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这一套，溜须拍马假惺惺的，一副太监像。”
“王校长，请你别骂我太监，现在都新社会了，没太监，这话要是被哪个姑娘听见了，我这辈子都讨不上老婆了。”
“你还给我贫嘴，你也太把自己当一根大葱了，你也不想想秘书是干什么吃的，莫非就是我动动嘴，你跑跑腿，你倒好，趁着我不在，竟然替我做主，你才来几天，对学校的情况了解多少，就竟敢随便给他们承诺，你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
王一鸣坐下来，瞪着钟海。
钟海两手不停地搓着，脸上始终挂着拘谨的笑容。他见王一鸣坐了下来，不再咆哮，才转身去给王一鸣倒了一杯水端过来放在王一鸣面前，说：“王校长，你奔波了一个下午了，先喝口水，然后听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随便一表态，一高每年可能要损失几百万，可当时的情况你不清楚，有个叫老虎的带头闹事，说如果见不到你，他们就要闯进来扩大事态，我当时也想报警来着，可是如果他们当着警察的面说起资料费的回扣问题——”
王一鸣突然皱起眉头，愣愣地问道：“你知道得还不少呀。”
“我哪里知道，这都是那帮子人说的，你想，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如果把他们逼急了，他们会——”
“知道知道了，你说怎么办吧。”王一鸣不耐烦地问道。
“我认为学校该出台个政策，杀一部分，放一部分。”
“此话怎讲？”
“凡是真正属于村子里原汁原味户口的，学校就按当时所签订的协议办事，如果是外来户口只想投机取巧的，咱们就依法办事。”
“怎么查，你怎么就知道哪个是原汁原味的，哪个不是原汁原味的。”
“两个字，内讧。”
聪明人一点就透，王一鸣很快明白了钟海的意思，就舒展了眉头，呵呵一笑，说：“钟秘书，看来我没看错人，你现在已经是我的得力助手了，只要你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的。”
“谢谢王校长提拔。”钟海说。
王一鸣站起来正要离开，副校长赖威利神色慌张地闯了进来，前脚刚踏进门槛就大呼小叫道：“王校长，不好了，这次完蛋了，要死人了，你快去去看看吧。”
四楼的楼顶边缘站着一个女生。
还不到上夜自习的时间，楼下围满了人，有学生也有老师，黑压压的一片，足有两三千人，而很多刚刚获知有人要跳楼的学生还是源源不断地向这里涌来。
钟海走在前边，赖威利和王一鸣跟在后面。
“到底怎么回事？”王一鸣质问赖威利道。
“女生叫司马文静，挺漂亮的一个女生——”
“别那么多废话，我要你说她为什么要跳楼。”王一鸣不耐烦地说。
“女生叫司马文静，挺漂亮的一个女生，新高三的，据说是为了资料费。”赖威利说。
“资料费和跳楼有什么关联。”王一鸣问道。
“司马文静就是这个村子里，班主任要她交资料费，她不交，班主任问为什么，说她爸爸是说了，等和校长谈判后就能免交。”
“她爸爸叫什么？”
“外号叫老虎，据说是当地的地头蛇。”
钟海回头，和两个领导并排走在一起，插话道：“兴许就是下午带头闹事的那个老虎。”
三个人说着已经接近了人群，有人认出了校长，招呼着让出了一条路，王一鸣等三人走了进去。
围观的越来越多，司马文静就站在楼顶的边缘，如果稍微眼晕，就会十足掉下来。四周都是水泥地面，如果掉下来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
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必须疏散学生，不然下边的喧哗声会给司马文静带来更多情绪的波动。钟海挤出人群奔向后勤处，他必须提前按响上课的铃声。
三分钟后，铃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散开去上课。
钟海返回来。
王一鸣抓耳挠腮只顾发牢骚，喋喋不休地说：“胆子太大，现在的学生根本无法管教，交不起资料费就别上学，为什么要来上学，为什么要跳楼。”
钟海走过来，小心翼翼地说：“王校长，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还是先考虑救人要紧。”
“要不报警吧，叫消防队员过来，还要通知她家长。”赖威利说。
钟海吃反对意见，说：“通知家长没问题，但通知消防队就不必了，他们来了也束手无策。”
“你认为该怎么做？”王一鸣愁眉苦脸地问道。
“你们设法联系她的家长，我上去试试。”钟海说。
王一鸣拍着钟海的肩膀，感动地说：“钟秘书，如果能劝说她下来，我一定给你奖励，她的生死全靠你了。”
钟海走向楼道，想从楼顶口爬上去。
走到教学楼拐角处，一个黑影把钟海拉进了一个空着的教室。钟海刚要问是谁，黑影“嘘”了一声，说：“我是白，女生没事，你要见机行事。”
“是你安排的？”白泰兴不答话，把钟海从教室里推出去，说：“快去，别让人看见，更不能卖了我，我说过我会兑现我的诺言。”
一个黑影出现在楼顶，是钟海。
“别过来，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跳楼。”司马文静尖叫道。
“你别做傻事，我现在代表校方和王校长来和你谈话，有什么话你只管对我说，只要合情合理，我马上就能答应你。”钟海大声地说。
“我什么也不想说，就想跳楼。”司马文静固执地说。
“你这么年轻，就像早上八九点的太阳，你要是跳楼了，不但会影响到学校的名誉，还把伤痛永远留给你的父母，你想过含辛茹苦养大的父母双亲么？”
“我不管，这个社会太黑暗，学校也太黑暗，穷人没钱，已经失去了上学的权利。”司马文静伤感地说。
“我说过，有什么问题我都能帮你解决。”
“你是干什么的？你比校长还牛么，要谈也可以，请把教育局的主管领导叫来，请把新闻媒体的记者找来，我要和他们对话，你的关太小，我不想和你对话。”
钟海脑子一转，认为应该借着此事给王一鸣施加点压力，就笑笑说：“姑娘，这事我要请示校长，在我回来之前，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钟海在故意拖延时间，也许白泰兴已经做了安排，记者很可能马上就到。
钟海从楼顶下来，直奔王一鸣。
“王校长，司马文静说我的官职太小，她不想和我对话，他要我通知电视台记者，你看——”钟海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王一鸣皱起眉头两手一摊，突然又伸出两根手指指戳着钟海，大发雷霆道：“无能，你就不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如果媒体曝光，咱们学校的名声岂不扫地，哪个家长还愿意把学生送来上学。”
“我该怎么办？”
“上去，只要她不跳楼，答应她所有的条件，她就是要天上的月亮你也答应给她摘下来。”
“可月亮那么高，我摘不下来。”
“混账东西，我这是在比喻，在比喻知道么，亏你学的还是中文。”王一鸣气急败坏地说，他恨不得上前扇钟海一个耳光方能解他的心头之恨。
钟海转身，瞬间又出现在楼顶。
司马文静依然站在楼顶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来。钟海走到楼顶中间，又被司马文静喝止。
“校长怎么说的？”司马文静问道。
“他说你就是要个太阳也要我给你摘下来，你要是坚持跳楼，我的责任就大了，校长不但会免了我的职，可能还要敲了我的饭碗，你行行好，还是下来吧。”钟海可怜巴巴地说。
“哼，我下来你就会平安，可我就可能被他开除，我才不上当呢，你在下去，要他给我写一张保证书，并且答应从此以后合理收取资料费，我就不再闹着跳楼。”
钟海明白，司马文静在故意拖延时间。钟海也愿意拖延时间，希望媒体赶紧到来。他刚要转身，看到一辆车从校门驶过来，缓缓地停在了楼下，几个记者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从车上走下来。
王一鸣没想到记者来得这么快，上前挡在记者面前拒绝采访。楼上的司马文静朝楼下大声地喊道：“我有话对记者说，只要记者肯上来，我就不跳楼。”
王一鸣一脸苦相，正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突然看见又一辆车驶过来。车子还没挺稳，一个人就匆匆忙忙地从车上跳下来，上前就抓住了王一鸣的衣领，大声地质问道：“他妈的，都是资料费惹的祸，如果我女儿跳楼，我就把你撕成碎片。”
记者看到有人和王一鸣纠缠，扛着摄像机拿着话筒向教学楼走过来。
麻烦还在接踵而至，记者刚上到楼顶，教育局长和主管教育的副市长也坐车赶了过来。
王一鸣就是长了个猪脑子，也已经意识到，他这次他的糗到家了。
司马文静有言在先，只要记者赶到，她就不会跳楼。
其实这本来就是一场把戏，是白泰兴一手策划的。
白泰兴和钟海分手后，就直接找到了外号叫老虎的男人。这个男人还真的是当地的地头蛇，靠开麻将馆过活，生活还算小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