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拾觉得自己不配拥有很多东西,美好的家庭,美好的爱情,美好的生活,美好的未来。在她过于满足的人生前十七年里,上帝赐予了她太多,现在却冷不丁的全部收回,这时她才明白她所拥有的,全都不属于她。
经过了这么几年,她已经完全接受了现状,原谅了父亲,原谅了姜瀚启,原谅了种种。做了一个甘心浮在尘埃里的灰尘,就这么随着生活漂浮。
姜瀚启就像是一把打开潘多拉盒子的钥匙。
人都是有趋利避害性的生物,对于曾经的伤害杨拾翻不过去就选择忘记,但忘记有谈何容易。像是有人把她狠命的按到水里无法挣扎的那种恐慌,她还是选择逃避了。
她换了一条很贵的香奈儿去了江城监狱看了看父亲。这几年为了让父亲知道她过得很好,她总是爱买一些很贵的衣服包包,尽管生活拮据的不成样子,她依旧每次都拿着五千块的现金为父亲打点好一切。在这个世界里,钱是个最好的东西,但总有很多人装模作样的瞧不起钱。卑微说成高尚,贫穷讲成伟大,不过是世人安慰自己编的借口。
父亲还是老样子,肺癌将他折磨的越来越瘦,大老远见到杨拾来了就傻乐起来。杨拾和爸爸几乎没有什么话可以去聊,但是爸爸总是来回盘问,彼此之间虽不热络,但是也不尴尬。
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爸爸突然沉默了,吞吞吐吐的,像是思考了很久才说出的话:“我们家的一百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应该可以开始考虑未来的生活了。有合适的就奔着结婚去,爸爸活不了几年了,还是希望能等到你出嫁的那天。”
父亲判了十五年,六十岁出狱,但是现在还没到五十岁却得了肺癌。
杨拾什么都没说,听到有人叫自己一百还是很感动,这个名字是妈妈取的。因为杨拾出生在十月十号,十的大写是拾,而十乘十则是一百。
虽然名字很奇怪,但确实很有意义当年姜瀚启也是一下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想捡来的。”当时的钢铁直男都是不怎么会说话,甚至丝毫不过脑子。
杨拾气闷明明才第二次见面,但是碍于情面杨拾咬着奶茶吸管装作没听清的样子,一旁姜瀚启的小弟倒是有眼色好不做作的讲起了笑话。
那个小跟班的名字,杨拾早已记不清了,可多亏了那个神助攻的配角杨拾才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姜瀚启,在最好的时间里的姜瀚启。
到了监狱里面,坐在小小的木头椅子上等待父亲,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感情,曾经父亲的错误让家里的每个人都受到了惩罚。
她也不例外的恨过,在母亲死后她才明白在这世界上多一个活下去的念想多重要。
两年前的某天她痛哭流涕,两年后的今天她痛不欲生却在没哭过,哭泣是最佳的宣泄方式,她肯自虐般的活着是在报复。
报复谁?她不知道。
姜瀚启又一次来灼华,这次他是自己来的,从地下二楼到八楼仅仅几分钟,对于姜瀚启来说却恍如隔世。
在楼道里,光影迷幻,华丽且庸俗的金色包裹着墙面和地板。楼道里没有人,皮鞋敲打着地板声音有些刺耳,姜瀚启刻意换了一套衣服,这是往日去见客户的习惯。
当杨拾听到开门的咔哒声时,承认自己是有些慌了。
“你来了。”姜瀚启看到她打了个招呼就做到了沙发上,杨拾下意识的靠边挪了挪。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就坐着玩手机,一会儿姜瀚启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的时候问了一句“杨拾?”
杨拾抖了一抖下意识问到“怎么了?”
久久的沉默一下子击破后,换来的是跟沉重的处境。
姜瀚启声音涩涩的“你……还好吗?”杨拾想过很多,或许再遇见的话,姜瀚启一定会直接尖锐的问她,你怎么变了。索性并没有,为什么没有。
倒不如直接给他宣判一个死刑,姜瀚启就爱这样,非得让她满心愧疚不能自拔。
一直看着姜瀚启,眼睛有点酸,热泪盈眶还是没有流出来,杨拾想即可回答的但是哑着嗓子没发出声音。嘴巴张张合合吐出个“挺好。”
姜瀚启做了好多思想工作,但就是她在无声的说出那个挺好的时候,心里有个东西轰然倒塌了。
“我本来是今天早上的机票回上海,但是我推了。
“我觉得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我要找回来。你知道是什么吧?
“说起来也是好笑,我本来很忙的,但是我都不想去做了,我在碌碌活着真的很没意思。”
他这么自言自语的说下去,杨拾抬着头,脖子已经很酸了。她没低头,没打断,但是就是不想听下去了。
姜瀚启还在继续说着:“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走到了这个地步……但是我想如果有个人主动提出问题答案或许会有挽回的余地……”
杨拾清了嗓子“姜瀚启”
“嗯?”
“我是不是很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