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生、红娘、茑茑三人一路行来,沿途见山花灿烂,景色怡人,民风习俗,事事稀奇,三人都是孩子心性,边走边观赏,一天下来,竟没走太多路程,眼看天色将晚,不敢在野外露宿,忽见前边有片小镇,在镇口的路旁开着一家客店,店前酒幌随风摇动,十分鲜明,店伙计早笑容满面的拦在路上,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只道前面三十里内再无宿头,请三人进店休息,张生和茑茑见客店招牌写着:凤仙居,点头道:“这三个字还不错。”三人便下了马,进店看了看,房间甚是宽敞干净,床,桌椅,一应俱全,价钱也公道,重要的是除了张生他们,并无其他客人,显得十分清静。三人中,红娘见的世面最多,她就拍了板,决定在这里住下,跟伙计要了两间相邻的客房,红娘与茑茑同住一间,张生自己一间,都打点妥当,伙计请三人前边用饭,三人进了前院的酒店,要了些酒菜,张生便问:“店家,这个镇叫什么名字,前面离五台山还有多远。”店家说,这里叫黑水镇,前面过了黑水河,离五台山还有六百多里。
三人听了,都说明天要多赶些路才好,正然吃着,忽见门帘一挑,外面走进五个人来,为首一人,二十几岁年纪,衣帽鲜明,五官甚好,只是一身很重的纨绔习气,一看就是个阔少,后面四人,都是粗壮汉子,毫无疑问都是那公子哥的保镖。店伙计连忙招呼五人在张生他们对面坐下,上酒上菜,忙个不停。
那公子哥却不忙吃酒,一双眼睛只在茑茑和红娘身上转个不停,侍酒菜上齐,便满面堆笑的走过来,抱拳道:“三位辛苦了。”
张生对他点了点头,茑茑气度雍容,端然稳坐,看也没看他一眼,红娘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公子没理张生,大马金刀的在桌边坐下,看着茑茑和红娘道:“二位姑娘天生丽质,何故男人打扮?是不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小生不才,专爱扶助落难的姑娘小姐,我身上带着不少银票,有什么需求,小姐尽管开口。”
张生道:“我们没什么难事,公子的好意我们领了,尊驾还是快回自己座位上去吧。”
那公子象没听见一样,继续看着茑茑和红娘:“我今天也要住这家店,有缘千里来相会,今日相识真是三生有幸,二位姑娘有空,晚上到我那里坐坐可好。”
张生脸色一沉,就要发作,红娘一拉张生的衣襟道:“人家是来找我们的,没有你什么事。”
那公子哈哈大笑:“姑娘说得好,伙计,给这位兄台另上一桌,把店里的好酒好菜都拿出来,算在我帐上便是。”
张生见他如此说,心中不觉好笑起来,待要显一点武功吓退此人,却见红娘笑着冲他直摆手,似乎要拿此人寻开心,便只得好生坐着,一言不发。
那公子哥更加肆无忌惮,斟满一杯酒,来敬茑茑,茑茑微微笑道:“公子心意,小女子自然明白,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刘,刘聚仁的便是,家里也有千亩良田,几所庄园,二位姑娘到镇上随便打听,都知道我刘某人是这一带的首富。”
茑茑接口道:“公子家中豪富,令人羡慕,只是家母叮嘱过,要嫁就嫁才学出众的状元郎,光有几个臭钱,没有学问可不行啊。”
刘聚仁道:“学问我也有啊,自幼也上过学堂,拜过明师,状元有何难,送点银子不就有了?”
茑茑觉得此人甚是好笑,道:“好好,待我出个上联,公子对个下联如何?”
刘聚仁见茑茑真要出题考问,挠挠头道:“小姐说吧,我尽量对便是。”
茑茑道:“前世做恶多,小心,阴曹有小鬼锯人。”
刘聚仁听得最后两字与自己名字相同,但放在阴曹小鬼后面,肯定是在骂自己,张口结舌说不出话了。
茑茑见他如此,自己又顺口对了个下联:“今生为善少,莫道,人间无因果报应。”说罢面色一沉,再不理他了。
刘聚仁被茑茑一阵痛骂,又不知如何还嘴,甚是无趣,又转头看向红娘,红娘嘻嘻一笑,“我找老公可没那么麻烦,不用对对联,我这口剑就是定情之物,你若能拿去,我便跟你走。”
说着,摘下宝剑放在桌上,只是手按着剑鞘不放,暗施内力,那公子哥不知厉害,道:“这好办,我来试试。”伸手一碰剑柄,顿时半个身子都酥了,身体向后一仰,四脚朝天,摔在地上。红娘哈哈大笑。
那四个保镖呼的站起,一个叫张得力的先去扶起公子,一个叫刘半功的大汉跳过来,伸手拿红娘的手腕,那巨掌如盘子大小,红娘的手腕不到一握,刘半功恨不得一下子把红娘的手腕捏碎,红娘却翘出小指,正中他的劳宫穴,刘半功顿时头晕目眩,后退几步,险些摔倒。另一个大汉唤做莫知仁,脾气最暴,吼一声,挥起一拳,奔红娘面门打来,也未见红娘出手,身体已倒飞出去,正好落在饭桌上,桌子应声而碎,酒菜洒了一地。
红娘冷笑:“谁还过来?”
刘聚仁的保镖中有个叫钱不输的,知道今天遇到硬手了,连忙喝住其他人,对红娘陪礼道:“我家公子喝多了,请三位公子不要怪罪,这里的损失都由我们赔偿就是。”
红娘也知那刘聚仁虽然轻薄,但也罪不至死,教训一下也就算了,扭过头来,继续和茑茑喝酒。
那四个保镖,扶着刘聚仁狼狈不堪的回客房去了。
张生三人吃罢饭,也回房休息,此时天已全黑,忽然电闪雷鸣,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来。
店掌柜三十多岁年纪,此时正在柜上就着烛光算帐,算盘打得噼啪乱响,忽然一阵风起,门咣当一声开了,掌柜抬头一看,并无人进来,只是风吹着门帘一动一动的,掌柜只觉一阵毛骨悚然,呆了片刻,并无其他异样,他壮着胆,走过去用力把门关好,忽然蜡灯熄灭,屋里伸手不见五指,掌柜吓得一转头,眼前却恍惚站着一个人影,不等他叫出声来,一只铁硬的手已经把他的脖子掐住,掌柜的双脚被提离了地面,踢腾了几下,头一歪,便咽了气。
刘聚仁房中灯火通明,伙计伺候刘少爷洗完脚,端起水盆来到院中,摸着黑将水倒入阴沟中,刚一直腰,似乎看见墙下阴暗处有个东西在动,小伙计张嘴刚要问是什么人在那里,突然一杆丈八长枪从墙下的黑暗中如毒蛇般窜出,巨大的枪头没入小伙计的口中,小伙计一声没吭,摔倒在瓢泼的雨中,直到死时,脸上还保留着万分惊恐的表情。
刘聚仁听到外面似乎有人摔倒,将茶杯放在窗前的桌子上,来到门口向外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就在他转身离开座位的同时,窗子被人无声无息的推开,一只苍白干瘦如鬼爪般的手迅速伸了进来,那手中拿着一个小瓶,在刘聚仁的茶碗中倾倒了一点什么东西,立刻就缩了回去,窗子也随即关上,刘聚仁见外面似乎并无异常,这才关上门回到椅子上继续喝茶,哪知刚喝了一口,茶杯就从手中跌落,他表情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不消片刻,也倒地死去。他屋里的灯,一下子全灭了。
刘聚仁的四个保镖正在自己的屋里打牌,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打到半途,张得力要去茅房,众人正打到兴头上,全催他说,快去快回,大家都等着你。
张得力来到院中,摸黑到了屋后面草丛中,便要解手,此时一道闪电滑过半空,闪电还未熄,一道刀光却突然暴起,张得力被竖着劈为两半,两片尸身分别倒在了地上。
那三人等了半天,不见张得力回来,大骂道:“懒驴上磨屎尿多,这小子怎么还不回来,莫知仁道:”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把他从尿坑里拽出来,说着便出了大门,边往房后走去,边叫着张得力的名字,突然,从一棵大树上飞来一个漆黑的流星锤,它似乎从恶梦中飞来,瞬间就把人带向死亡。莫知仁的头顿时不见了。
屋里的钱不输和刘半功似乎查觉到有什么不对,他俩互相看了看,钱不输从墙上摘下了单刀,刘半功拿出了一对峨眉刺,然后一口吹灭了蜡烛,几乎就在同时,他们脚下的地面突然炸开,一道身影从地下跃出,寒光扑面而来,刘半功马上身首两分,钱不输尖叫一声,一步迈到院子里,房顶上有人一扬手,一只银色圆环旋转着飘然而至,只在钱不输的脖子上一蹭,就割开了钱不输的喉管,钱不输死。
七人相继被杀,却只发出了一声尖叫。杀手的手段之高,安排之周密堪称一流。七具尸体分布在七个不同的地方,杀手呢,杀手在哪里?实际上,杀手也是七个人,他们正冒着大雨,沿不同路径,用不同方法,向张生和茑茑的房间一点一点靠近。
张生已经熄灯,正在房中打坐,外面雨声不绝,突然传来了钱不输发出的那一声尖叫,他一下子睁开眼睛,侧耳细听,外面却死一样的寂静。张生暗叫不好,猛的跃起,却听到“咚咚”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