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涣然一把撸起带着补丁的裤腿,飞快地一路蹭过目光可见的茂密草被。
脚脖子有了相熟的刺痛感便停下来用手摸上去,拿到月光下照着看,发现五片叶子的便收起来。
这法子虽多多少少有些残忍的味道,但是终归是年少的萧涣然此时所能想出的最好的法子了,终是有了些许成果。
......
......
“爹!爹!”萧涣然肩挂手捧着一大坨的野草奔进院子里,少年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辉,纯粹清澈到不存于世。
萧天涟看着小儿子在寒夜冷肃月光下勇毅挺立的身子愣在当场。
破布的衣服被风吹起甚至露出了腰间,他的脸上挂着被野草划出的红痕,手臂上沾满泥土,但是那双眼睛却带着这个苦命年岁所不该有的悲喜。
“爹爹,爹爹,儿子有了救爷爷的法子,我们快救爷爷!”萧涣然跪在地上抱住了父亲的双腿。
“好,好,快,快,大家都起来!”萧天涟激动地哆嗦了抬起的手臂。
......
......
气氛有些昏暗,屋子中央火盆里的木炭噼里啪啦地崩着火星子,倏地蹿出暗红色的微光。
“噗噜噜!”柴房的火把激烈地抖了一下。
妇人和孩子都回了屋里,萧家老太公泡着的热缸水面上涌动着温和湿润的白色雾气,微微散发出药草的甘苦味道。
萧涣然看着给萧老太公喂药的亲爹放下心来,立时反了乏,一屁股坐到地上出起神来。
“扑!扑!”推开门的萧天澄拍了拍伏在衣服上的寒露。
“站起。”萧天澄顺手拿了把椅子,教萧涣然坐到凳子上。
萧涣然回过神,乖乖地坐到凳子上面。
“苦了你了孩子。”萧天澄撸起萧涣然的裤管,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沉默地抹起药膏。
火辣辣的伤口感受到滑腻的清凉,恢复了些许知觉。
“二弟。”萧天涟拿着剩了药底儿的空碗见到这一幕皱起了眉。
“这孩子是给爹采药才伤成这样的。”萧天澄头也不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这是他爷爷,他应该的。”
“礼不可废!”萧天涟一甩手,挺直了身子,脸色极度冷肃。
“现在这个样子了,还要什么礼。”萧天澄头也不抬。
“涣然。”萧天涟看着大哥不做声,于是转向自己的儿子。
萧涣然早便准备好了,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身子,萧天澄也站起身子,平静地看着萧天涟。
“爹。”萧涣然看着亲爹的目光严肃地站在地面上。
“晚辈有没有让长辈蹲着侍候的道理。”
“没有,爹。”萧涣然老实地回答道。
“那当如何做。”萧天涟向前走了两步。
萧涣然从萧天澄的手中取过了药膏:“涣然多谢二伯伯。”
然后自己坐在地上抹起了伤药。
萧天澄走到缸前用手丈了丈水温,冷冷地一笑:“可真是亲爹。”
萧天涟并不作声,走到桌前继续捣起了药草。
......
天际的映红穿透了一宿的陈露烧透了半边天,光明终于到来了。
萧老太爷睁了眼睛,朦胧中觉着自己仿若又过了一世。
“涣然啊。”萧老太爷刚刚睁开眼睛便不停地唤着。
“涣然,老太爷教你呢。”萧天澄推醒了身旁睡着的萧涣然。
“爷爷醒了?!”萧涣然一下子奔到缸前跪在地上。
“涣然小子,一定要记住啊。”萧老太爷深吸了一口气,沉沉地念叨着。
“爷爷,涣然记得,将来也会一直记得的。”萧涣然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请老太爷宽心,以后的担子就教给涣然了,请爷爷一定要保重身体。”萧涣然的眼泪逐渐模糊了眼前的景象。
“好好,那就好,那就好。”萧老太爷嗡动着嘴唇咽了口唾沫又沉沉地睡了过去,似乎放下心来,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不少。
“吱嘎。”
萧天涟提着水壶推门进来,加完热水伸手摸了摸萧老太公的额头。
“烧快要退了。”萧天涟松了一口气。
萧天澄看着泪眼模糊的萧涣然若有所思。
天光大亮,今儿是个大阴天,虽然没有太阳,但是更深的重雾已经被拂晓彻底破除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