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海越想越为自己面对的情景而感到悲哀,感到羞耻,感到无能为力。
可是,白泰兴如果不来,钟海该怎么办。严酷的事实就摆在面前,钟海必须马上解决。
又过了七八分钟,这七八分钟中,每一分钟钟海都度分如年,蒋丽君又在外边发嗲,钟海如果再蹲在马桶上,势必会引起蒋丽君的猜忌,于是,钟海不能不站起来,装模作样地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洗他本来就不脏的手。
如果,如果今天真躲不过这关,钟海就只能闭起眼睛满足一下蒋丽君的兽欲。为了安慰自己,他甚至幻想出一个场景:发生了地震,他被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旁边放着一堆屎,如果不吃,肯定会被饿死。屎无人愿吃,但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吃屎,不但能挽救自己的性命,即使别人知道了也会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钟海把心一横,闭起眼睛望着吴子玥和他自己在市府的家,默念道:玥玥,原谅我吧,你就当我被坏人那啥了一次,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原谅我吧,我的身体虽然脏了,但我的心灵是洁净的,一尘不染,他永远属于你。
当钟海拿起毛巾擦手时,听到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的响声,他低头看看,突然发现一个圆状塑料瓶在脚边滚动,他踢了一脚,塑料小桶撞在了墙上,盖子飞起,里面露出了一抹红色,钟海弯腰捡起来,仔细端详,才发现里面装的是殷红的膏状,是口红,钟海马上意识到。他把口红放在鼻子下闻闻,突然生了一个妙计。
口红给钟海带来了灵感,可面对一支小小的口红,钟海能打出什么主意,最多像女人一样把自己的嘴唇涂红,可即使把自己的嘴唇涂得再红,他本质上依旧是个男人,即使别人误以为他是女人,可也逃不过蒋丽君的眼睛。
但是,钟海根本就没打算把自己的嘴唇涂红,此刻,口红对于他来说自有妙用。钟海看看洗手台上放着一小块肥皂,先把肥皂放在水里软化,放在手里捏成了泥巴状,然后掺进了口红的颜色。
加了颜色的花生豆大小的膏状物终于派上了妙用,钟海解开上衣的扣子,露出了胸肌,把他制造出来的污秽之物粘贴在胸膛上,之后又脱掉了裤子,在他的大腿上如法炮制。
系好了口子,系紧了皮带,把剩余的污秽之物放在了马桶里,随着哗哗的流水声,证据随水而去。钟海洗了手,对着镜子潇洒地照了照,突然做了个鬼脸,把自己的脸部表情调整到如丧考妣的最悲哀的程度,轻轻地开了门,低着头走出了卫生间。
蒋丽君听到门响,看见钟海从卫生间出来,几乎是尖叫着扑了过来,在离钟海还有一步一摇时,看到钟海沮丧的脸,突然停下了脚步,痴痴地问道:“宝贝,你怎么啦?”
钟海低着头,愁眉苦脸。
蒋丽君伸出右手,用两根纤纤的手指端起了钟海的下巴,轻声地问道:“亲,你到底怎么啦?”
钟海突然扑进了蒋丽君的怀里。
“我欺骗了你,我对不起你,我罪该万死,我请求你的原谅。”钟海很快进入了角色。
“亲,在我的记忆中,你没欺骗过我,我也没感觉到被你欺骗过,你给我买的鞋子我还穿在脚上,没穿的那双我珍藏在鞋柜里,我把你藏在心里,你不会欺骗我的,即使你欺骗了我,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原谅你。”
钟海把头从蒋丽君的怀里撤出来,开始解扣子。
“乖,别害羞,习惯就成自然了,希望你和我的友谊长存,直到天长地久,地老洪荒,”
成功就在眼前,蒋丽君兴奋,去拉钟海的手。
可是,当钟海胸膛上的疥疮呈现在蒋丽君面前时,蒋丽君突然后退了两步,睁大了眼睛吃惊地问道:“你身上长的是什么?”
钟海跨前一步,似乎还想接近蒋丽君,蒋丽君再退,屁股已经靠在了床沿,钟海还要靠近,蒋丽君摆摆手做拒绝状,大喊道:“你别过来,别传染我。”钟海惊恐地停下,然后看着蒋丽君,小声地问道:“师娘,你怎么啦,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我现在才知道你怎么了,说,你胸前长的是什么?”
“师娘,不仅胸前有,大腿上也有,还有其他部位也有,你若不信,你让你看看你就信了。”
钟海假装脱裤子,蒋丽君突然尖叫。此尖叫非彼尖叫,彼尖叫兴奋热烈,此尖叫恐怖恶心。一声尖叫之后又摆手又摇头,说:“别,我不看了,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是一般的皮肤病还是别的——”蒋丽君捂着眼睛,似乎只要再看一眼钟海的胸膛,就会被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钟海得意着,但不敢表现在脸上,他扣上了扣子,站在蒋丽君面前,像一个做了错事在大人的威逼下承认错误的孩子,说:“我以前一直躲避你,就是怕我身上的疥疮会恶心你,更怕传染给你。你看得出来,我是个循规蹈矩的男人,可再循规蹈矩,也有把控不住自己的时候,那一次我住宾馆,没有经受起诱惑,所以就染了一身病,好在医生告诉我说只是中期,我一直吃药治疗,才没送了小命,从那时开始,我就再也没做过乌七八糟的事,希望你能体谅我,千万别把这事宣扬出去,否则我就真的没脸做人了。”
蒋丽君把手从脸上放下来,懒得看钟海一眼,转身去穿衣服。钟海终于没忍住,偷偷地咧嘴笑,但还是不敢出声。蒋丽君穿好衣服,抓起放在床头的坤包,冷冰冰地说:“刚才你在卫生间时我接了一个电话,我有要事要去处理,房钱我已经付了,你不用再付钱,另外,你如果心情不好,请慢慢享用这些酒菜,对不起,拜拜。”
蒋丽君迈着碎步,带着一脸的冷漠朝门口走去,路过钟海身边时,把手捂在鼻子上侧身而过,唯恐闻到钟海身上难闻的气味,更怕钟海把该死的梅毒传染给她。钟海转身,朝蒋丽君喊道:“师娘,你就这么走了,你的热情呢,你的呵护呢,你就这样走了我,我会伤心的。”
“人要是倒霉了,喝凉水塞牙,放屁砸脚后跟,天上飘落个树叶也能把头砸烂,我不走,留在这里干嘛?等你传染我?”
蒋丽君不屑看钟海一眼,头一仰,摆出一副矜持的架子,开门离开,把钟海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了房间里。
看着蒋丽君的背影,钟海高兴的几乎手舞足蹈,但他激动的情绪没有维持多久,随着蒋丽君脚步声渐渐远去,一阵悲哀袭上了钟海的心头。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感情,这就是所谓的喜欢,他用屁股想想就对自己在蒋丽君的心里的位置定了位,在蒋丽君看来,钟海无论多么年轻,多么潇洒,多么完美无缺,他在蒋丽君满含欲望的眼睛里,永远是一个玩物。
也许,任何男人在蒋丽君的眼里都是供她消遣取乐的玩物,只不过这次他找错了对象。
所以,这个世界上,不单单女人才是男人的玩物,男人照样可以成为女人的玩物,至于想不想成为玩物,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看他的修养如何,他的处境如何,他的道德品质如何,像钟海这般优秀的青年才俊,永远不会成为别人的玩物,虽然在某些方面他会把某些人当成玩物,但那些被他当成玩物的人,一定都处于卑鄙龌龊下流之列。
具有肮脏灵魂的人,都是畜生,而畜生都是用来宰杀的,宰杀后必定为人果腹充饥。
钟海到卫生间清洗了身体出来,梳理了一下思绪准备出发时,有人敲门。钟海以为蒋丽君返回,悄悄问是哪位,听到的是白泰兴的回应。钟海快步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张嘴就斥责道:“发信息不回,打电话不接,你死哪儿去了。”
白泰兴呵呵一笑,满脸的赘肉顿成了一道道沟壑和山谷,挤过钟海走进房间,把鼻子伸出很长,没太费力就看到了床头柜上的一盘驴肉和半瓶五粮液,他抓起瓶子喝了一口,说了声好酒,放下瓶子又抓了一把牛肉,放在嘴里咀嚼着,含糊不清地说:“钟海,是这么回事,我在医院为女儿的病忙活着,没顾得上看手机,后来看到了以为你和我开玩笑,也没在意,一个男人怎么会被女人那啥,笑话,我要是能遇上这种好事,我才不打电话求救,希望对方不是富婆就是官太太,不管多大年龄,只要她肯服侍我就行,说,到底咋回事。”
钟海不想和白泰兴说那么多废话,以免这家伙嘴跑风了贬低钟海伟大正值的形象,就正式声明道:“白泰兴同志,以后你如果再敢不服从我的命令,我承诺的事我会忘到脑后,不信你就试试。”
白泰兴知道钟海说的是什么,站起来朝钟海一拜,说:“钟秘书,钟大人,我再也不敢了,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现在向你透露一个特大的喜讯,我看到王一鸣了。”
“屁话,我天天都能见到他。”钟海没好气地说。在他的意念中,凡是学艺术的都不着调不靠谱,尤其是这个白泰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