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激动处，钟海敲了敲桌子。
检察长的办公室不是菜市场，检察长也不是买菜的，即使是菜市场，也有菜市场的秩序，何况，检察长还是检察长，岂容钟海这般放肆，等钟海敲桌子的手当收起来，郭明华忽地站起来，脸拉得比驴脸还长，教训钟海道：“小子太放肆，我是看在那个谁的面子上才接待了你，如果换做别人，早把你轰出了，还敢对着我敲桌子，手痒了到外面的树皮上蹭蹭，脑袋进水了歪着头从耳朵里倒出来，耍什么威风，这里不是你耍威风的地方，你给我滚蛋，马上滚蛋。”
检察长的手猛地扬起，指向门口。
钟海看到检察长发火，自己反倒不发火了，他不但没滚出去，还坐了下来，把手伸到检察长面前，端起了检察长的杯子，扬起脖子咕咚咚喝了两口，说了声爽，突然笑着问道：“这里的水还真的甜，甜得我心花怒放。”说着站起来，拿着杯子到走到饮水机前。
饮水机咕噜咕噜的，钟海接了一杯水返回到座位上，把茶杯放在面前，往杯里吹了一口气，说：“这要是一杯啤酒喝起来就更过瘾了。”
“你再敢放肆，我就把你和王一鸣关在一起，让你喝尿去。”郭检察长怒不可遏地说起了脏话。声音之高，超乎了钟海的想象。
不但如此，骂完，抄起桌子上的电话拨叫了一个号码，然后对着话筒吼道：“上来两个活的，我这里有个疯子，麻烦给我弄出去。”
钟海这才明白，他可以在任何地方开玩笑，就是不能在检察院开玩笑，即使能在检察院开玩笑，也不能当着检察长开玩笑。这下，他的麻烦大了。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办公室冲进两个人来，还没站稳，更没发问，检察长就挥挥手，说：“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疯子给我弄出去。”转而又看着钟海，大声地吼道：“要不是我看在和你爸爸相交多年的份上，老子今天就把你关起来。
检察长在暗示两个检察官，他和钟海是熟人，更是世交，他要他们把钟海弄出去，只是一时气愤，要他们手下留情。
检察长说着，趁两个人不注意，朝钟海挤挤眼，又摆摆手。钟海不明白他具体的意思，但他知道，检察长似乎在帮他。
两个人上前站在钟海的两边，做了个请的姿势，要请钟海离开。钟海还没明白检察长暗示他的意思，当然不肯离开，并且朝两人吹胡子瞪眼睛，说：“你们是聋子么，没听见你们领导刚才说他和我爸爸很有交情么，他今天要是不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我还真不走了，看他怎么对我爸爸交代。”
检察长似乎气坏了，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钟海的鼻子，说：“小的，你是不是要气死了，我知道你在王一鸣的手下干过，当过他的秘书，可你知道不知道，他仗着权势，逼迫分校的董事长贿赂他，他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可他就是不承认是他强迫了黄素芬，黄素芬都承认了，他还不承认，你倒好，还来替你求情，我劝你赶快离开，不然我就把你关到王一鸣的隔壁。”
钟海终于明白，检察长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名正言顺地要他接近王一鸣，然后说服王一鸣，要他承认黄素芬贿赂他的那些钱都是他强怕黄素芬的，更准确地说，检察长在提醒钟海，要他试图做做王一鸣的工作，要王一鸣承认是他向黄素芬索要了钱财，黄素芬并没有主动贿赂王一鸣，这样一来，黄素芬就能免除刑事处理。检察长这样做，不显山不露水，也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把柄。这也算是一个妙招。
钟海心里得意，脸上却挂着一幅轻蔑的笑容，带着一脸的孩子气，说：“你敢把我关起来，我回去告诉我爸爸，说你忘恩负义，不仁不义，叫我爸爸和你断交。”
“你混蛋。”
“你才混蛋呢。”钟海会意，故意顶嘴。
检察长气疯了，挥挥手，对两个人说：“把他关起来，我要替他爸爸教训一下这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
“请问把他关在什么地方？”其中一个问道。
“哪有空房间就关在哪儿。”
“那就让他到东楼享受一会儿吧。”
“随便。”
钟海就这样被带到了东楼，他心里清楚，王一鸣一定在那里。
两个检察官带着钟海上了东楼二层。
中间的两个门挨着门，钟海被关进去，一个检察官笑呵呵地说：“在这里好好反省一下，等我们老板的气消了，我们替你求个情，也许老板能早点放你走。”
“这个铁面包公，一点情面我也不讲，回去我让我爸爸来。”钟海大声地说。他想，王一鸣如果关在隔壁，肯定能听出他的声音，他相信，王一鸣一定关在隔壁。
“还是先顾自己吧，毛头小子想替人求情，没门，还是等胎毛腿了再说。”
两人离开时，对着走廊的另一头大喊道：“喂，这小子和老板他爹是世交，因为顶撞了老板才送到这里，麻烦照顾点。”
钟海没听到回应，兴许是对方用不出声的方式做了回应。
钟海靠在门口，故意哼起了小曲。一个声音从门缝传过来……
“钟秘书，是你么？”
声音很颤抖，也很激动，就像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与世隔绝的孙猴子突然被释放后伸展的第一个懒腰说出的第一句话。钟海听出来，是王一鸣在说话。
“王校长，是我，你的钟秘书。”
“你怎么也被弄来了？”
“我还不是为了你。”
“说清楚点……”
“我通过关系，打听到你的某些口供对黄素芬不利，所以我想来劝劝你。”
“你小子是来替黄素芬当说客的，告诉你，要死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活，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可你也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呀，你把事情做绝了，对你不利。”
“这话从何说起呀？”王一鸣纳闷地问道。
“你做的事你心里清楚，时间有限，我给你直说了吧，你强暴了黄一一，她要到公安局告发你呢，好歹被我劝住了，如果你改了口供，说黄素芬给你上货是你被迫的，黄一一也许能改变主意放过你。”
这一招很管用，王一鸣半天没吱声，追问道：“我马上就离开了，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告诉黄一一，说你依然咬着她妈妈不松口，黄一一肯定会到公安局，到时候你就罪加一等了，贪污受贿名声虽然不好，但最起码到监狱里不挨打，如果你的狱友知道你是个强奸小姑娘的流氓，你在监狱里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吧。”
王一鸣又沉默了半天，才答应道：“我不咬黄素芬就是，但还请你转告蒋丽君，叫她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我，钟海，你不知道，我这段时间食不甘味，整日坐卧不安，做梦到梦到你师娘，求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无论如何都要帮我一把，等我出来后，我情愿给她做牛做马，钟海，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的精神世界已经崩溃了……”
王一鸣说着，声音逐渐的低沉，以至于到最后，钟海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钟海想，王一鸣一定流泪了。
两个小时后，钟海被放了出来。虽然钟海象征性地被检察院关押了一次，但不管怎么说，他总算达到了目的，这样一来，也算对黄一一有个交代。
刚想到黄一一，钟海就接到了黄一一的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是黄一一的名字，但电话里却没有传来黄一一的声音，钟海对着话筒喂了几声，还是听不到黄一一的回应，正要挂断电话，突然听到一声女人凄厉的叫声，接着才听到黄一一的呼唤声：“钟海……救救我……有种你就打死我，我不活了……呜呜呜呜……”
“打死你？打死你便宜你了，早知道今天，当初你就不该选择我，小娼妇，小贱人，我要不是为了你，我能被阉了？你看老子现在成了废人……不能伺候你了，你就嫌我了是不是，钟海……你他妈的就记着钟海那个小白脸，说，你和钟海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有没有上过你……他比我厉害，是吧，今天老子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裤裆空了，但老子长着手，能打你，也能给你带来快乐……哈哈哈哈……”
又是凄厉的叫声，钟海的心猛地一收，对着话筒说：“一一，等着我，我马上到。”
钟海一口气跑上楼，在门前还没站稳，就举手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震耳欲聋，钟海也毫不顾忌，他现在所关心的只是黄一一的安危。
作为一个有良心的男人，不能听任一个曾经追求过他的女人遭受到豺狼的侮辱而熟视无睹。
“杨东，开门。”钟海一边敲门一边命令道，声音里透露出一股霸气。
房间里传出黄一一求饶声，接着钟海才听到了杨东的声音：“小贱人，你的老情人来了，你一定很激动吧……还是别让他进来，他要看见你这副德行，一定会恶心，你想过没有……想过没有，你都陪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了，他还会要你么，别说要你，连看都不想看你一眼……当初你死皮赖脸纠缠他，他都不领情，现在把人家当成救命恩人了……他不是来救你的，是来看你笑话的，是来看你笑话的，不信我把门打开……哈哈哈哈……”
“你开门，有种你就开门。”钟海听得出来，黄一一想激怒杨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