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岁宴后,有人意外于王鹏没说,可那也是因为他不常在家走动。可二郎怎么也没说?他可一直在族学的,而族学势利得很。二郎却只道,考上举人的是他哥,又不是他,没什么好说的。此言一出,旁人只觉得他有志气。
别人不知道,大郎却是知道的,二郎不说,不过是对他有芥蒂。要说二郎的别扭,大郎知不知情,那当然是知情的,可他却从不是什么知心哥哥,也没想过去开解对方。如今,他倒是终于有兴致过来跟二郎说说话了,这大体还得是因为他明年要离家了,甚至离开后可能都不会经常回来了。
二郎这会的心情却不大好,自从他哥回来后,他好像又过回到了当初在青山村的日子,他爹眼里再也没有他的存在。
要说王鹏吧,自然对大郎最看重,可如今对二郎,也是有几分上心的,可这一切,都架不住他自己要科考了啊。因为王鹏怕丢人,重新去科考的事,连家里人都是瞒着的,所以二郎并不知情,他只知道大哥一回来,他又重新被父亲漠视了。
这两年,二郎过得其实不算好,父亲在大哥离开后,的确把更多精力放在他身上了,只是订的标准对他来说,还是太高了,他达不成的时候居多。因为完不成目标被打骂也就算了,更糟的是,也不知是不是对他太失望,父亲对王筱非常地客气,而对三郎就更是疼爱了。
可即使如此,那时父亲眼里还是有他的,哪怕失望,那也是一种情绪。可如今呢,大哥回家一个多月了,而这一个多月来,父亲就没跟他说过话,甚至有事都是大哥出面办的。
他对父亲一直是孺慕、憧憬的,哪怕儿时父亲很少回家,也很少搭理他。
而自从到了王家镇以后,父亲对他的态度就好了很多,平日也会关心他的学习了,哪怕手段简单粗暴,可怎么也比当初的不闻不问强多了。
事实上,他也是一心想达成父亲要求的,为此,他一直在默默用功,若不然,以他当时在族学中的处境,又怎么可能会让成绩一直稳中有升?可正是因为努力过后,处境依然没有改变,他的情绪才会越发失落。
而对眼前的大哥,他的情绪真的很单一,嫉恨,绝对的嫉恨。他的存在,就昭示着何为被父亲宠爱着的孩子。他似乎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没有问题的,平日若有任何要求,父亲都会第一时间去达成,哪怕为此改变行程也在所不惜。父亲空闲时,宁愿花一整天陪他在书房读书,也不会抽出一分钟在他身上过问一下功课。
这份嫉恨层层累积,他对这位大哥早就有了很深的敌意,所以才有当初赵绢的事。可惜,最终结局却是,他被父亲厌弃,而他的好大哥毫发无伤,说实话,他都快恨得没力气了。如今,他无奈地接受这份落差,可这却不代表他想跟对方亲近,而这也是他从不在族学提到大哥的原因。
另一边,大郎其实也不是来跟他联络兄弟感情的,事实上,他也不觉得自己会一夜间就跟二郎兄弟情深了,尤其他本身也没有多少意愿。说来他跟二郎关系更亲近,那绝对是跟三郎之间比较出来。
大郎会过来,大多是觉得二郎应该跟父亲缓和一下关系,等他离开后,父亲跟前就只有二郎一个大儿子了,若能处得好,总是对大家都好的。
这会,大郎看了二郎一眼,说道:“我听说,你跟父亲的关系很僵,并且从不会主动找父亲说话。二郎,听我的,在爹面前,你最好没脾气。”说完又顿了顿,“父亲是个很任性的人,所以哪怕大姐一直比二姐聪明会做人,父亲仍然偏心二姐,只因为二姐长得有几分像父亲。”
在强势的父亲面前,二郎使什么性子啊,脑子有坑吧,他爹真不缺儿子,也没那么在乎儿子,更不会因为二郎有个性而高看他一眼,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想不开呢。
二郎确信父亲对大哥宠爱非常,此时自然不会去驳他的面子,只点头应好。大郎见着也松了口气,没梗着脖子反对就好,其他的慢慢来吧,之后,大郎就打算离开了。
二郎却想着,难得大哥来找他,就这么没几句话地把人送走,似乎显得不够诚意。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有什么可以挽留大哥一下的,这么一想,还真有些事情是他想知道,“哥,程姨娘对你很是忌恨,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大郎停下了要离开的脚步,回头看了二郎一眼,不想二郎问的是这事,他轻描淡写道,“也不是大事,当年堂伯祖母提议,让爹休了娘娶程姨娘,爹居然没反对,而我反对无效后,就离开了。之后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娶亲之事不了了之。”
二郎听了却很有几分兴奋:“由妻变妾,难怪她会恨你入骨,她这些年可没少诋毁你。”顿了顿又接着道,“我以为你会一直争取,哪怕争取不到,你也会跟爹说,他如果要娶程婉,你就不认他这个爹了,而不是自己灰溜溜地跑掉。”
大郎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有些头疼,他爹是可以乱威胁的吗?“二郎,在你印象里,爹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他是个慈父吗?”
二郎顿住了,慈父吗,想想他哥也不是没被教训过,而对他本人来说,更是只有严父一词,父亲对他就没做过慈父会做的事。
大郎显然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提醒道:“以后,你没事就多跟父亲联络感情去,将来有事才不会太被动。”不可否认,等明年他离开后,父亲会有一份感情缺失,二郎若是再傻乎乎的什么也不干,回头要是让三郎填上那份空白,将来哪还有他站的地方?
二郎知道他哥是嫌他们表现不济,在他离家的两年后,也没能跟父亲的关系变得更亲近点,可二郎却只觉得,他哥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是他们想亲近,可那也得父亲给他们机会啊。
他哥以为他去找父亲,父亲就会搭理他的吗?他其实试过的,他也曾去过书房找父亲说话,可他哥去找父亲,那才是联络感情,而换成他的时候,他爹的表情是拒绝与不悦的,之后他也就不去了。
书房至今都是有门禁的,准入人两个,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哥,哪怕他哥离开两年,他爹也没让第三个人准入。他爹从不允许任何人占了他哥的位置,他不行,三郎他们也不行。
可要因此说他哥的日子有多好过吧,倒也不见得,这些年他哥在爹跟前,显然也没少吃亏,甚至他爹百分之八十的怒火,都是冲着他哥去的。唯一好的是,他爹怒火来得快消得也快,他哥被揍后,事情就翻过去了,甚至揍完人后,他爹还会有些歉意,对着他哥特别好说话。
其实,他并不觉得他爹在大哥离开后,就会有什么感情空白或者缺失让人填补,事实上,他爹显然更乐意用其他的事去填补,比如生意,这也是这两年他爹生意扩展这么迅速的原因。
不过,大哥既然说了多联络感情,那他就去试试吧,若论对父亲的了解,还真没人比得上大哥的,或许可以在书房外。
此时,他哥还在说,“我听说,父亲这几年对你的学业很重视,功课不济的话,要挨揍。说实话,我对此很高兴,一如你当年说的,都是儿子,本就该一视同仁。”说到后来,大郎兴致终于高了,心里也总算平衡了些。
二郎听了却撇了撇嘴,他哥若是被教训了,回头他爹就会想法子哄回来,而换成他被揍了,那纯粹就是白揍,他爹从不当回事。
这世上,能让他爹妥协的许就是他哥了,旁人都没这份量。他哥一不在,他们跟程婉正好旗鼓相当,好在他哥这回回来,把王筱给扔出家门了,以后总算也少了个让他憋气的人。想到这,二郎又动了心思,“哥,你就不想打发那程姨娘离开?”
“打发什么?那是三郎的亲娘。”大郎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二郎他到底在想什么,更重要的是,二郎为什么会觉得他有本事打发程婉离开?话说,他当年都没本事把带着脱油瓶的程婉打发了,如今有了三郎的程婉,又怎么可能会被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