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待客的花厅,此时气氛十分紧绷。
屋中是白府老太太带小儿媳,在和柳家主母商议赔偿事宜。院中两个姿容出色的女孩儿一站一跪,身旁守着几个奴仆,一个个尖着耳朵去听厅里的动静。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院中众人望过去,是白府的当家大太太并丫鬟婆子数人朝这里走过来,当即就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整顿站姿挺直背脊。
白府当家大太太刘氏,白相爷的大儿媳妇,自嫁入白府那一日起就接过中馈大权,这些年管家勤谨,恩威并施,赏罚分明,很得人心。在白府中,她一句号令,就是老太太也拦不得,说起来,老太太再浑,也给她三分颜面。
刘氏匆匆走到院中,脚步顿了顿,威严的目光扫过一站一跪的两个女孩儿,看得两个女孩儿心突突直跳。随即,刘氏就抬脚往花厅里走去。
门口的婆子得了老太太吩咐,不许放人进去,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拦,她旁边的人轻轻扯了扯她,有些惊恐的对她摇了摇头。
花厅里,白府老太太和柳家主母白氏同样因为刘氏的到来错愕不已。
“大嫂怎么来了?”白氏柔声问道,心中却是翻江倒海的厌恶。
当初就不该让大哥把这个女人娶回家!
这个女人进门前,白府就是她和她娘的天下,自打这个女人进门了,约束这个,管着那个,偏偏父亲还十分支持。没过多久,白府就成了这女人的天下,她回娘家一趟都得看着这个女人的脸色!
幸好,二哥娶的嫂子是个好拿捏的,嫁妆也丰厚,可每每就要成事时,这个女人就会跳出来坏她们的好事!
就像现在,张氏明显就要架不住,明明万般不愿却几乎要点头答应了。
刘氏却跳了出来!
白氏心中恨得牙痒痒,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副亲热面孔。
白氏心中厌恶刘氏,刘氏何尝喜欢她们母女?
她这对婆婆和小姑子,当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见着什么好儿,就像狗见了肉骨头一样凑上前去,也不管香还是臭。还变着法儿地从两个儿媳手里抠嫁妆钱使!这些年自己管着,正常有点羞耻心的人都该收敛了吧?她们倒愈发厉害起来!这回,连相府长孙女的婚事都要算计,想着法儿地从里头抠出一块儿肉来!
刘氏屈膝向老太太行礼,在礼数上,她向来很周全。行过礼这才寻到低着头啜泣的二弟媳妇张氏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劝着。
张氏性子弱些,耐不住婆婆和小姑子步步紧逼,又不敢答应,一味只哭。
强压着心中的恶心,刘氏笑道:“听闻妹妹回来,大嫂有失远迎。”
白氏被刘氏的到来震住了,抬头看了看母亲,老太太却一副不大自在的模样,不由有些恼,语气也带上点不耐烦,转头问道:“大嫂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刘氏嘴角微微弯:“门房通报说您上门赔罪,可不知道,这赔的是哪门子罪?”
刘氏这话老太太不乐意听了,说得她女儿跟外人似的!正想张口训斥,接触到刘氏看似恭敬实则锋利的目光,好似自己的诡计已被她看得一干二净,嗫嚅了几声,最终还是闭了嘴。
“我家庶出那蹄子撺掇我女儿,把咱家絮姐儿推湖里了,我来赔罪。”
“一个月前沐恩侯府那回?”刘氏垂下眼眸,掩住眼中厌恶,张口闭口就是蹄子的,不知在家时怎么对待庶出的孩子。她在白家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这种教养,真不知小姑子是怎么被教养长大的!
“是,不然还有哪回?”听刘氏咬重“一个月前”几个字,白氏心中不喜,觉得她太不给面子。
“此事已经了了,事过境迁,再追究岂不是我们相府没气量?而且絮姐儿也没提过是紊姐儿推的她,又没有人看到,怎敢胡乱攀扯?”
“这……这是我们家紊姐儿亲口承认的。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我们为何要赶着上去找罪赔?还不是我们紊姐儿善良,心里觉得愧对她妹妹,这才催着我上门来了。”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你们家女孩儿把我们家女孩儿推湖里,过了一个月,等事情平息了才站出来,还要夸一句善良?
刘氏差点儿给她气笑了,问:“依妹妹的意思,这罪是非赔不可了?你想怎么赔?”
白氏有些犹疑地看了看母亲。她们的那些话唬唬张氏还行,但在刘氏面前就不够看了。
可为了今日这事,她们已经做了许多布置,大把的银子都撒了出去,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家那庶出的小贱蹄子,随你们处置。我们紊姐儿……紊姐儿是个好孩子,她有点管家的本事在,犯下这等错,不如让她将功折罪……跟着絮姐儿到沐恩侯府做个管家娘子?”
刘氏被白氏母女的脸皮震住了。
害了人,还想着要插手人家的姻缘?管家娘子?呸!这是明晃晃地强抢中馈大权,抢正室娘子的地位吧?见过不要脸,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刘氏正要反驳,却听得门外响动,一句饱含怒意的话从门口传来:
“胡闹!”
……
“小姐,要去看看吗?”留音见小姐神色阴晴不定,轻声提醒道。
白秋絮皱眉,沉思片刻,道:“去!当然要去!只不过,光我去了没有用。”
“那谁去管用呀?”绕莨问道。
白秋絮冷冷一笑,还有谁?镇得住祖母和姑姑的还有谁?当然是这个家的男主人,白相爷啊!
收拾好心情,白秋絮更衣梳妆后,便带着两个丫头去请白相爷。白相爷正在书房里看书,享受难得的悠闲时光,一听孙女来了,还很欢喜,连忙让人叫她进来。
不过,听了孙女的来意,白相爷就欢喜不起来了。
“你姑姑当真这么说?”
“是真是假,都是小丫头听到的,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还请祖父能去断一断。”
白相爷面色沉了沉,过了许久,才道:“去花厅!”
祖孙二人从前院书房走到花厅,一路上,白相爷的脸色都不见好。走到花厅门口,隔着门,听到里边传出刘氏声音,相爷停住了脚步,白秋絮也尖着耳朵去听,其余奴仆都懂事的凝神噤声,方便两个主子偷听。
“依妹妹的意思,这罪是非赔不可了?你想怎么赔?”
静了静,里边接着传来白氏的声音:
“我家那庶出的小贱蹄子,随你们处置。我们紊姐儿……紊姐儿是个还孩子,她有点管家的本事在,犯下这等错,不如让她将功折罪……跟着絮姐儿到沐恩侯府做个管家娘子?”
白秋絮心道真不要脸,就眼见着祖父随着姑姑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变得更铁青时,白相爷推门而入,怒道: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