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献给所有真正喜爱列王的冒险者们——公爵博雅、彼得潘
【1】道奇先生的南瓜
山毛榉的树叶又开始大片大片地飘落了呢。
修道院前山上的那几株老山毛榉就像是几个长着烈焰翅膀的炽天使一样。
巨大的枝桠和茂密而泛红的树叶好似他们的翅膀随风舞动。
“哗啦哗啦”间，这些纷飞的“火羽”铺天盖地，一股脑地全吹进了道奇先生的农场里。
这回可有得他老头子忙的了。
秋日已深，冬日将至了啊……
伊凡双手插着兜，百无聊赖地走在小路上，这些纷飞的叶子黏在他身上，如同苍蝇般赶都赶不走。
他摸着自己被维克多打得肿肿的脸颊，顿觉更加窝火，便一脚飞起，将身前的小石子踢出老远，打在某个家伙身上。
“哟！这不是伊凡小鬼头吗？”那石子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道奇先生那撅起的屁股上。
糟糕。
伊凡感到脸上一阵燥热，“对，对不起，道奇先生……”
“怎么？又让维克多他们欺负了？”道奇的屁股依旧翘得老高。
“啊，没事没事。”伊凡嘟囔着嘴说。
看样子道奇先生是在捡什么东西。
伊凡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低头一看，原来道奇先生掉在地上的是好几个黄澄澄的大南瓜，足足有成年人的双臂合抱这么大呢！
它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甜气息。
道奇先生老半天才抱着南瓜从南瓜地里出来，看着伊凡瞪大了眼，朝着大南瓜伸出手来，可也就是挥了挥，便默默缩了回去。
“小鬼头，想吃吗？”
伊凡疑惑地抬起头，冲着手里的南瓜眨巴眨巴眼，活像个馋嘴的小猫似的。
他又拼命地摇摇头，“可是我买不起啊，缇雅姐姐也不会买的。”
他知道，贫困的修道院要很久才能得到一次教会的补助金，甚至有的时候还要靠道奇先生家的粮食来接济。
有口粥吃都不错了，哪还奢望什么南瓜呢？
可意想不到的是，道奇先生却说：“嘿，但它们马上就是你们的啦，明天‘圣恩节’前我就会送到修道院去。”
道奇那满脸褶皱的老脸上挤出一个调皮的笑，简直像老顽童一般。
他一边笑着，一边把南瓜重新放上独轮车，“来来，帮我一把，小鬼头。”
伊凡愣住了，手中的南瓜又滚到了地上，“可是……可是这很贵啊！而且，而且您也不好过，那些强盗们……”
伊凡又想起一个月前的一件事情。
一群山中流窜的强盗趁驻军不注意，撬开了道奇先生的谷仓，还一把火烧了他的果园……
道奇先生却勉强地笑着，实际上他很不好受吧。可他为什么还要帮助我们？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小鬼头。”道奇藏在破草帽下的双眼变得炯炯有神，花白的胡须抖动着，缺牙的嘴都咧了开。
他忽然之间变得像教会里的神父们一样，站了起来，脱下那破草帽，说道：“除了王侯将相们，在这个世界上，谁又不困难呢……”
他平静地看着远方一望无际的田野，“修道院是支撑着大家走下去的支柱，有的时候，信仰比粮食，比金钱更重要。”
树枝轻轻摇晃着。苍凉的风席卷过层层的麦浪。
“尽管你们什么也没有给我，但至少，你，还有维克多几个小鬼头，缇雅修女，院长……镇上的每个人都给了我生活下去的希望。”
道奇那布满老茧的手贴在伊凡乱糟糟的头发上。
“早晨起来，是你们这些小鬼头跟我这孤零零的老头子打招呼。每天到修道院里去，又是缇雅修女和院长耐心地听着我的忏悔……被强盗打劫那天，镇上的士兵们来帮我搭房子，村子里的老乡们也送来了自己家多余的木头和钉子。”
“如果没有你们啊，我早就成了枯死的老骨头了。我很感激你们。”
他默默地闭上双眼，把草帽放在胸前，像个绅士一样朝着不知名的远方致意。
伊凡不禁裹紧了脏兮兮的围巾。
虽然不是很能理解道奇先生的情感，但这或许就是姐姐和大人们口中的“感恩”呢？
他不得而知，自从爸爸和妈妈之后，似乎也没有谁值得自己感谢了吧……哦，对了，除了缇雅姐姐。
伊凡只能自己思考这个问题的答案。
【2】“神罚”
回到修道院，透过修道院厨房那半塌的墙，蔬菜粥的香味远远地撩拨着伊凡的鼻腔，勾起肚子里的馋虫。
从大厅绕到厨房旁的小餐厅，长长的老木桌上几只碗勺孤零零地围在一个大铁锅周围，就像一群巡礼者虔诚地围绕着神龛。
“开饭了！捣蛋鬼们！”
当起“厨娘”的缇雅可比当修女时更令人生畏呢。
只见她扎着头发，围着白色的围裙，一手拎着勺子，一手拿着锅，时不时“乒乒乓乓”地敲两下，呼唤着贪玩的捣蛋鬼们。
谁要是来晚了，这大铁勺子可就是他的午餐了！
伊凡默默地站在饭桌前，捧着自己的木碗。
“维克多他们呢？你是不是又打架了，所以才满脸脏兮兮地回来？”她一边盛着粥，一边瞥着伊凡脸上的淤青，脸上露出不悦的神色。
唉……今天午饭怕是不保了。
伊凡仿佛预见了结局，但他不打算争辩，因为他从来都是“受害者”，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下碗，转身离开。
“等等。”缇雅严厉的声音在伊凡脑后响起。
不是吧！
“仲裁天使”缇雅姐姐又要宣布神罚了！
伊凡心里抱怨着，扭扭捏捏地转过身去，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你别不服气。”缇雅那白皙的脸上沾了些炭灰，些许愠怒在她的脸上留下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反而让她显得更加美丽了不少。
“我不管你们谁打架，不分先后，都要受罚，今天你不用喝粥了，伊凡。”
“就这样？”伊凡冷冷地说道，又要转过身去。
意料之中的“神罚”，不痛不痒。
“但是！”缇雅故意提高了腔调，“白神是公正的，你受了伤，应该得到补偿，所以这块山羊奶干酪和这片白面包是你的啦。”
缇雅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本来伊凡做足了心理准备，为的就是让自己不觉得难过，可缇雅却让他所有的防备都落了空。
她擦干额头的汗水，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的推车里变出了一盘美味的干酪和面包片。
“但是，但是……这，我，那……”伊凡呆住了，这算哪门子“神罚”？
难不成这是块活蛆奶酪？
看着整个儿傻掉的伊凡，缇雅满足地笑着，就像个恶作剧得逞的调皮天使，她双手背在身后，踮着轻快的步子来到伊凡身前。
“喏，下次别再打架了，不然就真让你饿肚子了。”
“我……”伊凡想张开嘴，却被她竖起的食指抵住了双唇，他只能用眼神望着她眼中如水的希冀，望着她缓缓闭上双眼，温柔的双唇吻在自己那淤青的脸上。
“对不起，伊凡……”
小麦与她淡淡的香味在伊凡的鼻尖环绕着。
在那一瞬间，他孤零零地站在饭厅里，明媚的日光洒到桌前，照亮了她身后的世界。
酸涩模糊了他的视野，他想极力去看清她的背影，却被温热的潮水彻底淹没。
天使不会轻易闭目，每一次，都是无声的哭泣。
她回到厨房，从熏黑的木头壁橱上摸出一块冷硬的黑面包，借着炭火的余温和一杯粗茶，缇雅勉强将其咽入口中。
“所以你又让出了自己的东西？那可是加斯科因主教分给‘兄弟姐妹’们的。”附近的干草堆上，一位老修士低声说着，无奈而失落。
缇雅轻轻抹去脸上的灰，却默默说道：“我把伊凡的粥匀给大家了，这样其它那些年纪还小的孤儿们也能吃饱了。可我还是担心他会生我的气……”
说着，她的双眸中闪过一丝流星般的光。
“修道院这几年越来越困难了……”
滴落的光点在炭火的余烬中安然熄灭。
“但……我很感谢这些孩子们从来也没有抱怨过，他们一直陪伴着我，没有他们，我该怎么办呢……”
“所以你才奉献自己吗？”老修士露出一丝苦笑。
黑暗中，他默默将手中还散发着余温的蔬菜粥放在了她身边的灶台上。
“我会想办法去跟主教争取的。”
就在他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却瞥见了一个瘦小的黑影消失在厨房的门边。
“伊凡……”
【3】孩子们
正午的日光把整个石厅照得亮堂堂的。
玩得满头大汗的孩子们推推搡搡地从门外闯进来。
一个个吊着嘴边的口水疯也似地奔到桌前，“呼哧呼哧”地大口饕餮着碗里的粥食，残渣四处飞溅，好似一群饥肠辘辘的北维特蛮子冲进哪个老爷的餐厅里一顿劫掠。
小虎牙如饥似渴地舔食着木碗的边缘，简直要刨下一层木屑来，惹得一旁的维克多投来厌恶的目光。
“注意你的形象！骑士团员！”他一巴掌“呼”过去，差点把小虎牙的脸都给扇到碗里去了。
“是的，团长！”小虎牙把脸从粥里拔出来，鼻子上还挂着一片翠绿的菜叶，趁维克多移开了目光，他又偷偷摸摸舔了起来。
看到自己对面那鼻青脸肿的臭伊粪还在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包，还时不时抬眼望着自己，维克多莫名感到一阵火起。
他扔下了手里的大麦粥，“你看什么看！今天是没被揍够吗？”
伊凡自顾自地掰着面包，没有理会叫嚣的维克多。
看见伊凡这样不搭理自己，维克多就像是被戳中了屁股的公牛要发起火来。
但一望见伊凡面前的一大块干奶酪，他顿时又咽了咽口水，面露不怀好意的笑容，想想这次有好东西吃还多亏了伊凡那小子欠打。
想着想着，维克多便踱到伊凡身边，一把掐住了他拿着奶酪的手。
像个宫廷密谋者般在他耳边低语：“喂，我不知道你对缇雅姐姐说了什么，但如果被打就有好吃的，那下回，就换你打我吧！这样……嘿嘿，我也能吃上香喷喷的奶酪了……”
维克多望着伊凡手里的奶酪，两眼放出光来，口水像一条透明长蛇般从嘴里钻出来，要滴到伊凡的脸上去了。
谁知伊凡的脸却被一阵阴霾笼罩，两颗虎牙咬得“咯咯”响。
“你懂什么？！”伊凡突然一个暴起，双眼瞪得像凶暴的豺狼，愤恨与悲伤的目光狠狠地倾泻在维克多脸上，右手死死地掐着维克多的衣领。
维克多被伊凡突如其来的暴怒弄得彻底僵住了，他压根没想到伊凡这小子还会这么可怕，看样子今天确实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行行……我不要奶酪了。”维克多面色铁青，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
周遭的孩子们见状，赶紧捧着碗躲到一旁，生怕接下来的“大战”会殃及到手里仅有的一点粥食。
“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你不过是个不知感恩的混球！”
伊凡暴怒的双瞳却淌下了两行泪痕。
他对着维克多一阵暴吼：“你要就拿去！我吃不下！”
伊凡将奶酪一把塞进维克多的衣领里，将门重重一摔！
维克多愣在椅子上，“呃，这……这小子是受什么刺激了？”
望着伊凡飞奔而去的背影，他怅然了，“难道真的是我……喂！臭小子，你要去哪？”
“团长，我们快跟过去吧！”小虎牙嚷嚷道。
“好，咱们走！”
【4】小货车
伊凡飞奔在乡间的小径上，泪水如同飞散的雨滴般从眼眶涌出，飘散在身后。
混蛋维克多，他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回想起刚刚在厨房偷看到的一幕，伊凡顿时觉得有一万只野狼在撕咬着自己的心脏。
她为什么要这样疼爱自己，疼爱着维克多那样没心没肺的混球，而自己却连说一声“谢谢”的勇气都没有！
他跑着跑着，无力地停在路中间，按着膝盖不停喘着粗气。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洒在南瓜地上。
伊凡想起了什么。
对了，这里不是今早遇到道奇先生的地方吗？
环顾四周，自己今早就是在这里遇到道奇先生和他的南瓜的。
南瓜……送给修道院的南瓜？！对了啊！
我也可以去用一件礼物，在“圣恩节”时报答缇雅姐姐。
伊凡把手伸进了裤兜，摸索了很久，可只找到两枚可怜的铜马特，真是天不遂人愿啊……
就在伊凡感到沮丧之际，他发现不远处的山林里飘起了黑烟。
那些烧炭工们又开始工作了，把山林搞得乌烟瘴气的。
伊凡对他们没有一点好感。
但他很快就想到，小虎牙的表叔希金斯先生就在那里工作。
灵机一动。
说不定这事有着落了！
伊凡一拍大腿，朝着烧炭工营地跑去。
他希望得到一个工作。
这样，就可以有自己的钱了吧。
可那位壮硕的烧炭工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一个年幼的孩子从事这么辛苦且危险的工作。
无论伊凡如何再三请求，希金斯先生都用坚实的臂膀，以及决绝的眼神予以回绝。
“算了吧，伊凡，算了。”希金斯先生一脸地无可奈何，他弯下腰来，厚实的大手按住伊凡的双肩。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怜悯，“伊凡，你是个好孩子，要是虎牙他能有你一半努力，我会很高兴的。不过，很谢谢你不嫌弃我们的苦累，但你还是个孩子。马上就是圣恩节了，你可不要让院长和缇雅修女担心啊。”
他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把几枚铜马特塞到了伊凡的手中，“拿去吧，这是给你的圣恩节礼物。”
伊凡低着头，默不作声，任由希金斯怎么劝说，他都无动于衷。
“你根本不懂……”他抬起脸，泪痕如同泛滥的河流挂满脸颊。
可当他看到希金斯坚定的眼神，他却再次转身跑开，几枚铜马特散落在地……
“伊凡！”希金斯抓住他的手腕，无奈却被挣脱。
维克多一行人刚刚就躲在大树后，望着伊凡再次离开，“这个臭小子又搞什么鬼，他要钱做什么？”
来不及多想，维克多一行人又追了上去。
离开后，伊凡并不死心，他不想就这样白白收下缇雅姐姐的爱而无以为报，他不想亏欠这份“恩惠”。
可在镇上一连走访了好几家商店货摊，都被无情地驱赶了出来，甚至还有人把伊凡当做故意找茬的无赖子——因为他只索要两个铜币的酬劳。
他甚至去了对他们这帮孩子“深恶痛绝”的老伐木工的营地，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眼看日影歪斜，伊凡毫无进展，镇子上的很多店家也都关门歇业了。
但今天的街道却没有因此而冷清。
领主理查德爵士解除了圣恩节夜晚的宵禁，使得今夜反而比白天还要热闹。
镇广场上贩卖“圣恩节”礼品的大篷车接二连三地开张营业，这些商人用马拉着篷车，从城市里来到乡下，四处兜售着圣恩节礼物。
他们用各色的油漆在篷车上涂上广告和商家的徽章，然后打开另一面，就能看到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礼品，简直就像座移动的小商铺一般。
伊凡无意间看见道奇先生正坐在远处的“橡树林”酒馆小酌了起来，他的身旁有一辆小推车，上面摆满了他刚买的礼物。
伊凡紧紧地拽着兜里的两个铜马特，厚着脸皮来到一架篷车前，这辆篷车就像是半个被切开的大酒桶，里面挂满了精美的折扇，生动的小雕刻，还有小饰品……
而穿着大花袖的胖老板正背对着伊凡，整理着他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
遭受了一天的奚落，伊凡的自尊心早已千疮百孔。
“老板。”
胖老板斜看一眼寒酸的伊凡，并不理会。
“老板！”
“什么？”老板不耐烦地转过脸来，油腻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你想要什么，小鬼。”
伊凡红着脸，把两枚可怜的铜马特摆在货车的收银台上，“我能买什么？”
老板脸上厚厚的横肉一抖，肥厚的嘴唇一颤，豆粒儿大的眼珠子俯视着伊凡。
然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哈哈！能买这个。”
他从货架底下摸出一尊精美的白神工艺品。
“真的吗？！”伊凡兴奋地瞪大了眼。
“对！能买上面的一根羽毛！哈哈哈！”他拔下一根白神翅膀上的羽毛，口中喷溅的唾沫飘到了伊凡身上，“好了小鬼，我不是慈善家，现在立马给我滚！”
他肥大的身躯往前一挺，一脚踏得地面震响，把伊凡吓得连连后退。
“哼，走就走！”
“等等，如果是你那把匕首，兴许我可以考虑。”胖商人奸滑的小眼一下子瞄到了伊凡挂在腰上的一把短刀。
“匕首？”
伊凡看了看腰间。
这把匕首是母亲的遗物。
在那个雨夜，它曾在他的手中保护了妈妈。
而今，它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一起再见到妈妈，这份痛苦的回忆，兴许不值得再被珍藏。
伊凡一直不舍得扔掉那把匕首，但如果它能换来另一个人的笑颜，报偿另一个人的恩情，或许才不枉它的一生。
伊凡取下挂在腰上的匕首，最后看了一眼，才闭上眼睛咬牙道：“好……那……那就成交吧！请给我那个……”
而跟踪了伊凡一整天的“火剑骑士团”成员们却再也按耐不住了。
“团长，伊凡那家伙真的是疯了，把自己的匕首都卖了，我们跟了一天，什么好事……”小虎牙在维克多身后抱怨着。
“我看事情不简单，他这么疯着找钱，说不定，是打算把财宝献给哪个洞穴的巨龙，然后一举消灭我们的骑士团！”维克多像战略家一样推测，然后一挥手，“上！骑士们，不能让他得逞！”
伊凡前脚刚离开篷车货摊，维克多便带着他的骑士团把伊凡围了个水泄不通，“伊粪，我们跟踪你很久了，你在做什么‘魔鬼交易’？赶紧从实招来！”
维克多一脸兴奋，仿佛传说中的猎魔骑士终于抓到了罪大恶极的巫师一样。
伊凡沉默着，想要挤出“火剑骑士团”的包围圈，结果却被两个孩子用肩膀狠狠夹住。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把你那肮脏的财宝交出来！”维克多把手一挥，几个孩子便一拥而上，拳如雨下间，加之伊凡没有吃饭，他很快就被揍倒在地。
——叮！一枚银亮亮的的东西从伊凡的裤兜中滑出，跌落在地。
“维克多……你这……混蛋！”伊凡虽然倒地，但仍用尽全身力气，爬向那枚银闪闪的物件，将它护在淤青的手掌下。
他没有用手保护自己，却也要拼死护住给姐姐的“感谢”——一枚银十字架发卡。
望着伊凡护住的东西，众人沉默了。
就在几周前，为了给道奇先生家募捐修缮农场的捐款，缇娅姐姐卖掉了自己最珍贵的银十字发卡。
没有一个人再挥动拳头，大家都明白了伊凡的用意，所有人都不敢再去看维克多那阴沉的脸。
他狠狠地攥着拳，五指深深掐入掌中，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懊悔与愤懑，“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以为我们不懂对吗？对吗！”
他走上前去，一把拎起伊凡，将他拉到面前，“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爱着姐姐吗？！”
“你以为这修道院只有你自己一个人吗！”
“你以为……只有你会当英雄吗？你这个臭小子……”
他从未在伊凡面前流过眼泪，但今日，是他输了。
说着说着，维克多却又低头说道：“对不起，伊凡。”
不一会儿，篷车前涌来了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他们争吵着，推搡着，只有伊凡在他们身后默默看着，任由泪水打湿手中的“珍宝”。
【5】圣恩节之夜
“好了孩子们，衣服都穿戴整齐了吗？”
静谧的夜，整个小镇都沉浸在“圣恩节”的安宁中，明亮的蜡烛编织出柔和的光网，盖满修道院的大厅。
道奇先生的南瓜，老伐木工新做的桌子，镇民们赠送的礼物静静地摆在大厅中，白神的雕像也在暖融融的灯火中安详地望着孩子们和修女。
老修士和院长去城里参加圣恩节布道了，只能让缇雅带着剩下的孩子们完成圣恩节的布道祈福了。
“伊凡，过来，我看看你打扮得怎么样？”
孩子们都尽量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装束，给白神留下最好的印象。
“姐姐你看，我特意画了一幅画。”伊凡露出自己白衬衫，上面用炭灰画着一个天使的雕像，雕像的基座上还写着着缇雅的名字和一个箭头。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缇雅顿时就恼怒了，转过伊凡来就要打他的屁股，却无意中发现伊凡时刻佩戴着的匕首失踪了，“你的匕首呢？”
伊凡顿觉不妙，支吾着说：“我……我弄丢了……”
“你弄丢了？！”缇雅一听，原本就有些愠怒的脸立刻愤怒了起来，她几乎是咆哮着呵斥伊凡，原本澄澈的双眸涌起炽烈的浪潮，“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能弄丢！你怎么能弄丢！你知道这是你妈妈的……”
伊凡抱着头，任由缇雅在自己的头顶宣泄着“恨铁不成钢”的怒火。
“哎哟，姐姐别打了，别打了！”无论维克多和孩子们怎么劝，都无济于事。
缇雅一把甩开伊凡，就要去拿放在白神像前的教鞭，“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无意间，她却发现了一个藏在天使赞德西尔雕像脚下的小布包。
这是什么？是谁放在这的？
她下意识地联想到了刚刚伊凡故意展示的那副画，再回过头，孩子们站在远处，调皮地望着自己。
缇雅疑惑地打开了布包，里面是一枚银闪闪的十字发卡。
布包上还用稚嫩的字体歪歪扭扭地写着：谢谢姐姐的付出，爱你的伊凡。
除此之外，上面还画着一张桌子，在桌角处有一个标记……
缇雅感到鼻子一阵酸楚，眼前雾蒙蒙的，可她不敢停下。
桌子下，是一束矢车菊花束。然后是旋转楼梯，那里藏着一块木梳子。再是厨房的灶台，那里有一面小小的银镜……
她越走越快，眼眶也一直有什么在打转，忍不住想要流出。
一共七样，孩子们的礼物。
当她回到大厅，伊纹、维克多、小虎牙，大家围到她的身边，仰着稚嫩的小脸，期盼着她的赞许，尽管，伊纹的脸上还挂着红红的手掌印。
她的眼眶和鼻尖红红的，望着面前的孩子。
维克多挂在腰上的小钱袋不见了，“小虎牙”脖子上的小挂坠不见了，“麻子”的手链也不见了，还有“石头”、阿伦、约翰……
天使不会轻易哭泣，每一次哭泣，都是星辰的坠落。
泪水在她的手中，在孩子们简单的礼物上破碎成闪耀的希冀。
“谢谢……”缇雅抑制不住地流泪，她捂着嘴，泪水却顺着手背一点一滴滑落，“谢谢大家，真的。”
“谢谢你，姐姐。”维克多率先说道。
“谢谢你。”
“姐姐最好了！”伊凡笑了。
孩子们争先恐后地说着，抱住缇雅，在彼此的怀抱中哭泣。
或许，这就是”圣恩节“中最珍贵的礼物吧。
“伊凡，你的匕首曾是你母亲的，它或许曾经保护过你，或许你也曾用它保护过其他人，这把匕首承载着所爱之人的恩情……你愿意将这份情感传递给我，我很高兴，但你不该失去它，不该忘记这份恩情，因为它给你的……远比我的多。”
伊凡始终不会忘记那一夜的圣恩节，不会忘记她打自己时的严厉，不会忘记她在大家面前洒落的泪滴，不会忘记他在自己耳边说的话，不会忘记她倾注的爱……
更不会忘记那一夜，众人在白神前的相拥。
以及，这份所爱之人的恩情。
【《感恩节番外：天使的礼物》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