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秋月答应我会去参加比赛,我们基本上没在一间琴房了。
她几天都在刻苦练习那首琴之翼,我没听出进步,因为早就弹得够完美了。
“我还没问过你……”,秋月靠在门框上。
“你想问什么?”
“我参加比赛有我的目的,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
“哼哼。为了你可以吗。”
“哈……请别开这种玩笑。”
我的视线往右移到远处的河堤,“热情需要代价,没人支持我玩音乐,所以想在这条道路前进,只能靠自己。”
“我喜欢音乐。每天听音乐收获感动,我也想像做出音乐的人那样,也给别人带去感动,给更多的人带去感动。”
“音乐影响了我,但我的自制力是音乐不能推动的。就算推动了,也只是一时。”
“你不一样啊。我想说,是你推动了我,是你让我重新坐在钢琴的面前,你比那成千上万的的乐曲还要强大的多。”
“所以……是因为我……”
秋月对这些事无从知晓,她可能把我当做音乐的同好;把我当做夏暮的傀儡;把我当做和她一样孤独的人。
“对,是你让我看清自己的理想。”
“那么,你呢?”
“我什么?”
“你的理想是什么?”
“你是不是问过。”
“有吗……”
“这是秘密”,她走近窗户,“等比赛完了再告诉你。”
听见曲子跑调,秋月把我挤开,我站她旁侧看她演示弹奏的交叉指法。
“这样,知道吗?”
“明白了。”
“你音感很好。”我夸奖她,“小小的错误都能听出来。”
“记谱也很快。”
“久了不弹也会生疏的。而且音感和记谱速度跟演奏效果没有关系。”
“啊?”
“你弹得很好啊。”
“取决于我为什么而弹。”
“哦。”
“是要像机器一样奏完每一个音符,还是让每个音符充满情感。对吧?”
“……差不多。”
“你很能理解我说的话呢。”
※
去办公室抱作业,罗老师的双眼弯成圆弧,和我聊起天,“呀方寒心,听说你和秋月关系不错哦。”
“……哪儿关系不错了。”
“赵箐说你俩天天一起回家。”
罗老师半八卦又半正经地问:“秋月是不是只跟你说话啊?”
“是我要跟着她的,只是去琴行顺路而已。”
“秋月也弹琴啊?”
“嗯。”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弹得怎么样?”
“可以说是演奏级水平的,我比起她差远了。”
“那你这方面的问题可以请教她呀。”
“当然,我会不吝赐教的。”
“她也会毫无保留地悉心指导。”
刚聊过的话题,再次从班主任的口出,“方寒心,秋月最近状态怎么样啊?”
她的状态我怎么会知道啊,这种事情你更应该问本人。
“我哪儿知道啊。”
“你们不是经常一起回家吗。那个背影我一看,哎哟这不是秋月吗?哎旁边这人不是方寒心吗?他们怎么会走到一块儿?真是稀奇的组合。”
“只是一起去琴行顺路。”
“秋月也会弹琴啊?”
和罗老师的反应一样,她们都对秋月弹琴感到惊讶。
“嗯,弹得特别好。”
“真的啊?可惜老师听不到,唉。”
“有机会一定让你听听。”
※
最近夏暮也常拿我和秋月开玩笑,“我的月月被一个傻小子拐跑了!好心痛好心痛”,动态的最后还跟了一个心裂开的表情。
OneCloud:什么?哪家的毛头小子,咱们去把她抢回来!
偷渡到火星?:抢回来抢回来!
沙拉沙拉酱~:你们抢亲啊
GG:万恶的资本主义
抢亲就算了,资本主义是什么鬼!
我欣慰地点了个赞的同时,最后一条回复震击我的脑门。
白夜:抱歉我很久没上线,秋月好起来了吗?
我僵结住了。点开动态详情,回复消失了,显然是刚刚才删。
于是我大胆发消息给夏暮,“你动态下面ID叫白夜那个人,好熟悉”
“你认识?”
“不可能”
“不是我删的”
不是她删的,那就是自己删的咯?
我打赌“白夜”这人我绝对是有印象的,好像是在秋月的个人空间里出现过。
在编辑框打出“这样啊”,屏幕继续传来夏暮的讯息。
“她叫雨卉”
“是秋月的朋友”
“也是我的朋友”
明明很慢,却像子弹般飞过来。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玩伴”
“她很文静,和秋月一样是幼稚鬼,特别合得来。”
“两个月前是她最后一次见秋月,那次她彻底绝望了”
“两年前秋月跟她绝交,唾骂她,她在家里哭了三天两夜”
“以前她只是敏感关于秋月的话题,但之后再也不跟我们见面了,变成了第二个秋月”
“不说了,我去给她打个电话”
我侧躺在床上,像子宫里的婴儿缩起身子。天气降温使我手脚冰冷,毛毯就在脚边我也没管。
抬起僵硬的大拇指,在键盘上按出并发送“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手机掉在枕边,我将脸埋进枕头里。
几分钟后,转到聂翔的聊天界面,问他“下班了吗?”
“早就下班了”
“你厂里的工作还行吧?”
“天天累死人”
“一个月工资多少?”
“3000,刚开始干还会涨”
“你总不可能一辈子打工吧?没什么想做的吗?”
“能做什么?”
“去追寻自己喜欢的事物啊”
“我没有喜欢的事物”
短暂的聊天到此结束。
我一直以来的朋友就这么几个:沈世成、曾泓、聂翔。
我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的心中的地位,不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是不是可有可无的人。
我是他们唯一的朋友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他们无聊的时候有人相伴,我无聊的时候只有音乐陪着我。阴湿的洞穴中,我总是无上限地压榨时间。
真羡慕秋月。对秋月的朋友来说,秋月是她们难以割舍的一部分。两年多,没有一刻忘记过她,甚至因为她改变了性格。
秋月落单了,我迟早也会落单吧。
群体意识的动物却要独居,这不是自寻死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