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承嗣被两个人挟持,拉入祖宗堂,点上三柱忏罪香,这叫痛定思痛。不许延医,不许用药,带着满身的伤痛罚跪,忏悔香燃尽,才能歇息疗伤。有多少人即使能够熬过刑责,也得孤零零的死在这里。
这忏罪香不是一般的香支,拇指粗细,得燃上整整一夜。重伤体虚,血流不止,这一夜可怎么熬?
说是罚跪,叶承嗣已奄奄一息,摔在地上就是一团,哪里还跪的起来?倒也没人计较,扔在那儿就出去了。门外连看守都没留,不论生死都已无力逃走。而若有人犯禁探视,那是另一场惩罚。
兰心失魂落魄的回到登龙小筑,望着义父沉睡的样子,不觉怔怔的流下泪来。
他唯恐被人发现,掩面而出,却撞在一个人身上。蓝梦驰扶住他道:“心儿,坚强些。”兰心摇头道:“我没事,叶师兄……怎么样了?”“至少现在还有气。”兰心焦灼道:“他伤的很重,再被关上一夜,会没命的。”蓝梦驰平静道:“他会没事的。”兰心见到他的神情,也安定了些,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给他的药吃了没有?”蓝梦驰肯定道:“没吃。”“你怎么知道?”“秦耘轩在地牢中捡到了,他是特意用血来洗刷罪孽,他不会侥幸求生。”“他怎么熬得住?”“听天由命吧。”“我要去看他,至少帮他处理一下伤口,清洗止血。”“不行。叶承嗣生死未卜,我绝不能让你再置身于危险境地,再经历那种痛苦煎熬。”“死我也要去。”蓝梦驰厉声喝道:“师妹,今晚多少人无法安眠,又会有多少人盯着那里?你若再出事,还让师父怎么活?”兰心垂泪道:“难道咱们做的一切都白费了?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师妹稍安勿躁。进刑堂时,是青锋秦耘轩亲自动的手,给他输过真气,一时半会儿,不会断了生机。秦耘轩还趁送他入刑堂的时候,将护心丹塞入他口中了。时间很短,来不及处理伤口,只能把参片给他含在口中,保住他的命。等到天亮,再行施治,让郎中候着。”“这样……行吗?”“本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死马当活马医吧。心儿,信我一次,千万不要冲动冒险,别再给我惹事了。”“嗯。”“师父这里交给你了,只有你才能安慰他老人家。”
青锋来看师父,蓝梦驰嘱咐他顺便陪陪师妹,怕他出去胡闹,他先去办事了。青锋兰心兄妹相对,也总要找些话题,兰心道:“刚才在校场指挥打人的那人是谁?下手真狠,一点情面都不留。”青锋紧张的嘘了一声,道:“师妹慎言,那位是执掌刑法的铁师叔,你这话让他听到了,麻烦可不小。”“听到了又怎么着?杀了我不成?”“师妹,这里是巫山派,江湖名门,不比昔日咱们师徒几个的时候。门规戒律谨严,切不可妄言生事,自寻烦恼,让师父师兄都为难。”兰心也不想再为他们添烦恼的,只道:“师兄也怕那位铁师叔?”“铁师叔冷口冷面冷心,谁犯了事,撞在他手上,都得脱层皮。门规森严,执法铁腕,谁人不怕?”“他比掌门人还厉害?”“执法师叔,大概是唯独本门才有的。顾名思义,就是以师叔的身份,执掌小辈的刑罚。门人子弟犯下大错,别的师叔伯不能轻易责罚,掌门人也不愿意亲自动手责罚,便交由此人,按门规处分。一向是掌门之人在同辈弟子中任命,以帮助他管理下一代小辈子弟的。所以称为执法师叔。其实不止一位,至少是一男一女两位。一般情况下,男不责女,毕竟男女有别,不方便,掌握不了分寸,而男儿膝下有黄金,也不甘心受女子责罚。”“女子怎么了?没有女子哪来男儿?”“你跟我争辩这个做什么?”“好,你说。”“每位执法师叔身边,还有两名掌刑弟子,多为同辈,也可以是小辈,平日服侍,必要时执行刑罚。而且,执法师叔不是哪一代,是每一代都有一个两个,他们都只能管教子侄辈,而不能越权,长辈或者徒孙辈,都不该他们过问。他们不仅掌管子侄辈犯下大过,或功夫不济等刑责,也包括门人在外行走,犯了江湖规矩,冒犯他派,做了伤天害理的事,而擒拿追杀。打是轻的,也是最常见的,天天都有。残肢,逐斥,处死也不稀罕。”“这么残忍?”“刑堂是约束门下子弟的关口,刑堂是执法师叔的天下。他左右着犯了门规的人的生死,操控人的身体,蹂躏人的尊严,在刑堂之中,他比掌门人更有权威。”“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大大小小那么多事,他管的过来吗?”“他们也不是事事都管的,一般的小事,就不会惊动他们,像师叔带子侄,偶有小过,罚跪,罚练功,罚作事,劳役,或者戒尺打手心,怎么着也轮不上刑堂过问。除非是触犯了门规,就不是这般小打小闹的。关禁闭,鞭背,杖臀,藤条打脊背,就只能由刑堂执行。”“他们想打谁就打谁,那还了得?”“必须是严重过错,犯了门规戒律,记录在案,当众执行,同时,长老掌门随时可以监督过问。而且一次打一百以上,残肢,逐斥之类的重大惩罚,必须掌门人认可,监督,才能执行。”“那还差不多。”“话说回来,如此大派,上上下下数百口人,没有规矩,不够严厉,也根本镇不住那么多人。”“那如果这位执法者比掌门人入门还早,年纪更大,岂不是要叫执法师伯了?”“江湖门派,以掌门为尊。一旦确立掌门人,即使叔辈祖辈,也得遵命行事,同辈之人更得人人奉他为长,他所指定的执法,年纪再大,入门再早,也只能称为师叔。”“那小辈呢?叫执法师爷?”“执法师叔只管下一辈子弟,而不能越级管其他辈的。所以,一旦掌门更替,门中就可能出现几代的执法师叔。即使掌门犯了门规,上代执法师叔也可以当场指正教训,毕竟他也是掌门人的师叔。”“那位铁师叔连蓝师哥都管?那蓝师哥办事,不也束手缚脚的?”“不涉及冒犯门规,哪个执法师叔都得听掌门人吆喝,谁敢轻言指责他?师尊还在,退职也是首席长老身份,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尊重掌门人的权威,掌门人也还得逊让几分,能管蓝师兄的也只有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