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特他们蒙得净化石的力量成为人类之后,我和圣女就在没有惊动矮人们的情况下送走了,临走的时候,足足有六英尺半高的人类版沃特还在抱着他的大镰刀痛哭流涕的。
“感谢你们,我的恩人。”沃特说到,“我真的不知道如何报答你们了,我的兄弟们.....”
“好啦,沃特,都是举手之劳,没关系啦。”圣女带着很甜的微笑,走上去抹了抹比自己高了两个脑袋的沃特脸上的老泪。很奇怪,圣女似乎天生对安慰人心有着过人的天赋,本来一个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哭的样子已经够诡异了,圣女这一哄情绪又立刻稳定下来了,看着感觉更诡异了。“以后你们要做一个好人哦,这是圣神赐予你们的机会。努力去做好事,天堂的大门会为你们敞开的。”圣女又开始说那些让我听的头疼的所谓“圣言”了,沃特他们倒是听的连连点头称是。
“这不正常,太诡异了!该不会.......这个净化石有什么副作用吧?”我心里一直在胡思乱想,我把锁镰盘起来挂在腰间,又仔细观察起手里那枚比鸡蛋还要小一些的水晶球一样的净化石。那里面是透明的,却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细碎的脸孔突然出现,又消失不见,仔细听,还能听见许多低声碎语从里面发出来。
再仔细看,又会发现,水晶球并不是透明的,里面藏着许许多多微小的世界,有的冰雪覆盖,有的姹紫嫣红,甚至更离谱的我看见了两个魔法师在里面斗法,又有的时候,里面是一张艳丽的女人的脸,就好像是无数人的无数个念头或回忆统统藏在了里面。
我看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到有些头晕整个人好像就要被吸进去一般,连忙转移开视线,这是,圣女已经在和沃特他们挥手道别了。
“多好啊,凯恩。”圣女歪着头望着沃特他们远去的背影,拉了拉我的胳膊,说道,“你看,这样多好,我们帮助了别人,也帮助了自己。而在日后,天堂里又会多了一些善良的人。”
“嗯......算是吧……”我不置可否,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
“总之,我们先回去取魔法石吧,我不希望我们在这里再耽搁下去了,我们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了。”我说道,“我想,现在狼人的麻烦已经是从各种意义上清除了,虽然和我一开始的设想不太一样,但我想现在长老是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我们了。怎么,先走吧,圣女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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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贝勒塞南方乡村的,贝勒塞帝国忠诚骑士团的重步兵老兵团,莱昂,现在考虑着的,不是如何活下去,而是如何为自己选择一个最体面的死法。
这个还很青涩,脸庞白净可爱的贝勒塞大男孩,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收起自己的软弱。前面的路还很长,要死还是死在路上,看起来体面一些。
现在,那个始终像兄长一样,在他耳边告诉他,应该怎么做的男人不在了。他也不知道骑士长莱曼爵士是死是活,因为他没有找到骑士大人的尸体,二次元之门损坏了则意味着圣女和那个年轻的过分的见习骑士都还没有来,自身难保的莱昂甚至怀疑,圣女他们在那边遇到了更大的麻烦,正等着他去拯救。
走在沙漠中,莱昂回想起,自己还不是一个骑士团步兵的时候,自己倒在东方阿巴伦大草原的血泊中,看着当时的战友们,被达夏游民民族可怕的重骑兵按在地上摩擦后,那些手里握着还没有自己胳膊粗的长矛盯着七零八落的部队和潮水般的阿巴伦汗国骑兵大队,那绝望如斯的眼神。
但是那时候,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何绝处逢生的莱昂,是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心情,就像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活下去一样。
那时候的莱昂只知道自己很幸运,莱曼率领的精锐忠诚骑士团骑士们神兵天降一般到达了战场,像是铁锤敲碎一颗鸡蛋那样狠狠的从侧后方敲碎了阿巴伦汗国的骑兵队。在那之后,莱昂也一直庆幸自己可以继续跟着神勇的莱曼继续征战下去。
所以在凭借战功晋升为光荣的骑士团重步兵后的他很急躁,而且想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勇猛的的莱曼,变得像是懦夫一样,带着最精锐的部队躲在后方,看着眼前身上不着片甲的轻步兵队的同胞被达夏人的弓骑兵射成刺猬,被亚特拉斯人的重弩撕扯下四肢,被杜沃夫人的的斧子削成咸鱼,被艾伦尼人的标枪串成透明,也始终不肯同意自己出战的请求。
明明可以整理军队,明明可以让重骑兵突击,重步兵掩护弩手推进,明明还有许多英雄男儿应该去做的事,为什么要把时间浪费在等待身上,让同胞的生命白白牺牲?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莱曼在那种最惨烈的时候,要不停的等待,甚至牺牲其他部队同胞的生命——不是因为懦弱,而是为了保护自己的部下,保证用最尖锐的针尖刺进对手最软弱的部分。而用最尖锐的针尖去扎最坚硬的钢板,无异于送死。
对于一个将领而言,精锐军队打丢了是最大的失败和耻辱。
炮灰死了无所谓,但精锐力量的崩溃,其实意味着,就连赌博翻盘的机会都失去了。尤其对于天天南征北战的贝勒塞帝国来说,失去了精锐的军队和骑士,就意味着失去了地位。
不过莱曼比较特殊,他大概率是连脑袋待军队一起丢了。现在莱昂在这片恶劣的土地上,几个农夫拿着锄头,一拥而上,估计也能要了他的小命。
可怜的莱昂,他并不是一个擅长指挥和战斗的重步兵队长,他只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的普通士兵。可以说,这是整个贝勒塞帝国军中,最不应该落单的一类人,不得不面对四下无援的境遇。
他早已忘记了自己在这沙漠和绿地相见的土地上穿行了多久,日光从最早的直射头顶,到现如今慢慢西沉。他穿着钻满了滚烫沙粒的皮靴,在荒漠中艰难跋涉,沙土被甩进靴子里,磨得十分难受。
但莱昂不敢停下来整理,生怕迟了一点,冷冷的长枪就会把自己扎个透亮。
偶尔会路过艾伦尼有人烟的的小块绿洲村庄,莱昂都会赶忙通过,有一次和一个农家女孩撞了个满怀都不敢吱声。
在那女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灰溜溜地顺着土黄色的灌木逃之夭夭,结果天知道这个丫头大喊一声,从绿洲农田里窜出来几个拿着草叉镰刀的农民,追着自己跑了好几圈,最后在脸上抹了一把躺在地上咬牙把自己塞进扎人的灌木丛中,才捡了一条小命。
至于下手杀掉……要知道莱昂绝对不会手软,即使面对两三个武装的艾伦尼轻步兵他也有把握凭借着自己的战斗技巧和护甲拼一拼,更不要说几个农民了。只是这样会留下血迹和尸体,和当地居民结怨,是一件愚蠢得不能再愚蠢的事情。
而在运气更不好时,莱昂会遇到二十、三十人一组的巡逻队,他们装备粗陋且杂乱,但活动比较频繁,有的时候,莱昂需要耐心趴在灌木丛里,一动不动就是半个钟头。
那柄锥头枪越来越显得沉重、笨拙了,由于使用不是很灵敏,其实还有被发现的危险。
莱昂虽然并不是经验十足,但他知道这种武器在孤立无援的情形下,几乎是一根可以拖累死自己的木棍。
但可笑的是,莱昂不敢撇下这根要人命的家伙。不是对贝勒塞的武器有什么所谓的感情,而是听信了莱曼的‘蛊惑’,那是一句介乎玩笑的话:“遇到艾伦尼人的马穆鲁克骑兵,把长矛端起来对着他,然后祈祷,天堂里有个好位置留给你,因为那些可怕的战士几乎和我们贝勒塞骑士一样英勇善战。”
因为这句话,莱昂一直不敢丢下这根长矛。只要听到马蹄声,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趴在草丛间,看着那些骑着艾伦尼沙漠驴(划掉)马的轻骑兵,非常错愕地以为,到处都是那种莱曼嘴里的,毁灭级的马穆鲁克骑兵。莱昂也清楚的记得,即使是亚特拉斯的重步兵,是怎么被贝勒塞的骑士们像扫垃圾一样冲走的。
实际上,莱昂纯粹是太紧张了,就凭那些骑艾伦尼驴(划掉)马的平民骑兵,那小脆马看见枪尖指着自己不扭头跑就不错了,更不要说时面对莱昂这种职业重步兵了。
但现在,莱昂遇到麻烦了。
越来越洪亮的歌声,莱昂听得出来那是艾伦尼的军歌,不禁心里一紧,连滚带爬的躲进了乱石堆里,又把枯黄的杂草盖在自己身上,大气都不敢出的躲了起来。如果是平时,遇见了贝勒塞的军队,和同伴在一起的莱昂一定会在路边把盾牌扣在地上坐上去,坐在路边向友军招手,隔着盾牌和盔甲粗鲁地问好:“嗨!娘了个腿的,今天真是顺,你们看啊,多好的小伙子!杀起人来一定不含糊!”
但现在,莱昂的心里只有紧张。
伍、小队、战斗小组,尽管这样的编制相对古艾诺德帝国古典军队,还算简单的三层结构,仍处在初生时期,但现在这展现出的钢铁一般的纪律,已经充分的说明,这是一只不可多得的强军。
对于一只军队来说,要想做到真正的契合,哪怕是将一个最基本的伍,浓缩成一个令行禁止的统一个体,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在捉急的战争时刻,能做到这一点的战士都是用一个少一个,但是没有经历实战又无法培养出真正的战士来,所以,莱昂这样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的老兵就非常难得。
但现在莱昂看到的,确实整整一个战斗小组一百人的百战之师,那洪亮整齐的歌声和几乎一致的步伐,武器上缠的旧布条和锁子甲上的点点褐斑,以及那仿佛带有尸山血海般杀气的目光,一望而知这是一只用血洗出来的铁军!
在这支队伍的最前端,有三个骑着神骏的战马的领头人,很奇怪,这里只有一个人看上去像是正儿八经的艾伦尼军官,身上精良的札甲和锥形盔以及腰间的金色护手马刀都显示出他特殊的地位,而背后那把散发着不详的光芒的大马士革钢双手大剑也表示这不是一个易与之辈。
在这个领队的男人侧后方,还有两个并排骑马前行的女人,身上都裹着土黄色的斗篷,将身体罩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面目,但是从体型上来看,那是两个女人,而她们的马鞍上、腰间也都挂着长剑和弩机,看得出来她们也不是什么善茬。而现在这三个人正在高声的谈论着什么,听上去,好像在争吵?
过了一会,他们的争吵逐渐平息,语气也缓和了下来,似乎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莱昂听不懂那些艾伦尼人究竟在说些什么,但他知道……他们的目标很明确了。他们的口中有一个人名反复出现。莱昂知道,即便自己不懂艾伦尼语,这也是不可能出差错的。
那个词是——“光之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