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倩在有意回避孟军。
聂小倩昂首挺胸离开了办公室，令钟海感到奇怪的是，孟军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钟海捕捉到，聂小倩目不斜视，而孟军却一直目送着聂小倩，直到聂小倩消失在门口。
钟海坐在聂小倩的位置上，孟军反倒站起来，来到钟海身边，二话不说就把从钟海手里夺过茶杯，重重地放在了一边。
白色的液体从茶杯里溢出来，慢慢地在桌子上扩散。
“你也来点？”钟海不但没生气，反而抬头问道。
“昨晚是咋回事？”
“昨晚？昨晚喝多了，我什么都不记得。”钟海笑着说。
孟军没料到钟海竟然公开在他面前装疯卖傻，一把揪住了钟海的衣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着提起来，然后一脚把椅子踢开。椅子滑动了一下，碰到了墙壁上。
钟海依然笑，虽然笑得有点无奈。他的笑更加激怒了孟军，孟军用力，揪着钟海的衣领甩了一下，钟海围着孟军转了一圈。他始终没动手，也没反抗，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
“咱们再怎么说也是同行，何况我和你老婆还在一个办公室，你年龄大点，是我的前辈，我不会和你动手的，那是野蛮人的行径，你要教训我尽管教训就是。”钟海旁敲侧击，顺便捎带着骂了孟军。
“同行，你连个正式的警号都没有，竟敢说我和你是同行，不自量力的家伙。”孟军瞪着眼睛教训钟海，唾沫星子溅到了钟海的脸上。钟海抬手擦脸，没想到孟军以为钟海要攻击他，随即把钟海往前一送，同时把一只脚绊住了钟海的腿，钟海身体的整体性受到了破坏，身体失去了平衡，孟军一松手，钟海倒在了地上。
“你身为所长，竟然跑到公安局打人，是不是有点过了。关于警号的问题我是这样想的，我虽然不是正式的警察，但我绝不会挂羊头卖狗肉。”钟海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土，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嬉皮笑脸地说。他软中带硬再次辱骂了孟军，旁敲侧击他是阳奉阴违的家伙。
“狗日的，嫖嫖到公安局大院里来了，揍你是轻的，信不信你现在就把你抓到派出所。”孟军瞪着眼睛说。
“嫖？”钟海抬高了声调，“就算我是嫖客，那么请你说说我在公安局嫖了谁了。你要敢抓我才能证明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嫖客。”
孟军警校毕业，打打闹闹还算内行，如果论嘴上功夫，他肯定不是钟海的对手。钟海断定，孟军说要抓他，只是吓唬他而已。
孟军也感到自己的话离了谱，但嘴上依然不依不饶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东西你自己清楚，我告诉你，不管你是什么来路，不管你的靠山有多硬，你都要为你的所做作为负责，今天先对你略施惩戒，识相点就从这里滚蛋，限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否则……”
孟军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能把威胁留作一片空白。
“否则怎么样？”钟海追问道。
钟海反倒坐在了椅子上。
孟军的手机响起，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走到外边接了个电话，然后重新走进来，阴险地笑笑，说：“小子，你等着，嫖的事还没完……”
话没说完，聂小倩从外边走进来。孟军挡了道，聂小倩一把推开孟军，说：“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你的派出所，哪儿凉快到哪儿去，别在这儿捣乱。”
孟军哼了一声，白了聂小倩一眼，气哼哼地走出了办公室。
钟海被孟军推搡，心里憋气，但又无处发泄，看见聂小倩坐到椅子上，故意感叹道：“好一朵灿烂的鲜花……”
聂小倩还在等钟海说下去，但钟海却闭上了嘴巴不再发声。
“发什么神经呢，是不是想你的那位了，既然她是你心目中的鲜花，就说几句好话，服个软，别在这里抒发感情，她又听不见。”
“我说的是你，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了，可惜我被人利用，给牛粪当了一次灯泡，还挨了一顿打，这还不算，大早上就来找我的晦气，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非揍他一顿不可。”
钟海既批评了孟军，也捎带着数落了聂小倩。聂小倩听出了钟海的弦外之音，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你都看清楚了，我也不瞒你了，昨天晚上我把你带到派出所对面，的确是要你当灯泡的，这不，起到作用了，要不这家伙轻易不会来这里。”
“这么说他是来向你承认错误的？可我并没有看见他搭理你呀，我只看到了他的白眼。”
聂小倩微微一笑，说：“男人嘛，喜欢面子，他不好意思，等着我服软呢。”
钟海哼了一声，委屈地说：“你们两个赌气，把我卷进来，等你们和好了，我又成了外人，不，我现在就是一个外人。我就不明白，像你这么一个靓妹，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阳奉阴违厚颜无耻卑鄙下流没素质没教养的混蛋。”
聂小倩笑容顷刻间全无，耷拉着脸叹口气，耷拉着脸低声地说：“咱们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看你胸无城府，就给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他厚颜无耻地追求我时，我已经是个剩女了，现在又结了婚，如果横下心来和他离婚……下面的话我也不说了，多少青春妙龄的女子还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呢，何况我转眼就成黄脸婆了。”
钟海没想到聂小倩会如此坦诚，就一本正经地说：“离，马上离，你那边办手续，我这边给你找个好的，人品一流，学识一溜，相貌一流，工作一流，比你年轻，比他潇洒，儒雅风流，看一眼神魂颠倒，看两眼无地自容，看三眼就想牵手，天上少有地下稀，绝世无双，我说到做到，包你满意。”
“做广告呢，我就问一句，比你如何。”聂小倩冷不丁地问道。
钟海看一眼聂小倩，只见她微张嘴巴，两眼眯成一条线，正愣愣地看着钟海。钟海本来只是胡侃，没料到聂小倩态度如此认真，赶快回复道：“别拿我比，我年龄小，代沟宽大，不可逾越，没有可比性，绝对没有可比性。”
聂小倩咯咯一笑，把手里的文件递给钟海，说：“把这份文件送到顾局长那儿，回头再聊。”
钟海听说过局长姓顾，但还没见到过，正想接触一下，聂小倩要他送文件，刚好给钟海提供了一个机会。
钟海站在局长办公室门前敲门，里面没人应声。门虚掩着，钟海敲门时，门裂开一道缝。钟海往里看，只见一个人正站着打电话。
那人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略显驼背，身体瘦得像麻杆儿，大鼻子，小耳朵，穿着短袖便装。钟海估计他不是局长，加上那人又在打电话，就直接闯了进去。
那人放下电话，钟海拿着文件站在他面前，问道：“顾局长呢？”
“你是……”那人打量着钟海，皱起眉头问道。
“我新来的，办公室文秘。”
“哦，你叫钟海，秘书专业？”
“是的。”钟海洋洋得意地说。初来乍到，局长办公室就有人知道的大名，还知道自己所学专业，他倍感荣幸。年轻人好显摆，不足为奇。
“放下吧。”那人说。
“不，聂主任说了，要我亲手交给顾局长。”
“你认识顾局长么？”
钟海摇摇头，反问道：“请问你是……”
“我就是顾炎。”那人淡淡地说。
“你是局长？”钟海抬高了声音，惊奇地问道。
“呵呵，你看我不像？你是不是认为局长都该高大魁梧，说话气贯山河，走路嗵嗵作响，满嘴脏话，见人都板着脸，一副官老爷的架子。”
“不，只是我的眼睛太细小。”
“还是说我太瘦，不光你这样认为，很多人都这样认为，吴市长就曾经挖苦过我，说如果大风吹来，要我必须在腰上绑两块砖，否则会被吹到天上。”
钟海听顾炎提到了吴市长，不由脱口而出：“他这个人从来都这么幽默……”
刚说了一半，钟海就有点后悔，但为时已晚。顾炎皱皱眉头，问道：“你认识吴市长？”
“是的，我认识他，但他不认识我。”
电话响起，顾局长拿起电话，捂住话筒，钟海知道自己不便在场，就打了招呼，离开办公室。
钟海刚走出办公楼，就看见林垦朝办公室走去，瞥见钟海后就改变了方向，朝钟海走过来。钟海看着地面，装作看不见林垦。在钟海眼里，林垦和孟军是一路货色，看一眼恶心，看两眼想吐，眼不见心不烦。
但事与愿违，林垦偏偏迎着钟海走过来，人还在两米开外，就伸出手来，人到手也到，上前就抓住钟海的手，先叫一声“兄弟”，没等钟海搭话，就开口道：“巧呀，正找你呢，你就走过来了……”
“找我？笑话，我一个合同警，你找我有何贵干。”
“孟所长找你有事，特别委托我前来接你，请到派出所一叙，还请钟老弟不要推辞。”
“孟所长刚刚离开，要不是受环境所迫，只怕我又要挨揍，他派你来请我，不会是要把我拉到派出所修理我吧。”钟海直接把话挑明了，看林垦如何应对。
林垦呵呵一笑，一手拉着钟海，一手拍拍钟海的肩膀，解释说：“你反应果然激灵，不过这次你可误判了，我虽然不知道他叫你有何贵干，但我敢保证，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钟海如果跟着林垦到派出所，极有可能受到被修理一顿，如果推辞，又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两者比较，钟海更喜欢面子，就答应了林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