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和同学们道个别,虽然和他们大多没什么交情,不过也算是朝夕相处了一年。
哦,还有莫顿,今后也没法再教他什么了,真有些不好意思呢。
没了安妮斯,也没了凯隆,学院对于安博来讲已没了什么留念。
书库里少了凯隆的身影,那个老头不得不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
没了下任接班人,他的退休不得不再延迟了。总之,这令他烦得焦头烂额,好几日都沉醉于闷酒中。
另一个怪老头法汗,似乎对把安博逐出学院这件事十分不满。
他多次强调不应该以这种方式推卸学院的责任,理应严查到底。令马尔修三世院长不得不拿出各种理由去搪塞他。
这份偏执,在最后让安博也产生了一丝敬重。如果有时间,也许能重新认识下这位老者。但是,没有如果……
几天后的早晨,安博跟着前来的商队离开,告别了学院。
“呦,小哥这次是打算去哪里旅行?”路上,商人似是为了打发旅途的漫长,轻松的搭话到。
“不…不是旅行……”
“那是探亲咯?呀,真好呢。我们这些商人一年也难得回去一次。”
“算是吧、”安博低下了头,紧紧抱着怀里的袋子。他自己的行李并没有多少,和来时一样,放在了脚边。
这一袋子,是比那更加珍重的东西,不仅仅是因为是钱币,而是因为这是凯隆的……
“那小哥打算多久回来呢?下次还要坐咱的车不?”真是个好客的商人。
“不了…”
“别客气!还是说小哥嫌咱的车不够舒适?”
“不、是不会再回来了……”
“哦……”商人反应了一会儿,似懂非懂的说道“虽然我并不清楚什么原因,不过离开学院一定是很遗憾吧。”
“为什么?”
“嘛,毕竟能在学院里拿到御火证书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吧。我儿子想来都来不了呢。”
“是嘛、”果然,在平民眼里,祀火学院的地位依旧是神圣的。许多人挤破了头都很难进来。
曾经,安博也如此憧憬过祀火学院吧。但到此以后,反而变得空虚了起来。
这位商人的孩子要是真的能进这里来,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呢?
世间每个人的理想中都有一座祀火学院,但最好还是让它仅存在于理想中。仅存于虚梦中的,才是最美的。若是真的触碰到,那斑驳的真实定将把梦也一同撕碎。
“不过嘛……”商人似乎看出了安博的低落,转而说道“小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做吧,所以才离开了学院。
没关系的,小哥看上去就是能成大事的人,一定能成功的。”
成大事嘛,安博自嘲般的笑了笑。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形容他,相反,大多数人都说他看上去太弱气瘦小了。
要是现在跟这商人说自己要当人王,恐怕对方也是会忍不住笑出来吧。商人多善见风使舵,这种吹嘘的话听听便罢。
现在的安博再一次被那种虚无感所吞噬,他将其归结为自己的无力与无能。也许最瞧不起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无比的自大,渴求成为人王。但也正是因为那个光辉的理想,映照出了他自己卑微的影子。
曾今有个太阳为他驱散了心中的阴影,但现在那个太阳已经不在了。于是阴影再次占领了他的内心。
也许他从未战胜过自己的迷茫,他只是借太阳的光芒照耀自己。从始至终,那个阴影都不曾离去。
出了森林来到镇上,便要和商队道别了。他摸出两枚银币,准备递予商人。
“不了、不了。小哥。本就是顺路,更何况这也太多了……”
见商人无意收下,安博默默的把手收了回去。稍微鞠了个躬,道声“多谢”。与这位商人的缘分便也算尽了。
两银币或许确实太多了,顶得上这乡下的工人几天的薪酬。但对城里的权贵们,不过是一瓶小酒的钱。
这其中的差距,恐怕一生,不,几代人的一生都没法追上吧。
接下来就是要想办法回家了,除了家,现在的安博还能去哪儿呢?
小镇里没马卖,当然,安博也不会骑马。来时有学院长期合作的车行,只需要想法到汇合的城镇。回来就不得不靠自己了。
总算在镇角找到了几辆马车,花上些铜币托主人家把自己送走。
但人家也不愿意跑远了,最多跑个一两天,送到另一个镇上。让安博再去托下家。
乡下人就是如此,大部分人穷极一生也没走过多远。只有迫于生计背井离乡的,或是有钱旅行的贵族,才会有些见识。
就这样,安博颠颠簸簸了大半个月,总算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圣教国的法兰克福(Frankfurt)。
相传查理曼曾经兵败,逃到莱茵河边,没有向导无计渡河。
危急时刻,赫斯提亚(Hestia)女神化作一只母鹿,渡河过水,指引了正确的水径。
查理曼得以带大军趟过河水,化险为夷。
为了纪念此次事件,查理曼大帝下令在此地建立一座城市,取名为法兰克福,意味法兰克(Frank)人的渡口。
神圣罗马帝国统治时期,选帝侯们还多次在法兰克福举行聚会。
一百多年前,科隆的大主教瓦尔德·冯·爱德森(wald·von·edson)以旧帝昏庸为由,引马萨莉亚教派的军队入城。
神圣罗马帝国就此覆灭,新法兰克圣教国成立。
瓦尔德为教国大主教,扶持新王。以罗马分裂之年纪年作为教历,自建国之日,取整恰好一千年。
建国后,教国一路西进,一统法兰西全境。大有查理曼时期的强盛之势。
而法兰克福也在这漫长的历史中发展为了圣教国的经济中心。人口总数超过10万。
当然了,这些都和安博没什么关系。法兰克福再繁荣,安博的家庭也只是普通的商户罢了。
虽比大多数人要强,但终归只是平民,比不得贵族。
不过这位城里的‘贵公子’也算是去乡下呆了一整年。再回到这片繁华中,反而突然有些不适应了。
城里的面包店刚烤好新出炉的白面包,他忍不住买了几个塞到嘴里。且不说这段时间的旅途中有上顿没下顿。
即使在学院里,这么细的白面包也是吃不到的,更多时候都得忍受那干硬的加满麸皮的黑面包。
松软的面包入口,没有硌牙的感觉。油滑焦香的表皮下,口感细软还带点微甜味。烘烤的余温裹挟着香气,浸满了喉舌。
这真是在学院那种乡下难以尝到的美味。比起牛肉饼和干酪块,这种享受还要强上百倍。
安博在吃完后还舔了舔指尖和嘴上的油,要是再来上几个,他也吃得下。
咽下了面包,穿过热闹的商户云集的罗马广场,向城南走去。
走过两个路口,在白墙的阿波罗神庙背后左数第二间房。便是安博的家。
走到时正是下午,安博远远的就看到母亲坐在门口晒太阳,一旁趴着他的爱猫‘波比’。
他并没有张扬的喊出来,沉默的走到了家门口,母亲的身旁。
‘喵!’波比率先叫出了声。
“我回来了……”
“哦?!无上天父宙斯在上,我的孩子,你怎么回来了?”听到安博开口,母亲才注意到他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
“发生了一些事情……”安博低着头,全然没有回家的喜悦。该怎么跟家里人说呢?或者,该不该说呢?安博一时拿不定主意。
母亲似乎看出了这其中的不自然,拉着安博的手,领他进屋“哦……我的孩子,快进来。进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