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结局
“玄奇也和我们一起离开？”
上官巧儿抱住比她还重的黑猫，好奇地看着这头被化去身上戾气会说话的猫儿。刑天与常欢彻夜交谈后，化去了常欢的记忆，让她重新回到钱府千金的躯壳里去过她的凡人生活。这只忠心耿耿的黑猫却反而赖上了他们，赶也赶不走。
“的确一起离开的好，这儿毕竟多了许多规矩。到修真界去，也不怕她走火入魔后再容易伤人。”昭平也不反对。
玄奇冷哼：“别以为我会放弃，等上万年后，我便会取代你今天的位子。”
与上官巧儿对视一笑，昭平不疼不痒地说：“上万年，那你可就得好好修行了，如果法力不够可就成了老太婆了。”
玄奇不满地叫了声，正要发飙，见到刑天骑着马向她们走来马上不敢造次。
“已经准备好了，出发吧。”半俯下身伸出手到昭平的面前，昭平迎头一笑，把手放在他的手，紧紧地握住，轻灵的被扯上了马。
严浩歌看见，大声问：“昭平夫人，你不坐马车吗？”
“不了。”昭平笑道。
“早知道我就把屋里的菜干拿出来了，还有火腿，我猎了四头鹿才换来的，巧儿可喜欢吃了……”
“走吧。”不再听他嘀咕，刑天抱着她，柔声道。察觉到她主动地把身子偎了过来，心里一阵欢喜。一路上他不用马车，一是为了让她看到世间已经不再是以前的西凉了，一是为了和她多亲热亲人。
“嗯。”
驾着马车跟在后面的严浩歌忽然觉得两人共骑一骥唯美得不得了，心痒痒地说：“早知道我也该和巧儿一块儿骑马的。”
可是一想，如果他真这么做，人家只会以为是强盗抢了姑娘家，绝对没有马上的神仙佳偶来得善心悦目。扰扰头，他认命地驾着厚重的马车哒哒哒的跟了上去。终于要离开这个不可理喻的世界了，在那个仙人满地跑的世界，他和巧儿可会更幸福？
“真的不理会严氏夫妇了？”刑天低头问怀里的佳人。两人已商量好明天便启程离开，他们这一走可能就再没有相见的缘分了。
“为什么这么问？巧儿他们有玄奇保护，加上这里的人都敬重你，不会被人欺负的。我这么做很狠心吗？”
她笑，放下心扉后，才发现他是多么的容易担心，多么小心翼翼地为她改变。眼里心里全是他的好，好得让她几乎这才是梦境。
“我怕你说我心狠。”他耿耿于怀地说。
若依他的性子，他早一来到修真界便带着她云游四海了，哪还会煞费苦心的为他们找了居住的房子，还特意住在他们身边半年，确定没有大坏蛋、小坏蛋、大好人、小好人会欺负他们后，还特意吩咐玄奇留下，才安安心心地走。
昭平躲在他怀里咯咯直笑，不再言语。过了不久——
“还怕我吗？”
“怕。”身后的胸膛马上僵硬起来，不用看，她也知道他铁定是脸色铁青，一脸吃瘪样，心中暗笑，轻轻补上一句，“我怕我抓不住你，让其他的姑娘给抢了去了。”
这样的话，以前是打死她也不敢说的，可是自从两人达成共识后，就都在偷偷地为对方改，她这招还是观察上官巧儿夫妇好久后学来的呢。
嘴唇不由地往上一勾：“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昭平赖在他胸前仰头看他一眼，再扭头便看到他手中的礼物了。
“雪灵珠？”
昭平惊奇地叫了声，不是因为她忘记了雪灵珠长什么样，而是当初她拿给他的雪灵珠是通红通红的，仿佛一个大泡泡里面装满了涣散的血点，可眼前的雪灵珠却通体晶润雪白透亮，除了球体内一滴小碎石大小的红点外已经和第一次见它是没有两样了。
“凤血？”昭平吃惊地看着那滴红色小点，不敢置信地看着刑天。
“你的血沫全被雪灵珠收集齐了，经过这些日子的努力，它已经完好无缺，你完全复活。”
修真者，多会把自己的本体藏起来以灵魂出窍的方式游走天下，这样即使遇到了致命的灾难，只要瞬间回到本体便不会有事。
“原来……”难怪来到这儿后都没有人怀疑她一个鬼魂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它早就康复了。可是我一直不敢把它拿出来还给你。”叹一口气，刑天把她箍进自己的怀里，深怕下一刻便消失似的，“我想我还是一个小人，性格里的阴狠劲是没办法消失的了。从一开始便打定主意抓牢它，让你一生一世都飞不出我的掌心，永远的陪着我。”
“现在怎么又把它送给我了？”不再计较他的以前，而专注于他的现在。
“我有承诺在身，不遵守是会魂神俱丧，永不再现的。不威胁你，不欺骗你，不再专横，对你温柔体贴，我每一样都记在心中，绝不违背。”
“你把它给了我，就不怕日后我可以反悔反得毫无顾忌？”
“你不会。这个时代到处都是人，无辜的人们的身上流的都是你所害怕的鲜血。”
她皱眉，刚开口却被他轻点了一下红唇，刑天把她从怀里翻过来，面对面地说：“昭平，我依然是那个有着无数嗜杀因子的刑天。虽然今非昔比，再不热衷于随意厮杀，但对于我执着追求，渴望获取的东西，如果正当的手段无法获取的话，我是一点都不介意重新拾起罪孽。我可以从你的眼，你的眉，你的鼻，你的嘴，你的心知道你对我依旧是有情的，虽然你不敢宣告天下，也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对我说出‘我爱你’三字，这自然是我咎由自取，可即便是若隐若现，你的情也依旧是我抛弃罪恶的黑暗，努力往有你的光明处投奔的支柱啊。
或许我的反应有点慢，有点后知后觉，可是我爱你，有了你比杀光了整个天下还让我满足。我不负你，所以也请你不要负我。从明天开始我便要带着你云游天下，我要让你喜欢上现在的世界，喜欢上现在的生命，认识数不尽道不完的朋友，我要让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你喜欢的东西和喜欢你的人事物，如果你负我，我便毁了这个让你心怜的世界！”
这个人，还真是万年如一日的狂妄奸诈阴狠啊！看着他无比认真的仿佛隐藏了一股熊熊燃烧的火焰的黑眸，昭平过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舌头：“原来你这般温柔的带着我到处游览结识朋友，都是为了要让我有受制于你的把柄啊。”
“我是一头猛兽，曾经我的世界里只存在杀与被杀，是你给了我一丝良善的意识。我爱你，所以愿意压抑体内彪悍的戾气，与你一同心平气和的感受这个世界，感受你眼中的一花一草，感受你心中的悲欢离合，可是，我这人自私得很，你给了我一点，我就想要全部。”
“你就不怕我早就不爱你了？”
“我怕，所以我赌。”
“赌赢了吗？”
“……，要等着你来宣判。”刑天将上官巧儿送的同心结取出来，放在昭平的手中，犀利的眼眸紧紧地抓住她，却藏不住眼底的紧张。即使他不管结果怎样都不会放过她，但还是害怕她的答案是否定的。
唉，万劫不复，真的是万劫不复了。昭平右手拿着雪灵珠，左手拿着同心结，默默不语。
“你曾说过，你除了害怕愧对当年的西凉子民外，一是怕我再度负心，二是怕我对常欢的狠心迟早有一天会应验在你的身上。西凉的子民都已经投胎转世去了，他们得到了解脱了，对我曾经做过的错事，我不想否认也无从否认，但他们离去的时候最大的愿望便是你也能得到解脱能得到幸福。落田对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所以，这不能成为你拒绝我的理由。”
“那你的负心和狠心呢？”纯粹好奇地问。
“那是需要时间来证明的不是吗？我已经很努力不做一个狠心的人了，也发誓会遵守与你之间的诺言了，今生除非是死了，否则绝不负你。只要你在我身边陪着我监督着我，还会怕我没有改过自新的一天吗？”
“这句话好耳熟……”恰恰是上万年前他仁兄骗她嫁人的话。
“我……”刑天气闷得青筋暴怒，却无可奈何，心中打好的腹稿全都一塌糊涂了，他和昭平已经相安无事的相亲相爱大半年了，她却依然不肯叫他的名字，让他迟迟不敢提和她做真夫妻的想法，就怕当日在荷花池边的故事再重演一遍。他真的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坏人啊，自食其果，自食其果！
抓住昭平的肩膀，正准备再把一腔的情意全部倾倒出来泼在她的身上，忽而看见她眼底隐忍的笑意，眯起眼，闷火又灼烧起来了：“你耍我？”
“不是耍，”把雪灵珠收好，昭平把玩着同心结的流苏，“是逗。”
“你不怕我了？”他是这么觉得的，这小女人自从跟了巧儿后便喜欢捉弄人，偏偏他屡屡都被她捉弄，他是如此的在乎她，在乎到明知有诈也情愿上了当后才来伸冤。
“怕。”她的回答却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说得便是他罢。
“我不知道要叫你什么好？不能叫天尊，可又不想叫你天郎，天哥哥吗？听起来像要糖吃的小女孩，刑哥哥就更不好了，相公？夫君？郎君？好像……唔！”嘴被堵了。
“你再这般玩下去，就要做寡妇了。”他的心脏，在情感方面，实在不怎么强壮。
“那我可算是替天行道了。”可惜他的命可长着呢。
“……”
“你答应过不对我吹胡子瞪眼的。”
“昭平！”他都快忍到内伤了，她却还在玩。来到修真界后，到处都是她所欣赏的俊才良将，很多时候他会忽然在夜里睁开眼睛，寻找她的踪影，就怕一个转身她便从自己身边消失，一个扭头她便爱上了他人。
“巧儿也送了一样东西给我。”这回可是货真价实的脸红了，轻轻的拿出藏在袖中的绣着龙凤齐鸣的红盖头。
“你不怕了？”他还是很介意，虽然他希望用事实来说明他不再是昔日的刑天，和他在一起她再不会受到一点苦难，可若她仍是害怕与他亲近，他会等到她不再害怕为止。
“怕，”在他变脸之前，昭平细细地说，“记得要把门窗关好，不要被人看到。”
说心理早已没有阴影是骗人的，可是若不正视，一味的逃避始终不是摆脱阴影的办法。她和他都明白，她最大的心结便是不敢对他当“真”。
“我保证，不会有人的。”
一挥手，两人的房间马上被法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住，保证连只虫子都飞不进。不能再等了，明日便要四处游玩，不知还会遇到多少温柔善良体贴迷人的青年才俊，她是他的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愿失去她。
屋外
“刑大哥，真可怜，结婚上万年了，今晚才洞房。”严浩歌好同情地自偷听处悄悄走开。
“那是因为他曾经不懂得珍惜。”上官巧儿拉着他笑着走，“好了，别说了，我们也快点打包好行囊，赶明儿跟上他们。”
“他们不是要我们留下吗？”还把玄奇都留下了。
“现在不同，现在我是他们的大媒人，他们不敢赶我走的。”上官巧儿笑得很奸诈，“一路上有他们保护，我们能玩得更尽兴一点。”否则，她便不会怂恿他们今晚洞房了。
“巧儿，你好像更聪明了。”他在人间是很能打，但是和这里高来飞去的仙人比起来，却像只蚂蚁一样不堪一击。好几次，他都被胸怀正义感的修真者当邪魔妖道追着满街跑，害他都不敢离开刑天夫妇了。
“呵呵……”
本以为会做一场噩梦或者好梦的，可是一宿无梦到天明。仰头看看，刑天设置的保护罩还在，果然没有从四面八方爬出来的耻笑和辱骂，真的没有……
“在想什么？”抱住一醒来便神游的妻子，刑天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浑身轻松愉悦地问。
“那些记忆，就像假的。”遥远得想不起来了，连梦中都出现不了。魂灵、鲜血、耻笑、凌辱全都没有出现，反而像被雨水洗过一般，越发淡了。
“不好的东西，总会过去的。”他恨不得掰开她的脑袋，把他对她不好的记忆都抽走，只让她记住他的好。
双手胡乱的在两人相交叠加的黑发间摸索了一会儿，自她与他的乱发中摸出一条红金镶嵌的夫妻结，不由莞尔一笑：“我师父曾经说过，你是不好的东西，我命中的劫数。”若不是她善根深厚，只怕早和他一样变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魔了。
“彼此彼此，你才是我的劫数，让我浩劫过后，面目全非。”只是他变得心甘情愿，对于这个劫数更乐得自投罗网，和她纠缠到生命耗尽的一日。
“桑榆已逝，东隅未晚。我不能将以前对你不好的往事全部否认，只能在未来加倍的补偿你爱惜你。不经历劫难的夫妻都难长久，我们是注定要长长久久的，所以才有了这么些磨难啊。”事到如今，即使明知愧对她，但他不愿放手，除了多爱她一点以求能弥补往日的过失，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
“一切都恍如隔世，”看出他眸子中深沉的爱与痛的纠结，昭平主动送上香吻，安慰道，“我有没有说过即使过了上千上万年，依然很爱很爱你？”爱到心中的天平不断的偏斜，无论发生什么事，他永远是最重的那头。
“没有，往后的时间你可要把你欠我的都还回来，要每天说，天天说，直到我死去为止。”
“我还没有去拜祭过师父呢。”
“我们明天就出发去丹穴山，一路游山玩水的过去。”为了防止她跑了，他的阴狠的计划还是要实行的。
“不是今天就要走了吗？”
邪魅一笑，他笑道：“今天，你累了。”恶狼扑羊。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