尤其兴奋,因为说不定那几辆车里就有前天夜里与他相会的那位呼他为“哥哥”的美人。他恨不得走过去,掀开那一个个车帘去看,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又有两匹对子马飞驰来到,待了一会儿,就听见远处传来铛铛铛连续不断的开道锣声。渐渐可以看见,锣一共是两对,敲锣的人都穿着号衣,头戴高高的红毡帽,好像是娶亲的。后边是一对对红漆木牌,上面当然要按照着和珅的官衔写了什么“赐同进士出身”“侍卫总管仪仗”“军机大臣上行走”“尚书大学士”“晋封一等公爵”,大概把他的履历全都写上了,只是没写他的儿子娶了公主。卤簿越来越近,锣声震耳欲聋,差官们齐都弓上弦,刀出鞘,保护着过来的一顶八抬的绿呢大轿。

抬轿的八个人全戴着绿缨帽,生得也好像一般高,他们一致地抡着胳臂,平平稳稳地将轿抬到那亭子的阶下,抽了轿竿。官员们一齐趋近轿前请安,有人就把和珅扶了出来。伍宏超气愤填胸,强自忍耐着;想起他家与和珅十二年前结下的深仇,想起吴卿怜被这“伧夫”占据和污辱不定多少年了,他恨不得这就拔剑近前。

和珅是一个细身材的人,他弯着腰,两条腿患着软脚症,所以得一半用人搀扶。他有着稀稀的两撇八字黑胡子,年纪五十来岁,脸是又白又瘦;眉目倒还端正,年轻的时候也许是一个美少年,小眼睛露出聪明的样子。他头上戴的是“头品顶戴”宝石顶子,插着一根“双眼大花翎”,蟒袍黼挂,下襟的前后都是金线绣的“海水江淮”,脖子上挂着大串珊瑚的朝珠,手上戴着翠玉的扳指。跟班的还给他拿着玳瑁眼镜和金水烟袋,前呼后拥的,他就上去坐到了亭子的当中。

下面的人全都在着急,应试的人是恨不得当时施展身手,夺得锦标;看热闹的人是都直着脖子,急待着:“为什么还不快着点呀?”独有伍宏超只是注意那几辆车的车帘,可是人家的车帘又总也不卷;车里的人隔着那块纱可以把外边人都看清楚,但从外向里看,尤其是这么远,却真难!

这时,伍宏超又看见了那个跟着“金臂飞侠”来的大姑娘。这姑娘年虽已将及笄,却不是那么高大粗壮,而颇为窈窕,背后垂着一条大辫子。她一会儿跑到看热闹的人群中,一会儿又去找那“金臂飞侠”,好像那虽是她的长辈,却又不像她的爹爹。“金臂飞侠”是两个高颧骨,在那里正对着别人说话,露出仿佛是“山陕”的口音。而那姑娘呢,最显眼的是一双天足——大脚,可见她是旗人。她虽然衣裳穿得破旧,却是兴致勃勃地走过来走过去,好像是一只穿花衣的蝴蝶,仿佛只有她认识的人多,也只有她能干。最特殊的是她的一双大眼睛,从老远就能看得清楚,就好像在那里撩人。其实,她与别的清秀的女子没有什么不同;假若说有,那就是她的身体发育得挺匀称。这也许是因为她穿的衣裳紧瘦之故,且她常往“十八名英雄”的群里钻,总之,她在这里是很引人注意的。

忽然,上面传下话来了,又听见有金器——不是锣——铛铛的清脆紧敲之声。有人便在很远之处安设上了箭靶(鹄),先请那几位“大爷”来表演。箭靶子是木头框,当中用纸糊的,上中下涂着三个红色的圆光。一位身穿青马褂、脸刮得十分干净的贵族大爷,就站在六七十步以外,拈箭拉弓。这不容易,弓虽不算太硬,也够瞧的。像这样的贵族大爷,平常在家里一点力气都懒得用,现在只为挑上这个“缺”,事先也得经过练习,受过点儿苦;那方法是将两只膀子吊平了,下面用两根木棍支着,为免得两臂痛苦难忍,口里还得唱着歌。这样至少得练半个月,如今才敢上场,这是因为在拉弓的时候先得有个样子。

这位大爷用牛角的“扳指”扳住了弓弦,只这么一拉,虽然将弓拉得不算“饱”,但那种挺胸、张臂、瞪目的样子也很可观。旁边站着的差官,明中虽为监视他射箭,其实早就托好了人情,或本来就是老亲旧友。那人清亮的喉音喊了一声:“一发”箭就带着响声嗖地射了出去,但及至落了地,离着那箭靶子还有四五步远,没有射着。再来第二支,于是这位“贵族大爷”再拈雕翎,那差官又高喊着:“二发!”这支箭倒是射出很远,可是那边的箭靶子依然无恙。

这位大爷犯了贵族脾气,说:“今天倒霉!”他挂上了气儿,弯弓三射,那差官又喊:“三发!”这支箭射得真准,差点没射伤了给他喊着的这位差官,离着那三个红光,至少还差着五丈。可是噗的一声,在最下面的红光上被打了一个大窟窿,同时箭靶子也倒了;原来在那箭靶子的近处早已安设下了人,等着这位大爷三箭射不着了,就抛上一块砖头。差官就喊起来:“三箭中!”旁边的人虽多半都已看出来了,可是也不足为奇,向来“挑缺”射箭就是如此,于是这位大爷就算中了。

亭里的和珅戴着玳瑁眼镜虽没看清,可是他猜得出是这么一回事,就摆手说:“算了吧!叫他们都歇会儿去吧!别再糟践我那好纸糊的箭靶子啦,就算他们全都中啦!”他气得两撇小胡子都撅了起来。又传下话来,说:“叫那些会武艺的,都在我的面前施展施展!嘱咐他们彼此都别客气,只要别弄出人命来就行!”

对于今天这事,他倒真是关心。他令人搀着他,将一把太师椅又往前挪了挪,又叫人给他点着水烟,一边呼噜呼噜地抽着,一边观看人比武。当时就仿佛好戏上场了,围观的人齐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一条黑大汉子舞着“青龙偃月刀”,跳跃到场子的当中,脚踢臂扬,大刀闪闪地映着阳光。这个人当然就是那“赛云长”,他练了十来下,练得还真不错。另有一个瘦小的人,抖动着很长的一杆扎枪,奔了过来。这是“猛翼德”,可是并不猛,他与赛云长枪来刀往,跟戏台上的武戏似的,耍了几个花招儿,然后两人相对着一亮相儿,这一场就算完了。

小专诸是一个年轻的、长着满脸红疙瘩的人,穿的裤褂倒很干净漂亮。他手抡一口“铜活儿”簇新、穗子五颜六色的宝剑走到场中,就剑舞身腾。这时赵佐领过来催着伍宏超,说:“你还不快过去练?这时再不练,待一会儿中堂可就走啦;中堂要是看不着,你再有好武艺,也是没用!”

其实伍宏超早已将长衣裳脱去了,一听这话,就锵然地抽出了青锋剑,同时怒气直向上涌,更有一种好像要对谁夸耀似的心理鼓舞着他。他手捧宝剑也走到场中,一手捏定“剑诀”,一手展剑挽半花透出,紧接着翻背高击,换足点地而进;形如飞鹭,迫近了那个小专诸。

小专诸正一个人练得很得意,忽见又上来一个使剑的,他也不认识,不知是奉中堂之命,还是自己来的。他就稍收剑势,把眼一瞪,说:“怎么着?你是要来比一比吗?”伍宏超也不言语,自己依然在舞剑,青锋闪闪,剑到身随,鹤舞鹰翻,姿势美妙之极;砍撩摸刺,抽提横倒,变幻莫测,剑法步步加紧。此时没有人看那小专诸了,而全都把目光集中于他,并且有人喊着:“好!好!”

那边,小专诸的一些朋友们全都气了,扬鞭的扬鞭,晃戟的晃戟,槊棒叉锤,好像都要过来。小专诸向伍宏超怒骂一声:“孙子!你他妈的是成心来搅我吗?要想比剑,陈大太爷不含糊你!”说时,一个箭步跃到伍宏超的跟前,抡剑就砍。

伍宏超却身形侧闪,青锋剑自怀透出,向他就刺。小专诸退步将剑一撩,伍宏超斜跃着更加进逼。小专诸跳旁一步,换了剑法,腾步劈来;伍宏超却反舞以迎,取敌下腕。小专诸抽剑不及,就显出慌张了;伍宏超却又将剑翻转,只听吧的一声,一剑就平击在小专诸的头上,虽没有出血,可击得发晕。

小专诸脸上的疙瘩全都气得要裂,他晃了晃头,瞪大了眼一喊,索性将剑胡抡了起来,直扑伍宏超。伍宏超一面轻快地跳闪,一面寻他的空隙,突然他一探剑,剑尖直扎到小专诸的左胯,小专诸疼得一条腿跪下了,当啷一声,剑也撒了手。

四外有人齐喊:“好!……”而那边持刀枪戟斧、挡棍钩叉各样兵器的十五六个人,一齐愤怒地奔来,嚷嚷着说:“你这叫挑缺?简直是他妈的瞧不起我们兄弟!”他们蜂拥而来,大小长短的兵器如林似雨,齐向伍宏超。只见伍宏超蹿耸跳跃,剑舞如飞,直打得亚咬金扔了大斧头,推山虎抛了雁翅挡,短无霸失了枣木槊,老雄信折了狼牙棒,开路天王吓得自己把叉撒了手,病吕布更是曳戟便逃。这些人纷纷大乱,受伤了好几个,四下里的官人们都喊着想拦阻,可是没有敢走到近前的。官眷的车离得那么远,也惊得都往后退,看热闹的人更是一齐嚷嚷着。

伍宏超的剑光仍在紧紧挥抖,但这时,突见有流星锤飞来,这是那老英雄金臂飞侠凌万江。他一只手连连摆动,向那些人说:“你们胡打乱打什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用得着吗?叫我来领教领教他!”同时,另一只手振抖起来流星飞锤。这是两个茶碗口大小的铜锤,以坚韧的皮绳分系两头,而自中间抖起。这锤就左右翻飞,好像魔王的两只眼睛,在伍宏超的眼前瞪着,又毒辣辣地打来。

伍宏超急忙以剑去迎,然而对方这兵器变幻不测,他只得以“后驰步”向右后方连连驰退,让开了那一群乱哄哄的人。伍宏超引诱着金臂飞侠舞锤前来,他就再换步法,冲向前去,宝剑让过流星,顺势迎门倒斫;其势极凶,令金臂飞侠措手不及。

但在此刻,突由金臂飞侠的身后斜驰来了一人,手中持的也是宝剑,一句话也不说,向着伍宏超就砍。伍宏超不由得一惊,疾忙翻身回避,只见来者正是那个“天足”大姑娘。这姑娘用牙咬着辫子,剑来得极速又极狠。伍宏超顺势一挑,不料两口宝剑立时撞在一起,只听当啷一声,有若龙吟。姑娘人虽纤弱,腕力却浑厚,剑法更是凶猛,她身如飞鸟,剑似落虹,与伍宏超一往一来。

这姑娘素手捏剑诀,娇躯凝步法,先以翻身回马剑,身向右旋,剑从下落,一双瘦小的天足腾跃飞旋;待伍宏超前来,便即换式反挑,剑锋距离伍宏超的咽喉不过数寸。伍宏超顿吃一惊,撤步收剑,待这姑娘的剑再刺来时,他便以剑拨挑,旋又变式反斫,力透中锋。姑娘用剑一拦,当啷又一声,剑尖相击,姑娘的腕子也不颤。她大眼睛一瞪,小嘴把散了的辫子又一咬,猿步纵跃,寒光抖起,呛呛呛一连三斫,一剑紧一剑,一步紧一步,如连珠一样地击来。只见姑娘的大辫子与剑影齐飞,破补丁的衣裳无碍于她的娇娆及猛勇。伍宏超赶紧先护上顶,转身削剑,以连环剑之姿势顺势迎杀,铛铛铛,剑又对击了第三次。

姑娘以“大鹏掠翅”再来进取,伍宏超闪步避开,此时转守为攻,以“雪花盖顶”之式,自上来取姑娘。姑娘却玉臂展钢锋,横迎复竖挡,处处敏捷,时时紧凑,而且剑法绰然有余,气力全不松懈,她的步法、剑式、身形没有一丝凝滞,全是活泼地翻腾。伍宏超可小心极了,几乎将全力尽皆使出,如此相斗了十余回合,却仍与这位姑娘不能分胜败。旁边的人全看得发呆了,那金臂飞侠想拦也拦不住。

幸亏这时,亭子上又传下话来,由四名差官齐声地大喊:“停止!快停止吧!”

伍宏超急忙收住剑势,向后退了半步,不料姑娘森森的宝剑又自中刺来,只听凌万江大喊了一声:“算了吧!这个地方哪里许你来动手!”姑娘方才止住,但仍用那特别大的秀丽的双眸厉害地、不服气地盯着伍宏超,说:“您凭什么敢欺负我的姑父!”

伍宏超这时才知道,这姑娘原来是金臂飞侠凌万江的内侄女。此女子不但盖过了那胡抡十八般武艺的十八名“好汉”,胜过金臂飞侠,她简直是自己的一个劲敌。他觉得有生以来头一次,今天才算是遇着了对手,真正旗鼓相当。伍宏超不由得直了眼,惊讶地看着这个武艺好,而又有着鲜花一般容貌的姑娘,十分倾心地喜爱。

姑娘说:“你别以为你不错!来到这儿欺负人!哼!什么破剑法,瞎逞能!”纯粹的北京腔,漂亮流利,令人听了真感到有点儿轻飘飘的,比吴卿怜的那“吴侬软语”又好像格外受听。伍宏超持着宝剑,只是发怔。姑娘还要挺剑向前,她的姑父凌万江却愤怒地呵斥一声:“画儿,走开吧!”原来她的名字是叫“画儿”,她确实像一帧妙笔的持剑美人画儿。

那边的一些好汉们又拾叉捡槊,扛起来了狼牙棒跟大斧头。他们中有七八个都已身受剑伤,幸而倒都不重。现在,他们这里出来了个女将,还仿佛是把伍宏超吓唬回去了,于是他们威风重振起,一齐乱喊:“杀了他,别放开这小子!姑娘!你替我们杀了他!”姑娘却把宝剑扔还给了那小专诸,半跑半颠地就走了。乌黑的大辫子在她的背后掠动,她的背影儿真美,可怜的是她却穿着带补丁的衣裳。伍宏超还扭着脖子盯着那姑娘的背影,姑娘却已跑往那杂乱拥挤的且都在争着看她的人丛中去了,伍宏超倒觉得好像失掉了些什么。

这时有一辆官眷的车,垂着车帘,咕噜噜地绕了个半周,把车倒了过去,就走了。临走的时候,车中的人略掀着车帘,扒着头向外看,正跟伍宏超眼睛对眼睛地互相瞧了一下。车走了,伍宏超像是又丢了一条魂,车上帘里艳影一瞥的正是那吴卿怜;她今天打扮得特别华丽而近于妖冶,似乎还向伍宏超笑了一笑。可还没看清楚那一点红痣在眉间,她就先走了。她已经把刚才的事都看到了,她走吧!伍宏超这时候对她也没工夫再留恋。

亭子上那和珅的两只软脚也已立了半天,这时候他才摘下了玳瑁眼镜,又传下话来:“叫那个第一的来!”这时候赵佐领赶紧跑过来拉伍宏超,带着笑说:“你考上第一啦!中堂在那儿要传见你啦!快去!快去!一定有赏!”又悄声嘱咐着说:“你见了中堂,可是得屈下腿儿请安,别拱拱手儿就算了,因为做大官的都有脾气!”

伍宏超倒很作难,见了和珅,还真要屈膝行礼吗?那是绝不能做的,我岂能够向仇人请安磕头?

他将剑插入鞘内,穿上长衫,被领到了那在太师椅上坐着的和珅前,他的心头勉强地按着怒火。忽听和珅在上面大声说:“谁要的是他呀?我叫你们带的是那考第一的,上年纪耍流星的!这个小子,今儿我不办他,就是便宜他,叫他快滚蛋!我不要这唱小旦似的小白脸,叫他快滚!”

当下一些差官齐声喝道:“嗤……”伍宏超的肺都要气炸了,立刻就想抡剑跳到亭子上去,然而他不能这样去做,赵佐领在他身后也直拉他,他还怕连累了人家冯茂兴。没法子,他只得低着羞颜,忍着怒气,退下了台阶。听和珅在上面还说:“岂有此理!什么人今儿都来这儿挑缺来啦,成心混搅吗?一点儿体统不知,还有点儿风流自赏,这是谁给保举的?来!你们给我查一查。”

赵佐领战战兢兢的,推着伍宏超,说:“你快走吧!你快走吧!”

这时候已另有一个差官领着金臂飞侠凌万江上去了。伍宏超被气得脸上发紫,就觉得四下里无数的人都在对他讥笑。那边那十几个“好汉”,有的称心大笑,有的还在那里耍双钩、抡单鞭,有的更是在指着他谈论他,差官们的闪闪刀光也都对着他。他这时手都不敢摸一摸宝剑,就深深地低着头,走出了这“试场”。

他气得失迷了方向,迈着大步,一直走去。走了一段路,忽然觉出,我往南走干什么?我要往哪里去呀?忽听得身后有嗒嗒嗒的马蹄之声,他急忙回首,只见追来一个骑着马的差官,问说:“喂!喂!你是叫伍宏超不是?”伍宏超忿然地说:“你问我的名字干什么?”

马上的差官说:“因为今儿中堂对你很不高兴!你刚才不该跟那些人乱打,还招出一个泼辣的大丫头跟你直拼。得啦!老哥们儿!你就请吧!没有别的事儿,我不过是问一问你,待会儿,中堂要把你忘了,我们自然也不愿意找麻烦;可是他要还记着你呢,那我就先关照你一声,你可要小心!”说完了话,拨马又回去了。伍宏超不禁觉着一阵胆寒,旋而不住地嘿嘿冷笑,他心里决定了,今天夜里就到什刹海去杀和珅。

他现在站的这个地方,地名叫北河沿,有一条浅浅的河流,春水荡漾,这水也是自什刹海那边引来的。这里柳树稀稀,人家倒不少,卖江米粥的人挑着担子,正在这里吆喝。伍宏超饿了,他就叫住这个卖江米粥的,盛了一碗很热的糯米熬的稀饭;担子上有咸菜,是腌萝卜切成的细条,可以就着粥吃,还有北京最好吃的小吃马蹄烧饼和“油炸鬼”(油条)。他就大吃特吃,仿佛不但要用这些吃食来充饥,还用之解气。

太阳已升得很高,天气有点儿发热。这时候,忽见那金臂飞侠凌万江独自一个从北边走来。伍宏超不由得扭着头直看他,因为没有看见他的内侄女跟着他,心里觉着有点儿奇怪。但凌万江一看见他就疾忙地走过来,未到临近就拱手,说:“朋友!刚才对不起!真对不起!”伍宏超只冷淡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凌万江却到近前说:“第一本来应当是你的,却算是我的啦!我干什么要掠人之美?再说,我这么个半老头子啦,在江湖混了半辈子,名也有啦,利我又不贪,要个第一,又有什么用?今天弄得我很觉无颜,跟人家比武,得单打单个,一群人都上手,就是不合规矩;连我的内侄女都出了头,那更招人见笑。和珅给我第一,跟骂我差不多,我当时是不能推辞就是啦!”伍宏超微微地一笑,照旧喝粥、吃烧饼。

凌万江拍一拍他的肩,说:“朋友!你是自外省新来的吧?要不然,你那么好的剑法,我不会不认识你。今天我虽在大家跟前丢了一回人,我内侄女帮助我,就更是给我丢人,可是叫我认识了一个朋友。好朋友有缘千里来见面,我的流星,你的宝剑,那就是咱们的引见人。你净吃这个不行,这种东西还能够当得了咱们的饭,弄半斤酒咱们谈一谈,交一交,你要是肯点头,那就是看得起我金臂飞侠凌万江!”伍宏超说:“改日吧!”

凌万江索性揪住了他的胳臂,说:“改日干吗?咱们走江湖的朋友,今天见了面,明天还说不定见得着见不着哪!是好朋友就交,有酒就喝,何必推三推四,你要是客气,那你就是看我不够朋友了!”伍宏超只得放下半碗残粥,咽了一口烧饼,掏了几十文钱给了,就跟着凌万江一同往南走。

凌万江说:“我这大年岁啦,你当我还是争强斗胜,想谋个差事来考这么一个破第一?和珅,狗奸臣!我甘心给他当家奴?这也是没有法子!我还另有用意。”伍宏超仍是不言语,跟着他走,想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个人。

走了不远,就到了他的家,这个地方名叫“马神庙”,离着和珅的儿媳、公主的赐第不远。他家在一条小胡同里,有一个“花墙子”的小门楼,两扇没刷油漆的旧门板,铁门环。因为门没有关着,所以凌万江带伍宏超就走进去了。里边的院子、房子都很狭小,还很杂乱,住着不止一户人家。凌万江拉开一个东房的门,向伍宏超笑着说:“请吧!请吧!这就到了我的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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