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停在路边，钟海把目光投向香格里拉的大门口，试图搜寻贺兰神出鬼没的影子。
门口灯光昏暗，霓虹灯扑朔迷离，晃花了人的眼。两个保安守着门口，人们三三两两进进出出，另外还有两个礼仪小姐不停地给进出的客人鞠躬点头，但就是不见贺兰的身影。
钟海正要拨打贺兰的手机，看见贺兰斜挎着包走出歌厅门口四下张望着。钟海摁响了喇叭，贺兰走了过来。她还是穿着那件超短裙，头发依然散乱，只不过腿上黑色的丝袜好像已经变换成最为性感的肉色。整个沦落呈现出优美的曲线，除了钟海，一般人很难摸清贺兰真实的身份。这样的身份让钟海厌恶，甚至有点恶心，但钟海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得不接近贺兰，甚至到万不得已时还要和她进行某种交易。
贺兰刚走了两步，一个中年人腋下夹着包从歌厅的楼道里冲出来，张望了一番才看见了贺兰，喊了一声“珍妮”就追问上来，贺兰回头，中年人上来就抓住了贺兰白生生的胳膊。
“珍妮，哥都给你说好了，今夜我包场，我不允许你接待其他客人。”中年人说说着就把贺兰往回拽。男人走路脚下没根底，有点飘忽，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家伙喝多了。
贺兰挣扎着，说：“他不是我的客人，是我哥哥。”
“什么哥哥，你哥哥允许你来这个地方，恐怕是情哥哥小白脸吧。”
“当心我哥哥听见了揍你。”贺兰笑着说。
中年男人紧拽着贺兰不放手，贺兰不是他的对手，被拽得往回走了两步。钟海下车，走了过来，上前拽开了中年男人的手，厉声问道：“干嘛呢？”
“没长眼睛的东西，你没看见我正拽着你妹妹的手么，你说我这么年龄的人，拽着你妹妹的手能干甚。”
钟海听得出来，这是个山西人。
贺兰怕惹麻烦，挡在两人中间，和稀泥说：“钟秘书，这是我的客人，这位大哥，这是我哥。”
“走吧，我找你有事。”钟海不想惹事，去拉贺兰的手，而山西客人却拽住了贺兰的另一条胳膊，贺兰同时被两人拉扯，左右为难，不知该跟谁走。钟海正想发火，山西客人嘿嘿一笑，操着方言说：“这位兄弟，我不管你是她甚人，她在夜场就是陪客人的……我比你先来，晚饭我们都在一起吃的，你要带他走，得先征得我的同意……你也别问甚，我不会同意……你是她哥，我也是她哥，咱们都是哥……玩游戏要讲规则，先来后到……”
钟海闻到了一股酒气，想吐。
贺兰把手从山西客人抽出来，低声地说：“你是外地人，不知道我哥的底细，他神通大着呢，别的我就不说了，你看看他的车子，就能想出他的来头。”
山西客人嘿嘿一笑，指着停放在门口不远处的一辆红色的车子，说：“就他那屌毛车子，三分不值二分，我那台车子是什么牌子的，听说过么，法拉利，价值两百多万，上次有人蹭破了点皮，赔了我五万，小子，这妹子我今晚我包定了，你要想高兴，我给你拿钱，你到别处玩去。”
这家伙喝了酒，不知道天高地厚，在钟海面前摆阔，钟海早已忍无可忍，飞起一脚，正好踢在山西客人的小腿肚子上，山西客人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从地上爬起来就向歌厅跑去，跑到楼道口才回过头来，指着钟海叫骂道：“野蛮小子，你等着，看我不把你拖到山西活埋到煤窑里，把你沤成煤渣。”
“钟秘书，你惹祸了。”贺兰说。
“怎么了？”钟海问道。
“他可不是一般的客人，他山西的煤老板，他手里的钱能买安州市的几条街，和很多政府当大官都有往来，咱们赶紧走。”
钟海倒是不着急，拉着贺兰的手走到那辆法拉利跟前，用手摸摸车身，又看看车牌号，这才拉着贺兰走向自己的车子。
越野车驶离了香格里拉，当轮子开始转动的那刻起，贺兰就开始不停地说话：“钟秘书，我下午喝酒了，喝了红酒，山西老板从他的车子里拿出来的，他说说从法国带来的，我也喝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和发酵的尿差不多。”
钟海扑哧一笑，忍不住问道：“你喝过发酵的尿么，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你可真能较真，我不就是这么一说么，只想说所谓的高档其实并不高档，你就这样寒碜我，人家可是女孩子，你这样和人家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想耍流氓。”
“你大概在心里就认为我是流氓吧……对不起，你在车上等我一下，我要先打个电话。”
钟海把车溜到马路边，拨叫了二毛的手机。他交代二毛说，香格里拉门前停着一辆红色的法拉利，并告诉他车牌号，要他想尽一切办法砸了这辆车。钟海还许诺说，如果此事办成，他给二毛一万块钱的奖励，二毛当时就拍着胸膛保证，他马上招呼工地的弟兄，一定把车子砸个稀巴烂。
越野车沿着公路继续前进，钟海手握方向盘，表情严肃，直视前方。
“钟秘书，你是不是不喜欢香格里拉那种地方。”
“嗯。”
“哪里的人呢？”
“也不喜欢。”
“那你还找我干甚？”
“我找你有事，重要的事，这事要是办成了，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的风格就是和其他人不同，其实那天我是骗你的，我的脚并没有我说的那样疼，我一说自己需要笔记本，你马上就答应我了，钟秘书，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嗯。”
“你就不能多说两个字。”
“嗯，有点。”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你刚才也听清楚了，你抢了山西老板的生意，也坏了我的生意，你可不要亏待我。”
“开个价吧，随便张口。”钟海笑笑说。
“照规矩来，一个晚上都是一千，不过咱们是老相识了，我不会漫天要价的，给你打五折，怎么样？”
“我给你一万，是你索要价格的二十倍，还满意么？”
“哇，钟秘书，你说你要给我一万，我没听错吧。”
“只要你的耳朵没问题，你就没听错。”
车子到了郊外，钟海把车开到一个弯道上踩了刹车，然后打开顶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递给了贺兰，说：“你先看看这是什么东西，然后咱们再细谈。”
贺兰从钟海手里接过一个纸质的方盒子，以为是她和客人接触时经常使用的那种东西，就自言自语地说：“平日看着你像正人君子，没想到你也好这一口，准备工作做得听周全的，预备这么多，钟秘书，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我了，我真的很漂亮么？”
钟海看了贺兰一眼，笑着说：“别把我想得那么坏，我给你一万块钱，是想叫你替我办一件事，办成了，也许我还要重重地奖励你，如果你还想圆你上艺术大学的梦，我保证把你供到大学毕业。”
贺兰听得神魂颠倒，两手颤巍巍地打来盒子，看到几盘闪闪发光的光盘，不禁问道：“钟秘书，这是……”
钟海要贺兰第二天把光送到组织部。
这仅仅是跑腿的事，在金钱的诱惑下，贺兰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一万块钱，对于做皮肉生意的贺兰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何况钟海还许诺，如果她圆满完成了任务，还帮助她圆大学的梦，贺兰没有不为钟海效劳的道理。
如果要问钟海为什么要选择贺兰来做这件事，钟海自有一番道理。归纳起来，不外乎三个理由，第一，贺兰长时间混在男人堆里，见识了的人多，在和男人周旋时基本都戴着假面具，也就是说，不需要钟海过多费力气教她怎么做，她就是个合适的演员，不但有胆量独闯组织部，应付组织部的人自然不是问题，第二，贺兰做的生意注定她只要有钱能挣，对钟海的指使绝不会推辞，何况完成这个差事并不难，基本可说轻而易举，第三，贺兰生活在边缘人群中，做的是不正当的生意，和正常人基本不打交道，即使以后有人想查清贺兰的身份，也能上加难，除非凑巧。
但是，贺兰的脑子里也没进水，她先接受了钟海交给她的任务，然后才慢条斯理嗲声嗲气地问道：“我能知道光盘里的内容么？你别介意，我之所以这样问，就是怕事情闹大了，牵连到我，你知道，我在社会上充当了光彩的角色，我可不想卷入到不该卷入的纠纷中。”
如此慢条斯理，不由钟海不把她此时的形象和面对客人纠缠时的形象联系在一起，先接活，再谈其他，油性由此可见一斑。钟海由此替贺兰感到悲哀。
钟海轻松地笑笑，说：“咱们又不是一锤子买卖，相互有联系的方式，如果出了大问题，我不是也跑不掉么？一根绳子上拴的两只蚂蚱，跑不了你，也跑不了我，如果你非要知道光盘的内容，我就给你透露一点，这里面装着我一个朋友的委托，他在单位受到两位委屈，但他不方便去送，我也不方便去送，所以就让你去送，你也看见了，就是几张光盘，又不是炸弹，不会让你去做恐怖事件，你放心好了，如果万一出了问题，我替你抖着。”
“你是说我现在就和你拴在了一根绳子上？”贺兰故作天真地问道。
“那当然。”
“这么说只要你走到哪里，我就能跟你到哪里，我去哪里，你也不得我跟着我去哪里，是这样吧。我想肯定是的，那么我今晚跟你回家，你会接受我的请求么？当然，如果你不接受，你也可以跟我回家，只要你提出来，我不会拒绝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