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斯自顾自地走在前面,步伐迅速。
她的怒气似乎已经透过身体溢散在了空气中,将这空气也浓重的染上了火药味。一改往常。
凯隆从这份怒气中还读到了些别的什么感情,但他不能确定。
他只知道此刻安妮斯的‘杀气’可以说毫不逊色于那巨龙,是那种让人从骨子里感受到的不寒而栗,激得背后直冒冷汗。
但安博,该怎么说呢。是该说他看不懂这气氛嘛,好像也不是……
“姐姐,是不是很讨厌龙啊。”
“……”
没有回答,安妮斯回以的是沉默。安博始终脚步跟着脚步的贴在安妮斯身后。
“姐姐,不高兴了吗?”
“……”
“龙是很坏很坏的吗?”
“……”
“那个龙说它能解答姐姐的问题诶……”
“我说了,我会靠自己……”安妮斯停下脚步,转身呵斥到。
然而这一下却碰到了紧跟在她背后的安博。安博没反应过来,在这石砖上踩了个空,踉跄了一下,身子直往后倒。
电光石火间,凯隆又一次伸手拉住了安博的手,但安博的膝盖还是猛地一下磕到了台阶上,暗红的血从口子里流了出来,顺着台阶一直往下滴。
安妮斯见此也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料到这种情况。即使强如她一般,也不能预测到每一个小动作可能会带来的后果。
安博流出的血使她冷静了不少,似乎她的怒意,也随着这血流走。
“抱歉,小家伙。我……”
凯隆把安博抱到台阶上坐下。伤口黑红一片,流出的血粘着灰尘又黏在了擦破的皮肤上。
一定很痛吧,安博半眯着一只眼睛,眼角嘴角不断抽动着,眼中泛泛出泪光,差一点就要流出来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说:“没事的。姐姐,我没事的……”
凯隆想用手去抚净安博的创口,但他一碰到安博便感到安博的身子抽搐,嘴角还传来吱声。看来是弄疼他了。
安妮斯也轻轻地坐到了安博身旁,一手挽住他的背“还是我来吧”。
她这么说着,另一只手聚起了一个亮点。那个亮点似火又不似,但比别的火技更加明亮。
她半捂着这个亮点,将其慢慢靠近贴到安博的膝上。
沐浴在这个亮点的光之下。安博只觉伤口先是发暖,发热,然后慢慢的就不疼了。
血也止住了,接着开始感觉有点痒,他想用手去扣,却被安妮斯阻止了。
然后伴随着痒,他看到自己的伤口也燃起了火,是红的,和安妮斯的火颜色一样。
他先是有些慌张,但伤口却没有传来烧灼感,甚至感觉很舒服。
他看向了为自己治疗的‘姐姐’,虽然在层层布条之下看不见她的神色,但他能感觉到安妮斯的关怀与专注。
然后他也就安心了。任由这火苗舔舐他的伤口。
火焰里,肉芽缓缓冒出、生长,然后连接在一起,形成血管、肉,皮……很快,安博就不再有任何不适感。
“好了,这下应该没有问题了。”安妮斯呼了口气说到。
安博起身晃了晃腿,然后用手擦去余血。原来伤口处已经看不出有任何痕迹。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受伤过一样。
“姐姐真的好厉害哦……”
“这是神迹吗?”凯隆紧紧地盯着安博的膝盖看,这个不寻常的过程吸引了他的注意。
神迹?”安妮斯发出疑问,但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么。
说“一定是教会这么说的吧,真有他们的风格呢。明明只是普通的火技。”
凯隆不作声地点了点头,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即使加入了教会,他们也依旧吝惜于赐教呢。只有高等的神父和祭司才会这样的招数。美其名曰称其为‘神迹’。
然后说这是对神的虔诚信仰换得的技艺。说不会这样的招式,是我们还不够虔诚。
当然,我也早就不信那些老东西的话了。
我们只是他们的消耗品,所干的勾当令自己都作呕,然而换到的却只是教会那随性的一点点奖赏。
真该死!过去的我太愚蠢了。
他们垄断了这样的技艺,专为有钱人家治疗。偶尔开恩从百姓那搜来民脂民膏后,像施舍一样给予一点疗愈。
看着百姓高呼称赞他们,把他们那恶臭的名字和神连在一起。
而我们呢?大多只有靠自己,往往是得不到他们的疗愈的。
我们中的人在任务中死去,也不会在教会的历史上留名。
去不了所谓的英灵殿,只会被扔进下水道里生蛆。就连和教会的关系,也会被撇的干干净净。
我们专为教会干肮脏之事,甚至连恶棍都瞧不起我们,唾弃我们。我们出卖灵魂,换得的就仅仅是这样的下场。
这就是报应吗……”凯隆越说越激动,声音到最后近似咆哮。
安博呆呆的看着这有些陌生了的凯隆,温吞的说道“可是我觉得凯隆是个好人啊。”
“好人嘛……呵呵”凯隆自嘲的笑了笑,弯下腰拍了拍安博的肩“是你是个好孩子啊。”
安妮斯摇了摇头,此时的她又变成了那端庄中带着嘲弄的语气“单从技术上讲,并不是什么复杂的火技呢。
不过大部分人的火焰比较弱小,所以才没能拆穿他们的把戏罢了。
火是生命的象征,以火为引,激发人体的自愈能力。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生长,达到愈合效果。
或是以火烧却病变部位,消毒清创,再进行愈合。
本质都是借用火之力罢了,所谓神迹不过是自欺欺人。亏得那群老教士的脸皮厚,能恬不知耻的说出这种鬼话欺瞒大众。
为他人疗愈会更加消耗精力,不过若是直接放弃。不就是能力不够吗?
嘛,看来这些年里,这些教会是越来越差劲了呢。真有够难看的……”
“大概是这样吧…你知道以前的教会吗?若是以前的教会,又是怎么样呢?”
昏暗中,凯隆的眼里似乎闪过了一丝迷茫。
“嘛,教会这种东西历来就有。明明信仰的是同一位神,却又搞出了各种各样的教派。
说到底还是只由凡人自己搞出来了一堆莫须有的东西,借以神明的名义去施行罢了。
虽然很蠢,不过总比现在掌握圣教国的马萨莉亚(Massalia)教派强,至少没有密探……”
安妮斯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动作。
“听上去,你似乎并不喜欢各种教会。是吗?”
“怎么说呢,妾身并不是对神明不敬。只是觉得凡人有些愚蠢罢了。
教义这种东西虽然讨厌,但感觉也必不可缺。至少让愚昧的世人有了约束……”
“约束?”
“嗯,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是人与野兽的区别哦。神明可不会去救赎野兽。”
“那、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这样的密探,会得到神的救赎吗?”
凯隆断断续续的将这段话挤了出来。
安妮斯顿了一下“谁知道呢?毕竟,我又不是神明。”
“是嘛,这样啊。”凯隆长叹了口气。
“不过嘛。”安妮斯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虽然不知道以前如何,但是现在的你并不讨厌。”
“……谢谢。”
……
地表上,雪还在不停的下。
这冬日里,雪真的使一切都变成了白色。
天意会凉,但走出了山洞的造物们,总会试着为自己寻找温暖。千年以来,一直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