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仰脖子喝酒,喉咙间发出轻微的咕咚声。钟海又看到了柯林的洁白的脖颈。
杯子里残留的泡沫沿着杯沿慢慢下沉,还没沉到杯底,一股新鲜的啤酒又在缓缓地注入。
“喝呀,姐都喝了。”
“无功不受禄,我想知道姐为什么请我。”
“我开心请谁就请谁,有的人想要我请,我就是不请,有的人不要我请,我就喜欢请。”
“你怎么知道我会接受你的邀请?”
“你人都来了,就说明你已经接受了我的邀请。”
“为什么要在家里呢?”钟海问道,“不会是嫌饭店贵吧。”
“你先喝了这杯。”
钟海仰脖子。
钟海喝了酒,但柯林并没有兑现她的诺言,她一边给钟海斟酒,一边说:“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请教你一个问题,告诉我,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呵呵,姐的眼睛那么大,难道看不到我每天的工作,保洁员呀,别人都不愿干的差事。”
“我把你当成了自己人,才把你叫到家里来,你可不能糊弄我,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柯林夹了一颗蚕蛹递到钟海的嘴边,钟海歪头,想躲开,柯林的筷子继续追踪着钟海的嘴巴,钟海不得已张开了嘴巴。他用舌尖把蚕蛹挤到牙缝间,轻轻地挤压,一股浓浓的汁液从蚕蛹的身体里喷薄而出。钟海皱皱眉头,问道:“姐,你就用这种东西招待我,让我吃虫子。”
“傻弟弟,这不是虫子,说蚕蛹,蛋白含量最少达到百分之七十,营养着呢。”
傻弟弟,很亲密的感觉,这个称谓就像一个火炉,在钟海身边熏烧着,钟海的心里热热的,天虽然不热,但钟海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不易令人察觉的细密的汗珠。
但柯林并没有放松对柯林的追问,继续问道:“说句实话就那么难么?”
“我真的是保洁员,天地作证。”
“保洁员?你太会开玩笑了,保洁员会开着五六十万的越野车,保洁员会……我先不点破你,但我估计你是上面派来的。”
“嗬,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身价百倍了,那你猜猜,我到底是上面哪个人派来的,是佛祖还是玉皇大帝。”钟海揶揄道。
“最起码是省里。”
“证据呢,你不会告诉我说你见过我的委任状吧。”
柯林站起来,走进卧室,不久出来,手里多了一台微型摄像仪。
微型摄像仪放在桌子上,钟海无话可说,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经过一番思索,才故作尴尬地笑笑,说:“柯局长的眼睛果然深邃,既然你有证据在手,我也不想隐瞒你什么,我的真实身份是省里派来的特派员,专门来考察安州市行政职能部门的组织纪律的。”
柯林的银铃般的笑声和杯子碰撞发出的清脆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柯林对钟海的回答非常满意,但是,杯子里再次被斟满了酒,柯林却站起来,把椅子拖到钟海身边,紧挨着钟海坐下,盯着钟海的眼睛,悄声问道:“钟海,你是不是看到了全部的内容?”
钟海点点头。
“包括那些不该看到的?”
钟海再点点头,说:“我也是不是故意的,因为我必须从中筛选对我有用的,对不起,我向你道歉。”
柯林似乎并不理会钟海的道歉,反而继续问道:“你认为我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咋个了?”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姐说的是什么。”
“哦,说的是那些影像资料吧,那些资料足以说明你很正常,如果我没看到那些资料,我会认为你不正常。”
柯林一直笑着,但柯林的笑极为尴尬。一个女人的隐私在一个成年男人面前彻底曝光,自己的形象被大打折扣,这事放在谁身上谁都会尴尬。
钟海理解柯林的尴尬,就安慰道:“七情六欲人皆有之,只不过有的人采用损害别人的手段来满足自己,而有的人则用另外的方式来克制自己,女人如此,男人更如此,你不必担心你在我心目中美好的形象,这件事我这儿为止,我不会诋毁你的,这不是做人的风格。”
“我能再请教你一个问题么?”
“畅所欲言。”
“你为什么没有上报我的材料?”
“因为我还有求于你呀。”钟海痛快地说。
“我给你提供什么?”
“你能给我提供很多东西,但我暂时还不想说具体是什么,你愿意给我提供什么,我接受什么。”
钟海本想和柯林开个玩笑,但没想到这个玩笑开大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钟海难堪到了极点。
柯林突然变脸,不大的餐厅里传出一声冷笑。桌子晃动了一下,柯林的膝盖顶到了桌子。她误会了,她误解了钟海,以为钟海和那些好色的男人是一个德行。
冷笑声戛然而止的时候,柯林抬手,用胳膊横扫了桌子。茶杯和盘子统统落在地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啤酒瓶爆裂,液体溅到了钟海的腿上。她不明白柯林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他说错了什么?
钟海被柯林突然的举动打懵了,他还没回过神来,柯林就拉着钟海的胳膊,说:“什么需要不需要的,别那么虚伪,你不就是想要我报答你么,走,我这一百多斤今天就交给你了,你年轻,风流儒雅,姐给了你,姐不吃亏……”
柯林面对着钟海,身子往后弓着,拽着钟海往卧室的方向使劲地拉。钟海明白柯林在和他赌气,但他没想到柯林竟然如此经不起开玩笑,一时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姐……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随便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
“你知道你想‘随便’,姐让你随便。”
钟海再看柯林,只见她脸色苍白,头发散乱,整个身体呈弯弓状拽着钟海不松手。如果真有人在长,还以为钟海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钟海的脸色也不好看,想掰开柯林紧拽自己胳膊的手,但柯林的指甲已经扣进了自己的肉里,任凭如何用力都掰不开。情急之下,钟海不由吼了一声,道:“姐,我再给你解释两句,如果你还不相信,我任凭你处置就是,我刚才真的是对你开玩笑的,没有任何不良企图,你若不信,可以到一高打听一下,无论是黄一一还是紫月,哪个提溜出来都比你年轻漂亮,都具有相当的社会背景,但无论她们如何围攻我,我自有做人的底线,她们为我可谓是费尽心机,动作比你要猛烈多倍,但我依然拒之千里,我刚才说你尤其与你,其实不是别的,是想要你……”
“你想要我怎么样?”柯林盯着钟海,娇喘吁吁地问道。
“这话说来话长,但与杜文君和杜少芬有关,即使你今天不邀请我,我也要向你主动提出这个问题,具体地说,就是想要你先给杜文君道个歉,至于杜少芬那边,兴许我还希望你能和她携起手来,共同完成一个艰巨的任务,如果你非要认为我刚才说话不检点含有别的企图,想占你的便宜,我倒也无话可说,不需要你试探我,我那就随了你的心愿。”
钟海慌乱之中说出此番话,既开脱了自己,又提出了要求,柯林半信半疑,松开了钟海,愣愣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若有半句谎言,让我出门撞车而死。”
“车不撞你,即使你撞到车上,最多把脑袋撞个包,也不至于死。”
柯林扑哧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那就让车撞我,我不能不死。”
柯林伸手堵住而来钟海的嘴巴,说:“别说不吉利的话,像你这样的好人,姐才不舍得你死。刚才我脑子混乱,误解了你的意思,请你原谅。”
“就是,如果我死了,谁来在你和老杜之间牵线搭桥。”
“你的意思是让我给老杜道个歉?”
“没错,你愿意么?”
“当然愿意,当年为了开脱自己,才把我师妹杜少芬推进了火坑,随着岁月的流逝,我对这场我自导的闹剧一直后悔不迭,但就是不知道杜文君和杜少芬是否肯接受我的道歉。”
“先撇开杜少芬那边不提,我先安排杜文君这边,如果他肯接受了你的道歉,咱们三个人再齐心协力下一盘棋,争取把那个混蛋一举拿下。”
柯林知道钟海所说的那个混蛋就是蒋建山,但她就是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和市委书记过不去,她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她现在如果问,钟海未必肯说,她相信,钟海既然把她看做自己人,以后钟海肯定会告诉她其中的原因。
“这么说是姐误会你了。”柯林不好意思地说。
“你曾经遭遇不幸,并且还活在那种不幸所带来的阴影里,我能理解你。”钟海大度地说。
“你为什么把姐看做拉拢的对象?”柯林直接问道。
钟海嘿嘿一笑,说:“因为我们面对的是共同的敌人。”
“你在利用我?”柯林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你愿意被我利用么?”
“傻弟弟,明知故问。你若不把话挑明了,我还真的把你当成了好色之徒,只要你针对的是蒋建山,我一定权利配合你,有用得着姐姐的地方,只要你吱一声,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姐也在所不惜。”柯林说话的时候,脸上泛起两朵殷红的红晕。娇羞的脸庞透出嫩白的光泽,一丝怜爱涌上了钟海的心头。
可怜的女人,当年为了这份工作,一定遭遇到蒋建山不止一次的纠缠,钟海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