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事
头发柔顺的披在肩上,安安静静,穿着有些中规中矩地粉色睡衣,赤着脚盘腿坐在床上,在阳光下可以看见有细小的颗粒在空中飞旋着,而她整个人就沉浸在金色的光晕里。
宝珠也望着他,笑了笑,抬手指指床头柜,“花瓶在这里。”
表情有些发干,微恼地横了她一眼,但他还是一语不发的走了过去。
看着他有些粗鲁的将包花纸扯去,然后直接将花丢进瓶里,顿了下,然后开始一支支的反复摆弄着,直到将花都拨到他自己觉得满意的角度后,才又步伐优雅地走回沙发坐下。
宝珠抿了抿唇,防止笑声溢出,如果不小心被他听见,搞不好是要恼羞成怒的。
不过,这个男人真的是机车又爱装,简直就是闷骚嘛!
“你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吗?”宋默然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本杂志,优雅地翘起长腿开始翻阅着。
“大概是轻微胃病,劳累过度,营养不良什么的。”宝珠轻声嗤笑一声,他们大概忘了她也是医科出生。
放低手中拿的杂志,他貌似惊讶地问道:“看来你很清楚嘛。”
宝珠忍不住撇撇嘴,伸出手指勾了勾,“拿来吧。”
“什么?”
嘴角一弯,宝珠露出异常甜美的微笑,“你大清早的来医院,不会是专程来看杂志的吧。”而且还故意举得那么高,摆明了就是故意让她看见那张司徒泠抱着他上车的照片,以及那骇人听闻的标题。
“事隔多年,终于揭开股神神秘面纱。”宋默然挑眉,道:“怎么,你对他也有兴趣?”
接过他递过来的书,宝珠有些心不在焉,略敷衍了几句便细细看了起来。
没看到预想中惊讶的表情,宋默然不吭声,无趣的转身坐回沙发。
“想听我说故事吗?”宋默然出口问着宝珠。
“故事?”宝珠疑惑地望着他。
“恩,一个很长的故事。”宋默然点头,“是关于一个男孩的故事,不过现在他已经成长为男人了。”
低垂着眼,手里无意识的抠着纸张,“是悲剧吗?如果是的话就别说了,我不喜欢悲剧故事。”
“不知道。”微笑着摇摇头,“这个故事很长,而且还没有结束,所以我不知道。”
宝珠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书,歪头看着他,“是关于司徒泠的吧,你说,我在这听着。”
“宝珠,你知道林歆仪吗?她在三十年前曾是红透东南亚的电影明星。当时多少豪门巨商,名流公子拜倒在她裙下,原本大家都在猜测她最终会嫁入哪户豪门,可她却硬是让所有人都跌破了眼镜,因为她竟然选择了司徒沂嫁入司徒家做小老婆。虽说当时的司徒家在商界也算是小有名气,可那司徒沂跟那些年轻俊俏的世家公子相比那是有着天差地别的,试想一个正值风华正茂,一个却已年过半百还有家室,这样的结合可想而知,没有多少人会看好。但是,两年后林歆仪为司徒沂生下了一个儿子,老爷子中年得子对这个小儿子自然是宠爱有加,在小孩满月的时候他就将自己名下最大的学校送给他做礼物,并为孩子娶名为泠,隐约有让他成为司徒家当家之意。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原配太太当然是怒火中烧了,想她和那司徒沂夫妻几十年,到头来还竟不如一个戏子。嫉妒,愤怒,猜疑快要将她逼疯,最终她想了个计,栽赃嫁祸林歆仪,说她和当时在上流社会著名的浪荡子有暧昧关系,她甚至让司徒沂相信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也许真的是老了,他竟然相信了她的话,那是冬天最冷的一个晚上,林歆仪就这样抱着自己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被赶到了街上,除了一些随身物品她身上就连一件可以让她御寒的衣服都没有。但那个女人却是个外表柔弱,骨子里异常倔强的人,她没有哭着去寻求帮助,就这样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在屋檐下窝了一个晚上。当司徒沂查清楚事实的真像回头再去找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后来听人说,她那天一大早就上了去多伦多的货船。司徒沂没有放弃希望,他托关系找朋友,四处奔走,希望能有人帮他找到她们母子俩,可再次见到泠的时候他正和几只野狗争抢一块发霉的面包,而他的母亲,那个曾经风华绝代的林歆仪半年前就已经死了。司徒泠被司徒沂带回中国,住进司徒家的老宅,可当时的司徒泠已经变得不像是一个孩子,他不和任何人说话,只在角落里用那双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人看,司徒沂知道他的小儿子生病了,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于是他专门请了位护士在家照顾司徒泠,并亲自开始教司徒泠识字,他惊奇的发现司徒泠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无论学什么他只要看一遍就能记住并灵活运用,司徒沂很清楚他的这点才能会带给他怎样的回报,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带着司徒泠和小护士去了美国。几年后,当司徒泠再次回来的时候,他就在证券交易所里赚到第一桶金,而他所动用的全部资金也只不过是司徒沂在他生日时送给他的一张支票。”
抓抓头发,虽然已经知道司徒泠的身份不简单,但却没想到他就是S。T,其实自己早就应该想到才是,拥有那样不凡气质的人又怎么会是个普通人呢,况且那两个字母不正是他姓的简写。
“那他后来为什么又去了英国,而且那个大老婆后来怎么样了?”
宋默然身体放松靠向后面,双手张开搭在沙发背上,痞痞地看着宝珠,“不要着急,我马上就要说到了。”
“其实在司徒沂知道自己错怪林歆仪的第二天他就和将离婚协议书放到了她的梳妆台上,可是她却没有在上面签字,而是突然发疯了。据当时发现她的佣人回忆说,她就坐在林歆仪当年住过的房间里,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对着墙上自己的影子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语,不是还会尖声惊叫像是受了很大的精神刺激。最后司徒沂将她送到了乡下疗养,直到一年后才传来了她失足落水的消息。也许司徒沂比起那个女人来他更无法原谅的却是他自己,因为是他当年的见异思迁,喜新厌旧才会造成了这样的悲剧,让一个他爱着的女人和一个爱他的女人最终以这样结局收场。而至于泠为什么会去英国,那完全是他那从不轻易服输的个性做怪,他原本预计的收盘指数比实际指数底了两个百分点,所以那小子就拿了所有家当跑到学校上学去了。不过,他显然是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那样厉害的人还会忘记什么吗?宝珠非常好奇。
“宝珠,你知道有些人天生会害怕某种东西。”
“这个我知道,像是毛毛虫,蟑螂,蛇或是黑暗之类的,最离谱的是有些人甚至害怕听见流水声。”
挑眉,宋默然现在的表情就像是偷到鸡的狐狸,“那你知道泠最害怕的东西是什么吗?”
眯起眼望着他,宝珠疑惑着,想起自己每次被司徒泠气得咬牙时,他脸上露出的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样的家伙也会有害怕的事物?
摇摇头,很诚实的回答:“不知道,不过我非常有兴趣知道。”那个“非”字她故意拉长音调。
“校服,女生穿的那种下半身是裙子的校服。”
“校服?”这到是第一次听说有人会害怕这个的。
“你知道有些历史悠久的名校,像是哈佛耶鲁或者是清华北大,他们都是非常注重传统的东西,虽然平时都可以穿便服,那总有些特殊的日子加强学校的形象必须穿上统一的校服,而每当那个时候他总会消失在众人的眼前,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因为从没有人发现过他,除了我。”说到这里的时候,宝珠几乎都可以看见这男人快要翘起来的尾巴了。
真是幼稚!
宝珠以他不能听到的音量轻声嘀咕着。
“他在哪里?”
“学校教堂的阁楼上,那里已经很久都不曾有人上去过了,所以大家都不会想到他藏在那里。”
心中转念一想,宝珠嘴角泛起迷人的笑纹,“那里不会是宋大少爷你约会时无意发现的吧?”
刚说完,宋默然变得有些不自然,站起身,整整上衣,“总之,我今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了,至于这个故事将以怎样的形式来结束,我看这就完全要看你的选择了。”
说完,也没等宝珠反应过来,他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说实话,宝珠,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我了?”
宝珠被他的这个问题,问得莫名其妙,“我们以前就认识?”
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沮丧,但马上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宝珠暗疑,这人是不是也曾经去过四川拜师学艺。
宝珠想地很认真,以致于当房门被开了又关上,她也没发现,只是独自在那咬着手指甲。
司徒泠刚踏入房内,他就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于往常的气氛,利眸迅速的扫往床上,看见她依旧好好的坐在那里他才放松紧张的心神。
放下手上的东西,他一回头,宝珠灿烂的笑颜正对着他。
“泠,我们回家吧。”
宝珠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绑架了。
为什么是好像?因为她的手脚都好好的,没有被人捆绑着,而且关她的这个房间也于其他绑匪关人质的地方有些不同,虽然她从没参与绑架活动,但这巨大的水晶吊灯、洛可可式的阳台、巴洛克风格的沙发、有着精致刺绣的地毯、以及面前这个举止优雅的男人……虽然她知道就是他指使人将她绑来的。
“请问一下,你找我有事吗?”
“没有。”放下瓷杯,斜斜的看了她一眼,摇头。
“那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没有。”
宝珠皱了皱眉,这个人除了没有就不能再多说点别的吗?
“你把我带这里来,不会就是陪你喝茶吧?“这个人的不会是那什么吧。
“那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就在宝珠弃而不舍努力想要弄清楚自己在哪里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声巨响。
“来了。”眼前的男人优雅起身。
来了?什么来了?这所有的一切都将宝珠搞糊涂了。
“先生,司徒先生到了。”门口,女佣垂头恭敬的站在那里。
“司徒?不会是泠吧?”宝珠惊讶地跳了起来,直接冲向外面。
但还没到门口,黑黑的人影已经将门堵了个严实。
“看来你对他的影响力还真不一般。”男人瞟了她一眼,向外走去,人影很快分开两边,“还不跟上来!”
咬咬唇,宝珠快步赶上他,哼,好女不吃眼前亏,你以后最好不要落在她手上。
“泠!”下楼来,宝珠一眼就看见了他,他就这样站在大厅中间,地上满是碎片,他的四周还围着几个手里拿着枪的黑衣人。
听到她的叫喊,司徒泠缓缓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令他几乎疯狂的娇颜。
他目光定定的望着那张急红了的脸,狂躁的心情慢慢恢复,还好,她没事!
宝珠不顾周围的人,快速冲到司徒泠面前,“泠,你怎么来了,不会他们也把你绑架了吧?”
他轻启双唇,摇头,用着低低的声音说:“没有,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吗?”会有这么简单吗?宝珠不信,看来这群人将她绑来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引他来。
“来了就想走,你当我这是什么地方。”果然,有人看不下去了。
“你想走的话,我马上就带你走。”他迳自对宝珠说到,压根没理会别人。
“妈的,司徒泠,你不要给脸不要脸,信不信我在这里直接一枪崩了她!”宝珠惊呼出声,因为一管黑洞直刺她的眉心。
司徒泠一把顶住枪口,面露杀意,“要是你敢动她一下,我保证,你将后悔活在这个世界上。”
双方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司徒泠狠戾的神情使对方的身子不禁一颤,“啧啧啧,亲爱的弟弟,为了女人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大哥的?”
“司徒紫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伸手抚着宝珠的头发,司徒泠漫不经心地问。
将手中的枪甩给身后的人,司徒紫夏转身坐在旁边小沙发上,“泠,都这么久过去了,你还是不想回去看看吗?
摩挲着宝珠的头顶,他淡淡道:“还不行。”
冷笑一声,“司徒泠,你不会是想要我把这位小姐直接请回去吧。”
宝珠奇怪了,怎么又说到她这里了,司徒泠回不回家跟什么时候回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总不会怀疑是她让泠不要回去的吧,这可真是冤大了!
“司徒紫夏……”司徒泠突然犀利的长音让宝珠抖了抖,“我说过,要是你敢再碰宝珠一下的话,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看来你还是没有原谅我。“司徒紫夏的声音变得非常低落,“我知道我的母亲曾经对不起你,可是我认为那只是上一代的恩怨和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要求你原谅我,但你不能就这样丢下年迈的父亲,要知道他为了你这个儿子****多少心,添了多少白发,现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他最最疼爱的小儿子能够多回家陪陪他,哪怕只是喝喝茶聊会儿天就很满足了……”
看着他径自一人在那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着,宝珠的嘴角微搐,拉拉司徒泠的衣角,小声问道:“你确定他没事吗?”
司徒泠凑近她的耳畔,悄声道:“他以前的愿望是做话剧演员,但父亲不同意,硬是让他回公司做总裁。”
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自己在那里过戏瘾,虽然有些可怜,可是他这样还真有点让人害怕,“你能不能让他停下,他这样我心里有些发毛。”
“……就连你说不想回自家公司上班情愿自己在外面玩并购,他老人家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你然后将我抓了回去,你想想他有多疼你,虽然你现在的成就比卓越,但你想想如果没有他老人家,没有我这个哥哥,没有……”
司徒泠的眉头蹙起来,身上肌肉僵硬起来用劲,沉声道:“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的那一刀?”
噪音噶然停止,宝珠轻呼声起。
世界终于安静了。
“这个……泠,你是知道的,哥哥我手下的人比较多,那个,人一多有时候总有几个害群之马。放心,那个害你受伤的家伙我已经帮你解决好了,哼,胆敢伤害我弟弟的人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司徒泠眉眼一转,“那你这些枪?”
干笑数声,司徒紫夏解释道,“你知道啊,现在哥哥我也算是个成功的商人了,这人钱一多生命财产安全就得不到保障,再说了,现在政府不是提倡够建和谐社会吗,怎么可以用真枪呢,别看这都是些假的,防真度可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的……”
又开始了,宝珠无奈地看了司徒紫夏一眼,回头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