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秋季,奥尔加和赫伯特还可以在林边或者高台上单独相聚。她在这里看书学习,他来这里找她。可到了十月,天就冷下来了,十一月,初雪降临。管风琴师给了奥尔加一把教堂的钥匙,好让她练习管风琴,每到周日偶尔也可以替他弹奏管风琴。这样的话,她就在寒冷的教堂里用功读书,因为教堂只在做礼拜时才有暖气。这里要比外面暖和多了,奥尔加甚至觉得比祖母家里都要暖和,因为虽然有暖和的炉子,但祖母粗暴的冷漠让她寒意顿生。至于即将来临的离别会使祖母痛苦,让她变得比平时更粗暴和冷漠,奥尔加还不知道,甚至连祖母自己也不知道。
那座教堂是一幢古典主义的半圆拱形建筑,建于一八三〇年,那里有一个包厢,因为贵族庄园主曾赞助过教堂而转入赫伯特家族之手。赫伯特讨厌这个包厢,每个星期天他都要在包厢里忍受教徒们的目光。正因为如此,他不会马上想到那个包厢有一只建在地下的炉子,他们可以在楼梯那里取暖。在凛冽的日子里,奥尔加和赫伯特还是在那里看到了他们呼出的气息。不过地板上相当暖和,包厢的天花板和栏杆可以稍稍抵挡住教堂中殿的寒冷,椅子上装上了软垫,奥尔加一边学习一边还为赫伯特和自己编织了一件又长又厚的套衫。赫伯特梦想着在一座高台上忍受冬日,希望猎获一头父亲看到却又错过的强壮的鹿。
他不爱学习,尽管奥尔加喜欢他陪她一起学习。他一看书,马上就烦躁起来,试图发现可以更快地达到目的,或者更快地触及本质的途径。他的老师提及尼采、上帝之死、超人以及超人回归,赫伯特也希望从尼采那里找到他那些问题的答案。难道对赫伯特而言,上帝不是也已经死了吗?难道他也不希望超越自己吗?难道他也不了解乡下宁静的生活吗?可他很快觉得读尼采也很费劲,他只是满足于偶尔听到这样或那样的说法,把它们顺便插入自己的谈话中而已。他认为有两个社会阶层,没有这两个社会阶层就没有艺术,一个是高尚的社会阶层,另一个是卑劣的社会阶层。他经常提及纯种的强大和美丽,提及孤独的益处,提及上等的人、高贵的人以及超人,超人同样也可以发展成伟人、高深莫测之人以及可怕之人。他决定成为一个超人,生命不息,冲锋不止,要使德国变得伟大,要和德国一起变得伟大,即便这要求他残酷无情地对待自己和他人。奥尔加觉得那些大话空洞无物。可是赫伯特面颊发红,眼睛发光,她别无选择,除了爱恋地注视着他。
整整一年,他们没有睡在一起过。谁也没有为地主的儿子和一名乡下姑娘谈情说爱而恼怒,村民们对他们的恋爱视而不见。不过,对奥尔加而言,赫伯特不是地主的儿子,对他而言,奥尔加也不是来自乡下的姑娘。他们彼此也不像是地主的儿子和地主的女儿,或者也不像中产阶级家庭的两个孩子。他们发觉自己横亘在阶级之间,并没有受习俗约束。他们春夏季节单独待在林边,冬天则在教堂的包厢里,他们完全可以睡在一起,却决定不这么做。他们要给自己留出一定的时间。
他们彼此温存,彼此发现,他们抱团取暖,他们难舍难分。直至奥尔加从拥抱中挣脱开,因为她想要学习。当赫伯特无法克制住自己,当他泄精时,他变得轻松、疲乏而恼怒,感觉下体在湿漉漉的裤子里耷拉下来,于是他一跃而起,奔跑起来,或者在下雪天带着滑雪板冲出去滑雪。