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心道:“实话实说,回来之前,我也担心过。我跟着义父长大,义父疼宠纵容,事事顺着我,不舍得管教。听说兰家是百年名门世家,就我这性格,不压抑拘束死?好在这家中只有一位万事不管的菩萨,我要独立撑起一个家,固然辛苦,却能随心所欲。师兄愿意重回兰家吗?”
“是你的决定?”
“姹紫希望你回去。我觉得你在外面更能帮到我。这都不重要。你是独立自由的,我应该尊重你的决定。你怎么打算?”
“我在山中野惯了,受不了规矩约束,还是你有事随时召唤我吧。”
“好。只是,师兄为我做了这么多,我却无力回报你的恩情。”
“既然是兄妹,何来恩义?”
“好,不提什么恩义。你我兄妹,你帮我是应该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定会全力以赴。”
“一言为定。我仍然会暗中护卫兰家,师妹有事也尽可随时召唤。”
“兰家也随时欢迎兄长到来。”
兰心铲除了嫣红,整肃家门,查过账目,清楚的知道兰家就是个空壳子,外面看着还好,内里早已空虚,想要支撑下去,任重而道远。
他闲暇之时便去问兰泽兰家售卖的各种名品香料配制。兰家的香料秘方出自口传心授,不落纸笔,尤其是关窍之处,连香料师都不清楚。他也就只问一种,多了也记不住,等一款香料的配方,了熟于胸,反复试验,将之配出来。因为有前两年的刻苦钻研打底,他倒是学的很快,他需要尽快恢复先辈在时的香料成色。一款香能够达到要求,方子也早已烂熟于胸,他再问第二个方子。他一直在努力。
一个月后,兰心传令召集家下之人。所有人应名点卯,重新分配职司。内外种花的花匠八人,中庭花女香女四十八人,俱是家中下人及周边百姓膝下的少女,还有祖祖辈辈伺候的炼香师,郭家段家后人仍在。周家后人却不及前辈有骨气,已投靠他人了。因为兰家无主,被另外的香料方挖了墙角,效力于他人。兰心现在还顾不上他。
“内院侍女,中庭花女,香女这必须是双十以下的处子,一如往常。自幼选进来跟着学做事,就点守宫砂,每月例检,失贞者严惩不贷,逐出兰家。”
这也算是一大特色,兰家香料方所用的工人大多是少女。而少女安全第一,所以一般进来就长居于此,除了过年回去几天,平日很少能够出去的。而且在兰家的女子所得的工钱,比一般香料坊的男子工钱更高,令周边百姓趋之若鹜,所以在这附近,各家各户生了女儿,也愿意将她好好抚养,只要长得好,够聪明,到了七八岁就可以送入兰家做事。身去口去,不再花父母的钱,既能学本事又能挣钱,大了,再许配给人家,也有足够的银钱给他们办嫁妆。所以相对别处贫困地方,生了女儿,就直接溺死的状况要少得多。
“拨与女子专用的西北角楼不许任何男子插足,亲父亲兄也不得踏入半步。不论什么人,敢有人调戏花女香女,立即打出门去,绝不姑息。为花女香女置办白色背带长裙,配粉红色绿色两套上衣。四人一间房,任何人不得特殊化。交姹紫全权管带照顾。前面铺面由掌柜负责,售卖接洽,收花种花由花匠负责,选花炼香由香料师负责。如果遇上什么事,难以决定的,找不到我,便找姹紫,包括外面其他铺面的租用,姹紫便是前庭的总管,负责调度。内院由滴翠主管。现在内院已经平静,刺头都收拾下来了,人数也不多,滴翠应该可以管理好内院了。内院上下之人调度使用一任尔意。”也不能把姹紫一人,当牛马使唤。内院侍女,一概不得插手干预前面的任何事。前面的人,不问男女老幼,不得传召,一律不得踏足内院。所有人各自忠于职守,各尽其能,各负其责,直接向我负责。个人的月钱都有基本的标准。与做事的多少及成效挂钩,有赏有罚。每个月都会有所调整。月底再行公告。任何人有任何其他的意见或者建议,随时可以跟我或者姹紫提。没有领导指示的,结算工钱,限时迁出,自谋生路去吧。
经此一番,兰家弄得空空荡荡,不仅人少了许多,银钱也使的干干净净,堂堂兰家家主,一贫如洗了。兰心处事严谨,事必亲躬,赏罚随之,风气大变。
花的挑选,香的研制,进货出货,销售,各个环节,兰心都制定出了严格的标准,俱指定专人负责。
摘花不细,清洗不净,炼香时辰晚了,任何环节出现问题,都有相应的人承担责任,也有相应的赏罚方式。工人做的不到,小事返工加班,管事的就会罚俸,惩戒,甚至革除。每个人都必须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谁出错谁出局。包括做其它辅助,后勤之人,皆依此管理。各有各的规矩,各负其责,赏罚分明,培养责任心,严谨勤劳,不容丝毫的投机取巧。他还制定出严格的规章制度,谁不遵守,或罚或逐,对事不对人。因为他要求严格,言出法随,下面的人,也不敢不尽心。
兰心刚刚当家主事,虽然有主见有手段,姹紫却是一只强有力的胳膊,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跟他商量后决定。姹紫忠心护主,全力以赴,事事提点,辅助于他。兰心也不可能一直事必亲躬,家中内外,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事太多了,他若是整天就忙着这些去了,哪还有心思研香?环境逼人强,他也必须学会信任与放手,将不少的事放手给下面的人去做,给予充分的信任。内外各处据指定人负责,他没有后顾之忧,才能去忙自己的事,研香,习武,他只管大事。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就让各处的人自行解决去,他也管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